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魔法大师？”露西娅惊讶地眨了眨眼，仿佛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随后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伊恩随意地耸了耸肩：“除了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要是还有其他知道的事，都讲讲。”
“其实我知道的还挺多的，能说的内容不少。关于这个话题，我又多读了好几本书。”
“哦？那太好了。”
“可是……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露西娅的语气里仍带着几分困惑，她小心翼翼地追问着，目光却忍不住瞟向几步开外黛安娜的背影。
“说不定有些信息对我有用。”伊恩根本没刻意压低声音。
要是瑟琳，他或许还会多考虑一下，但对黛安娜，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说到底，黛安娜也没在听——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件事上：让所有人平安走出这片沙漠。
“不管是遗迹、神器，还是其他什么，只要是和这位白魔法大师有关的地方，都告诉我。要是你知道他的出身，或是他的死因，那就更好了。”
他之所以这么问，显然是和新接的任务有关。任务一出现，他就知道这事肯定和那位白魔法大师脱不了干系。
也难怪，毕竟这牵扯到游戏的背景设定。
伊恩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干涩的笑容。
当初创建角色时，屏幕上那句关于“古老血脉”的晦涩描述，到头来竟是指他是白魔法大师的后裔。
说实话，这设定还挺方便串联剧情的。它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他只要提升技能等级，就能突然学会新魔法——这些魔法并非凭空出现，而是潜藏在他血脉中的力量，最终被唤醒了而已。
而要唤醒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毫无疑问，必须有一个合适的触发条件。
“你说的‘有用的信息’……该不会是和……那件事有关吧？”就在这时，露西娅的声音轻轻传来，低得像耳语。
她看着伊恩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眼神，和当初她意识到伊恩想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时一模一样。
“有可能。说不定吧。”伊恩没有否认。
这个任务或许不能直接带他回去，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角色已经“废”得无可救药，要想活下去并走到结局，完成这个任务是必不可少的。
不管原因是什么，这番话已然让露西娅的眼神里掀起了情绪的波澜。
“别急，慢慢说，不赶时间。”伊恩察觉到她的犹豫，温和地补充道，随后将目光投向左侧开阔的荒原。
一片广袤的黑土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的弧线，几处苍白摇曳的影子在其间闪动——大概是被风吹起的尘埃。
或许，这事不由我来决定，反而是件好事。
伊恩陷入沉思，缓缓抬起头望向天空。
他凝视着渐渐变暗的苍穹，目光追随着云层中蔓延开的锈红色光晕。
“关于白魔法大师的出身、生平与死因，至今仍有很多相互矛盾的说法。他确实真实存在过，但大部分记载不是缺失、矛盾，就是含糊不清。”露西娅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显然重新稳住了心神。
伊恩迎上她的目光，只见她抬手扶了扶遮住口鼻的面具，继续说道：“这也没办法。魔法的历史太过悠久，而且发生过好几次惨烈到足以摧毁所有文献库的战争。更何况，那些记录历史的人，本身也未必可靠。”
“所以没人知道哪些是真的？”伊恩随意地应道。
露西娅摘下面具，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卸下了脸上的重担。
她点了点头：“或许全都是假的，也可能零散的片段是真的。不管怎样，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至少这段路不会无聊了。”伊恩耸了耸肩。
露西娅把面具收起来，开始讲述：“最主流的说法是，他是来自大陆的战争孤儿，某种程度上算是皇室血脉的先祖。传说他最初是给一位魔法师跑腿，后来游历各地，遇到了不同种族的人，也由此学会了魔法。”
