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找到密室的时候月含已经消失了,反而多出了一个身受重伤的霄?
城主栖息处·密室
浓重得化不开的草药味如同粘稠的、带有苦涩腥气的液体,沉甸甸地压在狭小的空间里,几乎盖过了石壁苔藓的微腥。石臼捣药的“笃、笃”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韵律,敲打着沉寂的空气。
亭宿背对石榻,端坐于石桌前。那身象征祭司身份、通常纤尘不染的月白色祭司袍,此刻下摆罕见地沾染了些许草屑和深色污渍,但这丝凌乱反将他捣药的动作衬托得愈发精准、一丝不苟。
修长的手指稳定地碾磨着刺鼻的干枯植物,侧脸在昏暗中线条清晰,惯常的温和微笑早已敛去,只余一片深潭般的平静。然而,阮萌萌的灵魂敏锐地捕捉到,他那微微下压的唇角,泄露出其下绝非真正的无波无澜,更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石榻上,霄的呼吸骤然由微弱变得粗重艰难。浓密的金色睫毛剧烈颤动,猛地掀开!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混沌褪去后,是撕裂头颅般的剧痛和胸前仿佛被滚烫烙铁灼烧啃噬般的剧痛。
他闷哼一声,强健的手臂猛地发力试图撑起身体,然而刚离开冰冷的石面,胸前厚厚绷带下的伤口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锐痛,将他重重拽回,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和鬓角。
“笃、笃”的捣药声,毫无预兆地、干脆利落地戛然而止。
亭宿没有回头。密室里只剩下霄压抑而痛苦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片刻后,那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城主醒了?”他放下石杵,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洁白的兽皮,极其细致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金雕血脉的坚韧,名不虚传。”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霄艰难地侧过头,猩红的双眼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钉在那个祭司袍的背影上。喉咙干裂灼痛,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传送…成功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灼伤的喉咙里强行挤出。
“嗯。”亭宿擦拭手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声嘶哑的询问只是掠过耳畔的一缕无关紧要的微风。他专注地看着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
“他们…平安了吗?!”霄再次开口,语气中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巨石砸落,尽管他虚弱得连呼吸都牵扯着剧痛,属于天空霸主的威压却本能地勃发。
这一次,亭宿缓缓转过身。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月白色的长发和竖起的狐耳在阴影中泛着微光,那双深邃的狐眸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望不见底的千年寒潭。他踱步至石榻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因痛苦而微微蜷缩的霄,唇边牵起一丝极淡、却毫无暖意的弧度,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城主大人苏醒。”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底发凉的轻柔,“最挂心的,竟不是天空之城的权柄归属,也不是图图长老那番‘用心良苦’的安排,更不是火烈部落的异常,而是…一个外族的雌性?”他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有趣的悖论,“看来那片‘精心布置’的空间,给城主留下的…印象,确实格外深刻。能让霄城主赌上命去救人,只是不知是空间本身奇妙,还是…里面的人,太过令人难忘?” 银铃随着他踱步的节奏轻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阮萌萌的灵魂飘在两人头顶:‘亭宿开始了!句句不离空间,酸狐狸的醋坛子翻了还死撑着!霄哥脸都白了!不过里面的人?指谁?竟然会让亭宿吃醋?’
