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钉入窗框的尾羽还在震颤,萧景琰已挥剑斩落接踵而至的三支冷箭。他的剑锋在空气中划出寒光,随即调转方向,直指崔婉儿咽喉。
“说,外面是谁的人?”萧景琰的声音冷得像冰。
崔婉儿脸色惨白,手中的药碗摔碎在地。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谢昭昭按住萧景琰持剑的手腕。她的目光落在崔婉儿腰间,那块玉佩在晃动中从衣襟里滑出,与陆明远那块如出一辙的纹路在火光映照下格外刺眼。
“解药若真,现在证明给我看。”谢昭昭在崔婉儿耳畔低语,声音压得很低。
崔婉儿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蚀骨草的解药,我这些天一直在配制。”
窗外传来重甲脚步声,整齐划一,正在逼近。火把的光影透过窗纸,在室内投下晃动的阴影。
萧景琰的剑尖又往前递了半分:“你与陆明远什么关系?”
“我不能说。”崔婉儿闭上眼,“但请你们快走,赵无极的人已经包围了东宫。”
谢昭昭盯着那块玉佩,突然伸手将它从崔婉儿腰间扯下。她将玉佩按回崔婉儿掌心,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皮肤。
“活下来,我信你。”谢昭昭松开手,转身对萧景琰道,“我们走密道。”
萧景琰收剑入鞘,却仍警惕地盯着崔婉儿:“她若骗我们……”
“那就当我赌输了。”谢昭昭已经走到书架前,启动机关。
密道入口缓缓打开,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谢昭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崔婉儿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玉佩,眼神复杂。
他们刚进入密道,就听见房门被撞开的声音。赵无极的冷笑在夜空中格外清晰:“搜,一个都不能放过。”
密道狭窄而阴暗,谢昭昭扶着墙壁快步前行。萧景琰紧随其后,剑始终握在手中。
“你为何信她?”萧景琰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谢昭昭的脚步没有停歇:“若她真是叛徒,刚才就可以大声呼救,让我们无处可逃。”
“也许这是苦肉计。”
“那她的演技未免太好。”谢昭昭摇头,“我更倾向于她被人胁迫。”
密道尽头是一间密室,这里存放着谢昭昭暗中搜集的各类文书。她点亮油灯,开始在案几上翻找。
“你在找什么?”萧景琰守在门边,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陆明远的卷宗。”谢昭昭抽出一本册子,“我记得这里记录着他与北戎的交易。”
油灯下,册页泛黄。谢昭昭快速翻阅,终于停在某一页。上面记载着陆明远三年前曾率商队前往北戎,归来后不久就开始在朝中培植势力。
“看这里。”谢昭昭指着一段小字,“陆明远在北戎期间,曾救过一位被俘虏的贵族女子。”
萧景琰凑近细看:“这能说明什么?”
“崔婉儿的母亲就是北戎人。”谢昭昭合上册子,“她从未隐瞒这一点,但现在想来,或许这就是她被胁迫的原因。”
密室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屏住呼吸。萧景琰悄无声息地移到门边,剑已出鞘三寸。
敲门声轻轻响起,三长两短,是他们与暗卫约定的信号。
萧景琰拉开一条门缝,慕容轩闪身而入。他衣衫凌乱,显然也是匆忙赶来的。
“东宫被赵无极的人控制了。”慕容轩压低声音,“崔婉儿被带走了。”
谢昭昭握紧拳头:“带到哪里去了?”
“相府地牢。”慕容轩神色凝重,“我的人看见他们押着人往那个方向去了。”
萧景琰看向谢昭昭:“现在怎么办?”
谢昭昭沉思片刻:“慕容,你能联系上其他世家的人吗?”
“可以,但需要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了。”谢昭昭站起身,“赵无极既然敢公然包围东宫,说明他已经准备动手了。”
密室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更加杂乱。萧景琰示意众人噤声,自己贴近门缝观察。
“是赵无极的亲兵。”他低声道,“他们在搜查密道。”
慕容轩拔出佩剑:“我掩护你们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不行,那样你会暴露。”谢昭昭阻止他,“赵无极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但如果抓到你和我们在一起,慕容家就会受牵连。”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昭昭迅速吹灭油灯,密室陷入黑暗。
“跟我来。”她拉着萧景琰走向密室另一端的书架,轻轻转动上面的花瓶。一道暗门缓缓打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他们挤进暗门后的狭窄通道,慕容轩在外面将书架恢复原状。暗门合上的瞬间,他们听见密室门被撞开的声音。
通道又黑又窄,谢昭昭只能摸索着前进。萧景琰紧跟在她身后,一只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这条通道通向哪里?”萧景琰低声问。
“御花园的假山。”谢昭昭回答,“先帝在位时修建的,连赵无极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他们在黑暗中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前方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谢昭昭推开伪装成石板的出口,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
御花园里静悄悄的,与东宫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假山挡住了他们的身影,远处东宫方向的火光将夜空染成橘红色。
“现在去哪里?”萧景琰问。
谢昭昭望着相府的方向:“我们去救崔婉儿。”
“这是陷阱。”萧景琰握住她的手臂,“赵无极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我知道。”谢昭昭目光坚定,“但这是我们弄清真相的唯一机会。而且,我相信婉儿。”
萧景琰沉默片刻,终于松开手:“那就按你的计划做。”
他们借着夜色掩护,穿过御花园的小径。谢昭昭对宫中的每一条路都了如指掌,这是她多年来暗中观察的结果。
在接近相府的一处拐角,谢昭昭突然停下脚步。她示意萧景琰躲进阴影中,自己则仔细观察前方的巡逻队。
“换防时间比平时提前了。”她低声道,“赵无极加强了戒备。”
萧景琰皱眉:“硬闯不是办法。”
谢昭昭思索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令牌:“或许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以什么名义?”
