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恒的脸色铁青,鲜艳的红色羽衣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凝固的血痂,他死死盯着面前裹在厚重黑袍里的身影,那双锐利的鸟瞳里燃烧着愤怒与深深的戒备,几乎要喷出火来。“地方给了!资源给了!人手也任你们差遣!你们拍着胸脯说要替我儿子改造那该死的废物异能!可结果呢?!”他声音嘶哑,压抑着咆哮的冲动,“到现在连个屁的动静都没有!你们是不是在耍我?!”
黑袍纹丝不动,像一块吸收所有光线的顽石。里面传出的声音异常诡异,带着嘲讽:“呵,结果?绛恒首领,话可不能这么说。若你从一开始就足够老实、足够听话,你那宝贝儿子绛翎,或许早就摆脱那点微不足道的烦恼了。” 那微不足道几个字,被那古怪的声音咬得格外清晰,充满了嘲弄。
“你——!”绛恒额角青筋暴跳,鲜艳的红发似乎都要根根竖起,“地盘!资源!人手!你们连吃带拿,一样不落!现在还想倒打一耙?简直是死不要脸!”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羽衣上的羽毛都微微炸开。
“啧啧啧,”黑衣人发出几声短促、干涩如同金属刮擦般的笑声,“说话如此粗鄙?看来绛恒首领是不再需要万兽城的小小助力了?既然如此……”黑袍微微一动,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绛恒瞳孔骤缩,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如同泥足深陷,此刻抽身无异于自断生路!更何况……翎儿!翎儿的异能改造进行了一半,全靠那些黑衣人提供的诡异药剂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他不敢想,断了药,儿子会变成什么怪物!
“等等!”他几乎是扑过去拦住去路,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哀求,“你到底还想要什么?!我已经……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份身为部落首领的强硬,在未知的恐惧和对儿子的担忧面前,裂开了一道缝隙。
“很简单。”黑衣人停下脚步,缓缓俯下身。即使隔着兜帽的阴影,绛恒也能感觉到两道冰冷、毫无感情的视线锁定了自己,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皮肤。“我也不为难你,”那齿轮摩擦般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虚伪的体贴,“一份名单。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外邦人。你看,这算不得背叛你的天空之城,对吧?”
绛恒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捏得发白:“名单?你要这个做什么?!那些外邦人……”
“做什么?”黑衣人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那诡异声变得尖锐刺耳,“绛恒首领,你只需要知道,照做,你儿子能活,能变强;天空之城那些奄奄一息的幼崽,或许也能多喘几口气。这就够了。其他的,与你无关,更不必问!”话语中透出的掌控力与不容置疑的威胁,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上绛恒的脖颈。
“……好!”绛恒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但随即又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名单我可以给你!但我现在处境危险!陆情和莫花惜在我这里失踪,霄那个疯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必须帮我拖住他们!否则我暴露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黑衣人双手抱臂,姿态气定神闲,仿佛在看一场闹剧。“帮你?”那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充满了不屑,“绛恒,你凭什么觉得,我有义务帮你擦屁股?”
绛恒的暴脾气瞬间被点燃,红羽衣无风自动:“就凭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这破败的天空之城,除了我绛恒,还有谁肯、还有谁敢给你们提供庇护所和资源?!你们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他试图用最后的筹码威胁。
“哼!”一声冷哼,如同冰锥刺入骨髓。黑衣人从黑袍伸出的手,随意一挥——甚至看不清动作——一股沛然巨力猛然轰在绛恒胸口!
“噗!”绛恒如遭重锤,鲜艳的身影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喉头一甜,强忍着没吐出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华丽的红羽衣沾满了灰尘,狼狈不堪。
黑衣人站在原地,黑袍连一丝涟漪都未起,只有兜帽下那两点冰冷的红光微微闪烁,如同深渊的凝视。“别把自己看得太重,绛恒。”那齿轮摩擦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这天空之城,早已千疮百孔,像个筛子。你,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择。”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绛恒的狼狈,才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看在你还有几分用处的份上,这颗棋子,暂时还不能丢。尾巴,我们会替你扫干净。放心,霄那些人,找不到你头上。”
话音未落,黑衣人不再理会瘫在墙角的绛恒,径直走向通往后院的阴暗通道。绛恒强忍剧痛,挣扎着爬起,踉跄地跟在后面,心中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到达一座孤零零的石屋前,绛恒再次被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推开,踉跄几步才站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如同影子般的黑衣人无声地没入石屋厚重的门扉。
“啊——!!!”
门关上后不久,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饱含极致痛苦的哀嚎猛地从石屋内穿透出来,狠狠刺入绛恒的耳膜!