霄的瞳孔骤然收缩!亭宿话语中那看似疑问实则刻毒的暗示,像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他紧绷的神经。
陆情扑过来时焦急的眼神、她受伤时疼出的泪花、那双死死抓住羽箭阻止他自毁、力量大得惊人的染血的手…和后面发生的意外…所有画面瞬间冲击脑海,伴随着强烈的愧疚和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与你无关!”霄避开那带毒的锋芒,冷声回应,声音因强忍痛楚和愤怒而更加嘶哑破碎。他头顶那象征着身份与情绪的金翎,在昏暗光线下微微颤动,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亭宿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扫过霄苍白如纸的脸颊、绷带缝隙渗出的刺目暗红,最终落在他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睛和颤动的金翎上。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絮语,却带着能冻结骨髓的寒意:
“我很好奇,城主大人。” 他开口,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冰珠坠地,“在那片据说‘妙用无穷’的空间里,您是如何…‘保全’了自己,和她?”他刻意在“保全”二字上加了重音,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霄胸前渗血的绷带,“毕竟,她最后被发现时,状态…可算不上安稳。昏迷不醒,记忆全失…”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评估,“这份‘保全’,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银铃在他俯身时发出一声极轻的颤音。
阮萌萌的灵魂:‘亭宿这话里透露的意思可多了,难道说陆情姐把霄城主给办了?可是亭宿说陆情姐失忆,难道说霄城主是倒贴!哇!惊天大瓜!那这样一来霄城主是不是就没有兽印了?’阮萌萌的目光在霄的身上流转,果然发现雄性右胸位置,象征纯洁的兽印空空如也,瞳孔瞬间放大,哇!陆情姐平时看起来对感情那么迟钝,竟然第一个就把霄城主给办了!真乃我辈楷模!
“亭宿!”霄果然暴怒地低吼,牵动伤口剧烈咳嗽起来,鲜血瞬间染红了绷带,刺目惊心。屈辱如同岩浆灼烧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想解释那空间的险恶与强制,想控诉自己最后的自毁意图,但巨大的耻辱和无力感堵住了喉咙。
“怎样?”亭宿直起身,唇边那丝冰冷的弧度彻底消失,只剩下绝对的漠然,如同覆盖万年的冰川,“她身上属于城主大人的兽印消失,你用你自以为的方法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和尊严,代价便是让她承受昏迷与遗忘?这倒真是…别具一格。”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霄的灵魂都剖析开来,冰封其下是翻涌的暗流。霄的脸色一瞬间惨白,他知道了自己果然还是藏不住。
“霄城主可知道没有兽印代表什么?” 他指尖轻轻按在霄身上应该有兽印的地方,每一个雄性兽人都只有那个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兽印,而他的消失了,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城主可知道天空之城如今危机四伏,万兽城、祭司塔、部落混乱内忧外患,而在这紧要关头你却暴露出了你的弱点…”亭宿俯下身子看着慌乱的他:“你说如果别人知道了,你会是什么下场?嗯?”
“是死?是耻笑?是被奴役?还是没有尊严的活着!”霄嘶哑地念叨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的冰碴,混杂着血沫。巨大的绝望和不甘的剧痛狠狠攫住了他。
他忘不了陆情扑过来时眼中纯粹的担忧!一股比伤口更尖锐的痛楚直刺心脏。他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滚动,再睁开时,眼底的血色浓得化不开,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怆的疯狂:
“我知道我的结局!”他嘶吼出声,声音破碎却带着撼动石壁的力量,“在那个鬼地方…是她!是她用命在救我!她为了…为了阻止我寻死…她是为了救我!可是我却被药物操控失去了所有理智!我知道我的情况被发现将成为众矢之的!但我想给她一个安稳的地方!”最后一句,他几乎是耗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宣泄,也带着对那份被抹去的、永远都得不到的爱恋,造成的强烈不甘与…锥心刺骨的失落。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悔恨,将最不堪、最真实的瞬间袒露在这个他并不信任的对手面前。他头顶的金翎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震颤,闭上眼睛眼泪缓缓地滴下来,声音轻得似乎风一吹就散:“她是我的归处…哪怕代价…是我的未来…”
密室里死寂一片。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亭宿脸上的表情依然温和,没有一丝裂痕。
然而,阮萌萌的灵魂视角看得分明——他刚刚擦拭干净、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阮萌萌也心中暗叹:‘霄城主对陆情姐还真是一往情深,而且陆情姐他真的把人家给办了,她不是圣雌怎么压制雄性的强大气息?不会真的是霄城主倒贴自愿的?而且宁愿做小?’