“探望被扣押的嫌犯。”谢昭昭握紧令牌,“我还是太子妃,有这个权力。”
他们从阴影中走出,径直走向相府大门。守卫显然没料到他们会这样出现,一时愣在原地。
“让开,太子妃要见赵相。”谢昭昭的声音不容置疑。
守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让开了道路。其中一人快步跑进去通报。
相府内灯火通明,赵无极端坐在大堂主位,似乎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他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正是崔婉儿那块。
“太子妃深夜来访,所为何事?”赵无极慢条斯理地问。
谢昭昭直视他的眼睛:“我来带崔婉儿回去。”
赵无极轻笑:“崔婉儿涉嫌毒害陛下,已被收押。太子妃与她情同姐妹,老夫理解你的心情,但法理不容私情。”
“证据呢?”谢昭昭上前一步,“仅凭一块玉佩就定她的罪?”
赵无极将玉佩放在案几上:“这块玉佩是北戎细作的信物,与陆明远那块一模一样。而崔婉儿的母亲是北戎人,她窗台上晒着蚀骨草,她送的安神香中有毒。这些证据还不够吗?”
谢昭昭注意到赵无极说“陆明远”时的自然语气,仿佛早已熟知这个名字。她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什么。
“赵相似乎对陆明远很了解。”谢昭昭缓缓道,“但我记得,朝中记录显示,陆明远三年前出使北戎时,赵相曾极力反对。”
赵无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太子妃记性真好。”
“不是我记性好,是赵相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谢昭昭继续道,“当时赵相说北戎野蛮未开化,与大晋交往有损国体。既然如此,赵相为何现在又与北戎往来密切?”
大堂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赵无极眯起眼睛:“太子妃,有些话不能乱说。”
就在这时,后堂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侍卫匆忙跑进来,在赵无极耳边低语几句。
赵无极脸色微变,猛地站起身:“带他们去地牢。”
谢昭昭与萧景琰对视一眼,跟着侍卫走向相府地牢。地牢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崔婉儿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她靠墙坐着,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小瓷瓶。看见谢昭昭,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你不该来的。”崔婉儿轻声道。
谢昭昭蹲下身,透过牢房的栏杆看着她:“告诉我真相,婉儿。陆明远是你什么人?”
崔婉儿的眼泪终于落下:“他是我父亲。”
地牢里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谢昭昭看着好友泪流满面的脸,忽然明白了那块玉佩的含义。
“赵无极用你父亲威胁你?”谢昭昭问。
崔婉儿点头:“父亲被他关在别处。赵无极让我在陛下枕边放香,说这样就能保父亲平安。”
萧景琰握紧剑柄:“所以下毒的是赵无极?”
“不完全是。”崔婉儿擦掉眼泪,“陛下早就中毒了,是赵无极长期在茶水中下毒。他让我放香,只是为了嫁祸给我,同时制造陛下神智不清的假象。”
谢昭昭站起身,看向地牢入口的方向。赵无极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很感人的重逢。”赵无极鼓掌,“可惜,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萧景琰拔剑挡在谢昭昭身前,但赵无极摆了摆手。
“不必紧张,老夫不会在这里杀你们。”赵无极笑道,“明日早朝,你们就会因勾结北戎、毒害陛下而被当众处决。而崔婉儿,她会作为证人,指认你们的罪行。”
崔婉儿猛地抬头:“你答应过会放过我父亲!”
“放心,你们很快就能团聚了。”赵无极的笑容变得狰狞,“在地府。”
谢昭昭静静地看着赵无极,忽然也笑了:“赵相,你犯了一个错误。”
“哦?”赵无极挑眉。
“你不该让我们见到崔婉儿。”谢昭昭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印章,“也不该让我有机会把这个交给慕容轩。”
赵无极脸色骤变:“那是什么?”
“调兵符。”谢昭昭平静地说,“在你与我们周旋时,慕容轩已经去调集京畿卫队了。”
地牢外突然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越来越近。赵无极猛地转身,只见慕容轩带着一队士兵冲了进来。
“相府已被包围。”慕容轩剑指赵无极,“放下武器。”
赵无极冷笑:“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
“不止他们。”谢昭昭走上前,“还有被你蒙蔽多年的朝中大臣,以及看清你真面目的禁军将领。”
地牢外的厮杀声越来越响亮,火把的光影在墙壁上疯狂舞动。赵无极的脸色在火光中明暗不定,他的手缓缓移向腰间的剑。
萧景琰的剑尖已对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