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明明家里只有自己,浴室的门却总在关紧后,听见门轴“吱呀”一声轻响,像有只手在门外慢慢推?尤其是热水把镜子蒸出一层白雾时,水流砸在地上的声音盖过一切,这时要是指尖突然触到点不该有的东西,软的、滑的,缠在指缝间,你敢不敢抬头看镜子里的影子?
今天要讲的这个故事,主角叫陆野,二十七八岁,在写字楼里做室内设计,每天对着电脑画图到眼酸。三个月前,他从公司附近的中介手里租了套老公寓,在“宁安里”小区——那是片建成快三十年的老楼,红砖墙掉了皮,楼道里的声控灯十盏有八盏不亮,六层没电梯,爬上去得歇两回。签合同那天,房东是个姓赵的老太太,头发花白,总用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帕子擦手,交钥匙时,她把钥匙链上挂的铜铃铛攥得死紧,反复叮嘱:“浴室的水龙头别开太大,老管子,经不起折腾,还有……晚上洗头发,别洗太晚。”
陆野当时只当老人絮叨,笑着应了,没往心里去。他搬进去的那天是周末,收拾完行李已经傍晚,浴室里还留着前租客的痕迹——瓷砖缝里卡着点黑霉,镜子边缘锈了圈黄渍,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堆着个没扔掉的纸箱子,里面是半瓶快用完的洗发水,标签磨得看不清,只闻见股淡淡的茉莉香。他随手把箱子扔在楼道的垃圾桶里,心想这前租客也太不讲究。
第一次在那间浴室洗头发,是搬进去后的第三个周五。陆野加班到十点,背着电脑包爬完六层楼,累得肩膀发僵。他推开浴室门,潮味扑面而来,比白天更重,像是藏在墙缝里没散。拧开热水龙头,水流“哗啦啦”砸在洗手池里,水温刚好,他挤了点自己新买的薄荷味洗发水,揉出泡沫敷在头上,指腹刚碰到头皮,突然触到点东西——软的,滑的,顺着指缝往掌心绕。
陆野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头发掉了。他低头对着水流冲,泡沫散开,指缝里却挂着一缕长发,黑得发亮,垂到手腕,比他的短发长了至少三倍。
他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留短发快十年了,平时洗头掉的都是寸把长的碎发,这缕长发哪来的?他把长发扯下来,凑到灯下看,发尾还带着点分叉,像是刚从头上梳下来的,指尖蹭过发丝,竟有点温温的,不像在冷浴室里放了很久。
“可能是前租客留下的吧。”陆野皱着眉把长发扔进垃圾桶,转身继续冲头。可这次,水流刚碰到头发,他就觉得不对劲——好像有无数根细丝线顺着水流缠上来,绕在他的发间、耳后,甚至脖子上,凉丝丝的,像有人站在他身后,正用头发轻轻扫他的皮肤。
“谁?”他猛地回头,浴室里空无一人,门关得严严实实,镜子上的白雾还没散,只能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头发上的泡沫顺着脸颊往下淌,像在掉眼泪。
他心跳得厉害,赶紧关掉水龙头,拿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就往外跑。路过镜子时,他无意间瞥了一眼——白雾里的影子好像多了点什么,他的身后,隐约映出个纤细的轮廓,长发垂到肩膀,手里举着个东西,像是……一瓶洗发水。
陆野吓得一哆嗦,再揉眼时,影子又没了,只剩他自己的倒影,脸色惨白,额头上的水珠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那天晚上,陆野睡得不踏实。他躺在卧室里,总觉得耳边有“哗啦啦”的水声,翻个身,又听见“沙沙”的响,像是有人在梳头发,声音很轻,却顺着门缝钻进来,缠在他耳边。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一点半,浴室的方向突然传来“滴答”一声,像是水龙头没关紧,水滴落在池子里。
他咬着牙爬起来,想去把水龙头拧紧。走到浴室门口,门却虚掩着,留着条缝,里面的灯没开,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映出片惨白。他推开门,刚要伸手摸灯开关,脚突然踩在点软东西上——低头一看,是几缕长发,黑得发亮,顺着月光往地漏的方向爬,像是活的。
陆野赶紧退出来,把门死死关紧,靠在门上喘气。直到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全是长发,缠在他的脖子上、手上,越勒越紧,还有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说:“我的头发……还没梳开呢。”
第二天早上,陆野顶着黑眼圈去浴室倒垃圾,却发现昨晚扔的那缕长发不见了。垃圾桶是空的,连点水渍都没有,只有桶壁上沾着几根细黑丝,像是长发留下的痕迹。他蹲下来闻了闻,黑丝上竟有股淡淡的茉莉香——和他昨天扔掉的那半瓶前租客的洗发水,味道一模一样。
“难道是我记错了?”陆野皱着眉,把垃圾桶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东西——正是他昨天扔掉的那个纸箱子,半瓶茉莉味洗发水还在里面,标签上的字迹被水洇了,却能看清生产日期:去年12月14日。
他心里发毛,赶紧把箱子又扔了,这次特意扔进小区门口的大垃圾桶,还在上面压了块石头。可当天晚上回家,他推开浴室门,却看见那个纸箱子就摆在浴室的地上,洗发水的盖子开着,里面的液体少了点,像是有人用过。
从那天起,怪事越来越多。
陆野发现,浴室的水龙头总会自己滴水,不管他关得多紧,第二天早上池子里都积着半池水,水面上飘着几根长发,绕着圈打转,像在画什么符号;他新买的塑料梳子,每次用完放回抽屉,下次再拿时,齿缝里总会缠着黑丝,用手扯还扯不断,一拉就断成小段,溅在皮肤上凉丝丝的;甚至有天晚上,他加班回来晚,看见浴室的灯亮着,以为是自己没关,推开门却看见镜子前站着个影子,长发垂到腰,正对着镜子梳头发,梳子“沙沙”地刮过发丝,声音在空浴室里特别清楚。
