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闹鬼(一)
书名:百鬼录 作者:黎魚 本章字数:3464字 发布时间:2025-10-11

深秋的雨总不停歇,像是要把整个京城都泡进寒凉里。凌捷跟着凌渊回府时,汀兰院的金银花还在廊下滴着水,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听着竟有些像人的脚步声。张嬷嬷早已备好姜汤,见她进门,连忙递上暖炉:“小姐,可算回来了,手怎么冰成这样?”

凌捷接过暖炉,指尖的寒意却没散去——雅集阁里那暗绿色的烛油、插满银针的稻草人,还有老夫人哭着说的“升官发财”,像一团乱麻缠在她心头。她喝了口姜汤,暖意刚到喉咙,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压低的惊呼:“怎么回事?刚才明明看到影子了!”

“出什么事了?”凌捷放下碗,起身走到廊下。夜色浓稠,雨丝被风卷着打在脸上,生疼。只见两名侍卫举着灯笼,正围着院角的老槐树打转,灯笼的光晃得树影乱颤,像有无数只手在暗处挥舞。

“小姐,方才我们巡夜,见这槐树下有个白影晃了晃,像个人站在那儿,可我们跑过来,却什么都没有。”侍卫的声音发颤,灯笼都在抖,“这棵树都有几十年了,平时也没什么……”

凌捷心里一紧。汀兰院她住了十几年,从没出过这种事。她接过侍卫手里的灯笼,走到槐树下仔细查看——树根处的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没有脚印,只有几片枯黄的叶子粘在湿泥上。可不知为何,靠近树干时,她总觉得有股阴冷的风往衣领里钻,明明周围的风都是朝着院外吹的。

“再去别处看看,仔细些。”凌捷把灯笼递回去,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她刚转身要回屋,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那是她房间窗户被风吹开的声音。可她明明记得,出门前特意把窗户关紧了。

凌捷快步走回房间,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比屋外的雨气更冷,带着淡淡的霉味,像极了雅集阁“墨香室”里的味道。她举起灯笼往窗边照去,窗户果然开着,窗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上面竟有一个浅浅的手印——不是成人的手印,小巧得像是孩童的,指尖处还沾着一点暗绿色的东西,和烛油的颜色一模一样。

“谁在里面?”凌捷握紧了手里的药包,里面的银针能给她一点安全感。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灯笼燃烧的“噼啪”声,还有窗外雨滴打在窗棂上的声音。她缓缓走过去,伸手要关窗户,却在指尖碰到窗框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叹息声很细,像是女人的声音,带着说不尽的哀怨,就在她耳边响起。凌捷猛地回头,灯笼的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梳妆台、床榻、书架,什么都没有。可刚才那声叹息,真切得就像有人贴着她的耳朵呼吸。

“小姐,您怎么了?”张嬷嬷听见动静,端着烛台走进来。烛火的光比灯笼更亮些,照得房间里的影子清晰起来。凌捷指着窗台上的手印:“嬷嬷,你看那是什么?”

张嬷嬷凑过去一看,脸色瞬间白了:“这……这是谁的手印?怎么会在这里?”她伸手想摸,却被凌捷拦住:“别碰,可能有问题。”凌捷蹲下身,仔细看那暗绿色的东西——不是烛油,更像是某种植物的汁液,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国公府的西跨院传来。张嬷嬷吓得手里的烛台都差点掉在地上:“那是……那是西跨院的方向!西跨院早就没人住了,怎么会有哭声?”

凌捷心里一沉。西跨院是国公府里最偏僻的地方,几十年前住着凌渊的姐姐,后来那人病逝了,西跨院就一直空着,平日里除了打扫的仆妇,没人会去。她站起身:“嬷嬷,你待在房间里别出去,我去看看。”

“小姐,太危险了!还是叫侍卫一起去吧!”张嬷嬷拉住她,声音都在抖。凌捷却摇了摇头:“来不及了,那哭声不对劲,要是真有人出事,晚了就来不及了。”她拿起灯笼,快步走出房间,往西跨院的方向跑去。

雨还在下,夜色里的国公府像个巨大的迷宫,廊柱上的灯笼忽明忽暗,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一个个站在暗处的人。西跨院的哭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那哭声里满是绝望,听得人心里发毛。凌捷跑过月亮门时,突然看见前面的石板路上有个白影一闪而过,朝着西跨院的方向去了。

“站住!”凌捷大喊一声,加快脚步追上去。可那白影跑得极快,轻飘飘的,像是脚不沾地,转眼就消失在西跨院的大门后。凌捷追到门口,只见西跨院的大门虚掩着,门楣上的“西跨院”牌匾早已褪色,在灯笼的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她推开门,吱呀的门轴声在夜里格外刺耳。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被雨水泡得东倒西歪,正对着大门的正屋门窗紧闭,窗户纸上破了几个洞,像是有人用手指戳的。那哭声,就是从正屋里传出来的。

