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号角声越来越近，火光在夜色中连成一片，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正迅速朝着营地逼近。赵无极的大军到了。
谢昭昭站在营地的高处，看着下方迅速集结的北戎士兵，他们脸上带着紧张和不安。赫连风快步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急促。“公主，赵军数量远超我们，营地被围死了。现在突围，集中力量或许还能撕开一个口子。再晚就来不及了。”
谢昭昭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刚刚选择站在她这一边的北戎面孔，又看向被萧景琰制住、仍在挣扎的二王子。她缓缓摇头，摊开手掌，那枚虎符静静躺在掌心，上面的金纹隐隐发烫。“不突围。”
赫连风一愣。“什么？”
“我们就在这里，迎战赵无极。”谢昭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人耳中。她握紧虎符，那灼热感仿佛直透心底。“突围意味着逃跑，意味着我们怕了。我要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赵无极的伪善面具，让天下人看到，是谁在祸乱这个王朝，是谁在颠倒是非。”
萧景琰押着二王子走近，他的左臂衣袖已被鲜血浸透，但持剑的手稳如磐石。他看向谢昭昭，眼神复杂，有担忧，更有支持。“昭昭，你想清楚了？敌众我寡，硬碰硬胜算极小。”
“正因为敌众我寡，我们才更不能退。”谢昭昭转向下方越来越多的北戎士兵，提高声音，“勇士们！赵无极的大军就在外面，他们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你们怕吗？”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有人面露惧色，但更多的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大祭司在慕容轩的搀扶下走上前来，她的权杖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北戎的儿郎，没有在敌人面前退缩的先例！先王的冤屈尚未洗刷，真正的仇人就在眼前，你们是要像个勇士一样战斗，还是像个懦夫一样逃跑？”
“战斗！”赫连风率先举起弯刀，大声呼应。
“战斗！”
“战斗！”
越来越多的北戎士兵被感染，呼喊声逐渐汇聚，压过了远处传来的敌军号角。
谢昭昭看向萧景琰。“景琰，放开他。”
萧景琰眉头微蹙，但还是松开了钳制。二王子活动了一下被扭痛的手臂，阴冷地看着谢昭昭。“你想凭这些乌合之众，对抗赵相的铁骑？真是自寻死路。”
“是不是自寻死路，很快就能见分晓。”谢昭昭平静地看着他，“二王子，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迷途知返，共同抗敌。北戎需要团结，而不是分裂。”
二王子嗤笑一声，指向营外那越来越近的火光。“机会？我的机会在外面！谢昭昭，你以为煽动这些愚民就能成事？赵相的大军会踏平这里，你们所有人，都会为你的愚蠢陪葬！”他话音未落，突然猛地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直刺谢昭昭心口。
“小心！”萧景琰和赫连风同时出手。
萧景琰的剑更快一步，格开匕首，剑尖顺势指向二王子的咽喉。赫连风的弯刀则架在了二王子的颈侧。
谢昭昭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只是看着二王子，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冥顽不灵。”
就在这时，营地外围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赵军开始进攻了。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入营地，几个来不及举盾的北戎士兵中箭倒地。
“举盾！防御！”赫连风大声下令。北戎士兵们迅速依靠营帐、车辆构筑起简易的防线。
慕容轩带着世家护卫赶到谢昭昭身边。“昭昭姑娘，东面和南面压力最大，赵军攻势很猛。”
谢昭昭点头，迅速做出部署。“赫连风，你带人守住南面。慕容，东面交给你。大祭司，请您和王族护卫居中策应，稳定军心。”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萧景琰身上，“景琰，你和我，去会会赵无极。”
“不行，太危险！”萧景琰立刻反对。
“他想要虎符，想要我身上的血脉秘密，在得到之前，他不会轻易杀我。”谢昭昭摊开掌心，金纹在虎符的映衬下光芒流转，“而且，我感觉到，它似乎在指引我。”那灼热感越来越强烈，仿佛在催促她向前。
萧景琰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我跟你去。”
谢昭昭又看向被制住的二王子。“带上他。让赵无极看看，他选的合作者是什么下场。”
他们穿过混乱的营地，来到面向赵军主力的北侧营栅。这里箭矢如雨，盾牌上叮当作响。透过营栅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黑压压的赵军士兵，簇拥着一杆高大的“赵”字帅旗。帅旗下，一个身着丞相官服的中年男子端坐马上，正是赵无极。他面容儒雅，眼神却锐利如鹰，隔着纷飞的箭矢，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走来的谢昭昭。
箭雨奇迹般地稀疏下来，仿佛得到了某种命令。
“谢昭昭。”赵无极的声音透过战场喧嚣传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平静，“交出虎符和北戎逆贼，本相或可念在你是女流之辈，饶你不死。”
谢昭昭示意萧景琰将二王子推到营栅前。“赵相想要的，恐怕不止是虎符和逆贼吧？你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与谋害北戎先王的真凶合作，不就是为了掩盖二十年前的真相，为你赵家篡位铺路吗？”
赵无极面色不变，嘴角甚至泛起一丝笑意。“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北戎背信弃义，袭扰边关，证据确凿。你身为太子妃，不思报国，反倒与敌寇勾结，该当何罪？”
“证据？”谢昭昭举起虎符，金纹光芒大盛，虽然没有再次投射影像，但那奇异的光晕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真正的证据，早已被你先父亲手焚毁，只留下这虎符和金纹记录着一切！二王子腰间的玉佩，就是你派陆明远与他联络的信物！你许诺助他登上王位，条件便是北戎助你铲除帝室，事后你再将北戎王族尽数诛灭，永绝后患。是也不是？”
二王子被推到阵前，听到谢昭昭的话，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他挣扎着看向赵无极。“赵相！你答应过我的！”
赵无极看都没看二王子一眼，只是盯着谢昭昭手中的虎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巧言令色。谢昭昭，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颠倒黑白？本相麾下数万精锐，顷刻间便能将你这小小营地踏为齑粉。识时务者为俊杰。”
“数万精锐？”谢昭昭冷笑，“赵相难道不好奇，为何你大军压境，营中却不见丝毫慌乱？难道你以为，我谢昭昭会毫无准备地在此等你？”
赵无极眉头微皱，扫视着看似防守薄弱，却隐隐透出肃杀之气的北戎营地。谢昭昭的话，在他心中投下了一丝疑虑。
就在这时，谢昭昭掌心的金纹骤然变得滚烫，虎符也轻微震动起来。那感觉并非警示危险，更像是一种强烈的牵引，指向某个遥远的方向——皇陵。她心中一动，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
赵无极显然也失去了耐心，他缓缓抬起手，身后的传令兵举起了号角。
千钧一发之际，谢昭昭突然上前一步，毫无畏惧地迎上赵无极的目光。“赵无极，你可敢与我一赌？”
赵无极的手停在半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赌什么？”
“就赌你篡位称帝，名不正，言不顺！就赌这天下人心，终将归于正统！”谢昭昭声音清越，传遍四方，“你今日即便杀了我，踏平了这里，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虎符在我手，先帝遗志在我心，北戎的盟友在我身侧！你赵无极，永远只是个乱臣贼子！”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听到的人心上。北戎士兵们群情激奋，赵军阵中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骚动。
赵无极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眼神变得冰冷无比。“找死。”他猛地挥手。
“呜——”
进攻的号角凄厉响起。
“保护公主！”赫连风在南面大吼。
赵军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地扑向营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