绛恒浑身一颤,鲜艳的红羽衣在夜风中微微抖动。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闭上眼,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向虚空祈求:
“翎儿……忍一忍……再忍一忍……爹会让你……成为一个强大的战士……一定会的……”
流浪兽部落营地
银铃轻响,流浪兽部落营地,空气里弥漫着粗粝的沙尘味。谷御盘踞在洞穴中央,粗壮的白色蛇尾烦躁地拍打着地面,扬起细小尘土。他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新觉醒的麟系异能,细密的鳞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感应着周围气流的每一丝扰动,试图摸索出更精细的操控方法。
一阵极轻微的银铃声随风飘入。谷御的蛇尾猛地一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头也没抬,粗声粗气道:“亭宿?你这只狐狸又跑来干嘛?我忙着呢,没空听你弯弯绕!”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走了进来。偌大的营地,竟无一人上前阻拦。谷御对此毫不意外,他跟这心思多的老狐狸是合作关系,只是这合作总让他觉得像被牵着鼻子走。
亭宿站定,月白色的长发及腰,在洞口透入的光线下流淌着微光,头顶一对雪白的狐狸耳朵敏锐地动了动。他那双总是带着点笑意的眼睛扫视了一圈简陋的山洞,目光落在谷御身上时,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
“看来谷首领不太想见到我?”亭宿唇角勾起惯常的弧度,声音温和,带着点安抚人心的调子。他见洞内没啥坐的地方,也不在意,直接在那散发着浓烈蛇类气息的窝巢旁盘腿坐下,姿态放松。
“少废话!有事说事!”谷御被他看得有点烦,银白的长发被根粗糙的毛线绳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他强行压下尾巴拍地的冲动,没好气地低吼,继续摆弄指尖凝聚的能量。
亭宿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在身后轻轻扫了扫,语气依旧平稳:“最新消息祭司塔已经行动,来了两个分别是焚骨和锢心,很难对付。”
谷御动作一顿,皱眉看向他:“锢心?。”
他突然想到和陆情离开万兽城时,那个雌性幼崽让陆情救她母亲,好像就那幼崽的母亲就叫锢心。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郁闷,难道和这个锢心就是那幼崽的母亲?
亭宿微微闭了下眼,似乎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中的笑意淡了点:“她最擅长精神操控和抓住人心漏洞。”他没说自己可能会被盯上,先不说他之前混入祭司塔就是在锢心手下做事,就说陆情多次用祥云之力清除倒三角就会导致他完全暴露,而自己还很有可能被仇人盯上,他垂下眼眸:“她的实力很强,不仅擅长玩弄人心,还…有点好色…”
“什么?!”谷御瞬间炸了,蛇尾猛地扬起又狠狠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砰”声,地面都震了震。“精神控制!”他银白的竖瞳里满是不安,控制加好色!?那要是落入这样的人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别急。”亭宿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声音依旧温和,“虽然她的目标可能是你,但是也不必太过担忧,毕竟这世界上多的是比你长的更好看的人。”亭宿思考再三还是从怀里拿出一个看起来精致小巧看起来像是祥云的石头。
谷御噎了一下,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烦躁地用尾巴尖卷起一块碎石又狠狠甩开:“这是什么破石头?你又在搞什么!”他语气烦躁,看着看似非常普通的石头,他们都说救我哥,结果都没把人给救了,现在又扔给自己一个破石头,打发叫花子的吗!
亭宿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终于裂开一丝缝隙,看向谷御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败家子”的意味:“这东西非常珍贵,它关乎陆情和阮萌萌的安危,请你一定要保护好它。”他声音还是温和的,但话里的意思让谷御觉得鳞片都要炸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就这么一个破石头关乎陆情和阮萌萌的安危?你看我长得像傻子吗?”谷御梗着脖子,声音拔高,尾巴又不自觉地开始啪啪拍地:“你到底又在谋划什么!”
亭宿的狐狸耳朵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迅速把话题拉回来:“总之谷御请你一定要帮我,除了你没有人能保护它。”他轻轻把那祥云石头放到谷御手心,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认真和慎重。
谷御感受着入手的冰凉,总觉得今天亭宿有点奇怪。
“你没事吧,怎么跟交代后事一样?”
亭宿却没有回答他,微笑着转移话题:“我打算去找霄城主帮忙,给陆情送月含…”他话里带着点深思熟虑,像是在权衡利弊。
谷御沉默片刻,银发下的眉头紧锁,收紧掌心的石头:“我最近可能会离开,你…真的没问题吗?”
亭宿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月白的长发垂落肩头,似乎在努力回想:“去吧,做你该做的事…”
谷御皱眉:“老狐狸,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陆情有别样心思?”
亭宿指尖微顿,但是很快放松,摇头:“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找归处…”他垂下眼帘:“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
“你什么意思!”谷御蛇尾狂躁地拍打着地面,尘土飞扬:“你是在嘲讽我吗?”
亭宿无奈地叹了口气,尾巴优雅地摆了一下:“我什么意思,你心中很清楚,我不会跟你抢的。”他回答的很平静努力忽略心中的那点不适:“我的想法就是复仇、复国、护着她们活下去,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某条暴躁的白蛇瞬间僵住,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再次噎得说不出话。
“……算了!跟你在这儿纯属浪费时间!”谷御猛地转身,银白的长发在空中一甩,“流浪兽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我会组织周边加强巡逻,确保天空之城的平安,不过我个人还是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不能这么弱小下去。”话音未落,他那粗壮的蛇尾猛地发力,身影“嗖”地一下窜出了山洞,跑得飞快,好像多待一秒都会被狐狸算计。
亭宿独自留在山洞里,月白色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单。他聆听着陆情的心声,她的心情似乎不错,火烈部落刚好能给她练手,把月含送过去也能加强两人羁绊,帮助他们两个互相配合。
他缓缓起身,雪白的狐尾拂过地面,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记得天空之城有种古老的秘术,能短暂打开空间通道……只是,要怎么说动那只警惕的金雕,还得好好想想。他转身,步履依旧从容,准备回联盟带上月含,再去城主府。
至于祥云玉…
亭宿垂下眉眼,如果我遭遇了不幸不至于连累更多人,而谷御是目标最小,也是他相对信任的人,他虽然喜怒无常,但是言而有信。
然而,就在他身影消失在洞口光线外时,营地边缘的阴影里,一道如浓墨般漆黑、几乎与大地融为一体的身影缓缓浮现,冰冷的视线死死锁定了亭宿离去的方向。几秒钟后,那黑影又像沉入水底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亭宿脚步未停,只是那对雪白的狐耳,在无人注意的角度,极其轻微地快速抖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