亭宿那双深不见底的狐眸深处,仿佛瞬间投入了万吨巨石,激荡起汹涌的暗流,瞳孔几不可查地骤然收缩!那暗流翻滚着惊愕、难以置信、更深的审视、以及一丝被霄话语中那近乎毁灭性的激烈情感所撼动的…强烈动摇。他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霄城主,你要知道这决定着你的未来,同样也决定着天空之城的未来。”
霄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一只手臂遮挡住自己的眼睛并不言语。
“你难道就这样认命了?你想给她安稳的居所?如果你倒下,天空之城将不会再收纳我们这些外邦人。”亭宿声音平静且犀利。
“我已经删除她的记忆来销毁兽印了,可是我自己,我真的没办法…”霄的声音很轻,每一个雄性的兽印都是独一份,他也一样,一旦被人发现他没了兽印这将是灭顶之灾。
亭宿叹息走到他身边,看着还在默默流泪的他,怎么也没说,掌心覆盖在他本应该有兽印的地方:“只要没有人仔细辨认,就不会被看出来。”
霄愣住,看着突兀出现的兽印:“你为何要帮我?”
亭宿垂下眼帘:“也许我能明白你的痛苦。”
亭宿的声音很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凝滞感。
他的目光不再看霄,而是缓缓落回自己那只刚刚蜷缩过、此刻又恢复平静的手指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制。
他知道了粉红空间的真相,也知道天空之城最大的核心危险。
如果霄出事,紧接着出事的就是陆情和阮萌萌,所以无论如何他不能有事。
“城主,如今你掌控着整个天空之城的运转,不再是一个冲动的毛头小子,还请以后做事三思,莫要将他人置于危险之中。”
亭宿说完,在他的石床上放下七星大陆的地图,就是之前的那个完整的部署地图。
“城主大敌将至,这份地图你拿着,上边有我的一些批注和部署建议,包括敌人的特性,联盟部落的平安就交给你了。”
说完亭宿后退一步向他躬身行礼,霄茫然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亭宿却什么也没有说,行礼之后就表示先行告退。
密室里只剩下霄粗重的喘息和亭宿离去的脚步声。
阮萌萌的灵魂看着亭宿那深不见底、将所有惊涛骇浪都强行冰封的狐眸,又看看霄眼中燃烧的悲怆、不甘与失落,内心刷满了弹幕:‘信息量巨大!原来空间里发生了这样的事!看来以后有机会要撮合一下陆情姐和霄,啧啧啧…霄哥现在满脑子都是对陆情的愧疚和复杂……狐狸啊狐狸,你这口气是出了,可把人霄哥的心也扎成筛子了!’
霄不再言语,只是用那双燃烧着痛苦、屈辱、不甘和一丝绝望坦诚的眼睛,死死地望着亭宿的背影。
阮萌萌的灵魂飘在空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亭宿那细微的手指蜷缩和瞳孔地震,霄那破釜沉舟的嘶吼与眼中的悲怆,都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亭宿的难得情绪外放,霄的爱而不得,都在为自己心爱的人做付出。
她又飘向别处,见证这个世界的喜怒哀乐,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在发展,每个人都有悲有喜,也充满了伤痛、阴谋、误解,但也充满了像陆情那样奋不顾身,像茶茶、阿风、俞默,森垣那样沉默而厚重的守护。以及今天所见到的复杂人生。
她想起在营地上空游荡时看到的那些平凡面孔:失去孩子的母亲强忍悲痛为他人包扎,断腿的兽人拄着木棍帮忙搬运石块,年幼的兽崽用脏兮兮的小手笨拙地给昏迷的兽人喂水……每个人都在承受,每个人也都在努力活着,努力给予微光。
她看着营地里那些努力生存的身影,想着自己病榻旁守护的兽夫们…还有暗处难以言喻的暗流涌动,每个人都是在为自己活着,也在为自己守护的东西而努力着,阮萌萌你也该找到自己的目标,和追寻的意义了…
她在心中默念,带着泪意,却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属于阮萌萌的明亮光彩。
“悲伤……该打包收起来了!”
从今天起——
“我不再是穿越者,我是这人群中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