“谁在里面?”陆野喊了一声,影子猛地转过身,却什么都看不见——灯突然灭了,只剩月光照进来,镜子上的白雾里,印着几缕长发,像有人用头发在上面写了个字,仔细看,像是“冷”。
他不敢再待,退到客厅里,摸出手机给中介打电话,想问问前租客的事。中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那间房子的前租客……是个姑娘,姓许,叫许蔓,去年冬天走的。”
“走了?去哪了?”陆野追问。
中介的声音压得很低:“不是搬走,是……没了。洗澡的时候煤气漏了,等邻居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听说她当时还在洗头发,手里攥着瓶茉莉味的洗发水,头发缠在脸上,都泡白了,浴室的水龙头还在滴水,把地板泡得全是水……”
陆野的后背瞬间冒起冷汗,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茉莉味洗发水、长发、滴水的水龙头——全对上了。他突然想起第一次洗头发时,耳边的低语,镜子里的影子,还有那个总也扔不掉的纸箱子——难道是许蔓的东西?
他赶紧挂了中介的电话,去找房东赵老太太。老太太开门时,手里还拿着个东西——是张旧照片,照片上的姑娘留着长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正是许蔓。看见陆野,老太太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对不住她……那间房子的煤气管道早该换了,许蔓上个月就跟我说过,说洗澡时闻见煤气味,我想着等月底发退休金再修,没想到……”
陆野的心沉了下去:“许蔓是去年12月14日没的?”
老太太点头,擦了擦眼泪:“就是那天,她妈妈还来送过饺子,敲门没人应,找物业开门才发现……后来警察来看,说她是弯腰关水龙头的时候,没注意煤气阀松了,漏的气积在浴室里,才出的事。她手里攥的洗发水,就是我给她的,说茉莉味好闻,没想到……”
陆野突然想起洗发水标签上的日期,正是12月14日——许蔓出事的那天。他还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浴室里看见的影子,镜子上的“冷”字,还有耳边的低语——许蔓是觉得冷吗?还是在提醒他什么?
那天晚上,陆野不敢再住,想在客厅铺行军床凑合一晚。可刚躺下,就听见浴室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接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人拧开了水龙头,然后是洗发水挤压的“滋滋”声,头发泡在水里的“哗啦”声——和他洗头发时的动静,一模一样。
他僵在原地,不敢动。脚步声从浴室里走出来,很轻,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像是沾了水的拖鞋。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他的行军床旁边。他能感觉到一股凉气从头顶往下沉,还有淡淡的茉莉香,混着潮味,绕在他鼻尖。
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软的,滑的,是一缕长发,带着点水渍,凉得像冰。
“帮我……把头发梳开好不好?”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像贴在他耳边说,气息吹在他的耳垂上,冷得发麻。
陆野猛地闭上眼睛,浑身发抖。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动,手脚像被钉住了。他能感觉到那缕长发顺着他的手腕往下缠,越来越多,绕着他的胳膊,他的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还有双眼睛,在黑暗里盯着他,他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全是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缠在身上的长发突然松了。他睁开眼,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地板上的水渍还在,顺着水渍的方向看,浴室门口摆着个东西——是许蔓的梳子,齿缝里缠着几缕长发,梳子下面压着张便签,是用铅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管道漏了,别用热水太久。”
陆野再也忍不住,爬起来就往门外跑,连行李都没敢拿。他在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蹲了一夜,天亮后直接去中介退了房,房租都没要。中介退钱时,说赵老太太让转给他一个东西——是个平安符,红布缝的,里面裹着点东西,摸起来像头发,“老太太说,是许蔓妈妈留下的,让你带着,保平安。”
后来,陆野再也没去过宁安里。有次他跟公司的同事聊起这事,同事说,宁安里去年拆迁了,拆到那栋楼的浴室时,工人在墙缝里发现了一撮长发,还缠着半瓶茉莉味洗发水,瓶身上的日期是去年12月14日。更怪的是,那撮长发缠在一根钢筋上,工人想扯下来,却发现头发下面还压着个东西——是个铜铃铛,和赵老太太钥匙链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听说拆迁那天,赵老太太去了现场,抱着那撮长发哭了半天,说早知道就该早点修管道,也不至于让许蔓在里面待这么久。”同事喝了口茶,接着说,“还有个工人说,拆镜子的时候,镜子后面贴着张照片,是许蔓和赵老太太的合影,照片上的许蔓拿着瓶洗发水,笑得特别开心,照片下面写着:‘谢谢赵姨的洗发水,茉莉味的,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