凌捷握紧灯笼,一步步走到正屋门口。门板上的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木头,上面还刻着一些模糊的花纹,像是某种符咒。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寒意扑面而来,差点让她喘不过气。

正屋里一片狼藉,桌椅倒在地上,灰尘厚得能没过脚面。墙角的蜘蛛网被风吹得晃动,灯笼的光扫过,竟看见房梁上挂着一件白色的衣裙,裙摆垂下来,随着风轻轻摆动,像是有人穿着它站在上面。

而那哭声,正是从房梁下传来的。凌捷抬头一看,只见房梁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模糊的白影,身形纤细,像是个女人,背对着她,哭声就是从那影子里发出来的。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哭?”凌捷的声音有些发紧,但还是强装镇定。那白影听见声音,哭声突然停了。紧接着,它缓缓地转过身来——凌捷举起灯笼照过去,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灯笼“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烛火瞬间灭了。

那白影竟然没有脸。

原本该是脸的地方,只有一片空白,像是被浓雾笼罩着,什么都看不见。它身上的白衣沾着些暗绿色的污渍,和窗台上的汁液一模一样。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虽然没有脸,凌捷却觉得它在“看”着自己,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让她浑身僵硬。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侍卫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小姐!您在哪里?”是张嬷嬷担心她,叫了侍卫过来。凌捷想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她看着那白影,只见它缓缓地抬起手,指向她的身后——那里是正屋的后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外面的雨丝飘进来,带着一股更浓的腥气。

凌捷猛地回头,看向后门的方向——那里什么都没有。可当她再转回来时,正屋里的白影已经不见了。房梁上的白衣还在摆动,地上的灯笼还在冒着青烟,可刚才那个无脸的白影,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小姐!您没事吧?”侍卫举着灯笼跑进来,看见凌捷站在原地,连忙上前扶住她。凌捷指着刚才白影站着的地方,声音平静如水:“刚才……刚才有个白影在这里,没有脸,还在哭……”

侍卫们举着灯笼四处查看,可正屋里除了灰尘和杂草,什么都没有。“小姐,是不是您看错了?这西跨院空了这么久,说不定是风的声音,或者是老鼠弄出的动静?”一个侍卫小声说,显然也有些害怕。

凌捷摇了摇头。她刚才看得很清楚,那白影的身形,那无脸的模样,还有身上的暗绿色污渍,都不是幻觉。她走到房梁下,看着那件白衣——衣服是丝绸的,上面绣着早已褪色的兰花,像是几十年前的款式。她伸手摸了摸衣料,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冷,像是摸到了冰。

“这衣服……是谁的?”凌捷问侍卫。侍卫想了想,说:“听老人们说,几十年前住在这里的那位大姑奶奶,最喜欢穿兰花绣的白衣。后来她病逝后,她的衣物都被烧了,怎么会还有一件在这里?”

凌捷心里咯噔一下。病逝的大姑奶奶?兰花白衣?难道刚才的白影,和那位大姑奶奶有关?她又看向地上的灯笼——烛火灭了,烛芯处却凝结着一点暗绿色的东西,和雅集阁的烛油、窗台上的汁液一模一样。

“快,去查一下,几十年前住在这里的那位大姑奶奶,是怎么死的?有没有留下什么孩子?”凌捷突然想到了窗台上的小手印,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侍卫不敢耽搁,连忙点头跑了出去。

凌捷站在正屋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觉得浑身发冷。雅集阁的诡异命案,汀兰院的白影和手印,西跨院的无脸鬼和兰花白衣,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暗绿色污渍——这些事情,绝不是巧合。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滴答”一声,像是有水滴落在地上。凌捷猛地回头,只见房梁上的白衣裙摆处,正滴下一滴暗绿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而那液体滴落的地方,灰尘竟然慢慢散开,露出一块小小的、刻着花纹的木牌——木牌上的花纹,和稻草人身上银针的花纹,一模一样。

凌捷弯腰捡起木牌,指尖刚碰到木牌,就听见院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扑通”一声,像是有人掉进了水里。她心里一紧,连忙拿着木牌跑出正屋,往尖叫声的方向跑去——那是国公府的荷花池,就在西跨院旁边。

荷花池里的水早已结冰,只有岸边的一角融化了一小块,冒着寒气。此刻,一个打扫的仆妇正躺在岸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指着池子里,嘴里不停念叨着:“鬼……有鬼……池子里有个小孩的手……”

凌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融化的冰面上,漂浮着一根小小的、苍白的手指,指甲缝里,沾着一点暗绿色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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