她微微歪了歪头，补充道：“大部分传说和故事都是基于这个说法，我最初了解到的也是这个版本。”
“一个小男孩的魔法冒险故事？”伊恩轻嗤一声。
露西娅笑着表示赞同：“大家都相信这个说法，但我觉得它最不可信。实在是……太像童话故事了。”
“露西，你的童心都没了？”
“或许吧。但你想想——古老的精灵和龙，就因为他开口求助，就把魔法和理论传授给他？这实在太离谱了。”
“那其他说法呢？”
“还有一种说法是，他来自古老精灵的沼泽森林地区，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边境地带。据说他和精灵族关系亲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露西，你只知道一半。”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伊恩和露西娅立刻同时转头看去。
黛安娜察觉到他们的目光，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怎么？你们以为我对历史不感兴趣？”
“我只是没意识到你在听。”露西娅补充道。
黛安娜发出一声短促干涩的笑：“说这么多，想不听都难，尤其是话题还涉及精灵族。”
“那露西不知道的另一半是什么？”伊恩问道。
黛安娜短暂地瞥了他一眼，回答道：“他不只是来自边境地带。那位白魔法大师，身上流着精灵的血。”
“混血？”这话让伊恩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皱眉。
按设定，他是白魔法大师的后裔。要是黛安娜说的是真的，那他的血脉里，岂不是也掺了“尖耳朵”的血？
黛安娜点了点头：“没错。而且就像露西说的，只有这样，很多事才说得通。要知道，当时人类的文明还很原始——至少在精灵看来，人类真正发展出像样的文明，其实是很晚近的事。”
“但普遍认为，即使在古代，人类文明也已经有了系统的发展。”露西娅平静地插话，“只是和现在的形态不同而已。”
黛安娜嗤笑一声：“他们当然会这么说。不然怎么为自己的文明全是偷来的其他种族的想法辩解？但至少在精灵族的记载里，事实就是如此。”
“那关于白魔法大师是混血的说法呢？”伊恩语气平淡地追问，一只眼睛仍微微眯着。
黛安娜迟疑了一瞬，随即移开目光：“记载里只留下了一些诗意的暗示——比如他肤色苍白，或是言行举止间带着一种高贵的气质。”
“就算没有这些，也有足够的线索。当时的古老精灵已经建立了高度发达的文明，除了龙族，没有哪个种族比他们更懂魔法。”黛安娜刻意加重语气，抬眼看向露西娅，单肩耸了耸肩，“他们传承下来的知识，成了白魔法大师实现大一统的基础。这一点，连人类也无法否认。”
“嗯，你说得没错。”露西娅抿了抿唇，轻声回应。
伊恩点了点头，随后直视着黛安娜：“但我还是觉得，他不是混血。”
按设定，他是白魔法大师的后裔，可他身上没有任何一处特征能暗示他有精灵血统。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黛安娜的眉头微微皱起。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毕竟她不知道伊恩的理由。“他最后隐居的地方选在了精灵森林，那是他回到了故乡。这是有明确记载的。”
“但没有证据能确定他真的死在了那里。”露西娅轻声补充道。
黛安娜转头看向她，露西娅只是耸了耸肩：“精灵族关于那个时代的记载也不多。古老的精灵森林早就变成了无人敢进的禁地，被诅咒了。”
“所以才有传说称，那诅咒是白魔法大师研究的产物。”
“要是这么说的话，黛安娜，还有说法称他是皇室血脉的先祖呢。”
难怪学者们永远无法达成共识。
伊恩在心里无声地嗤笑。不过，说白魔法大师晚年隐居在精灵森林的说法，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一切不都是从沼泽地开始的吗？要是那潜藏的血脉最初就是在那里觉醒的……
这么一想，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当然，这也意味着他得重新回到那片被诅咒的沼泽——那里满是疯狂的沼泽精灵和吃人的植物。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胃里翻腾，但要想找到答案，似乎别无他法。
“露西，你觉得哪种说法最接近真相？”黛安娜带着几分不悦的语气问道。
露西娅立刻回答：“我觉得他是龙族后裔的说法更可信。”
“你不相信精灵混血的说法，却相信他和龙族有关？”黛安娜皱起了眉。
露西娅毫不犹豫地点头：“有确凿的记载显示，龙族和人类曾有过通婚。虽然不多，但确实存在。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白魔法大师能和龙族平等相处，和精灵族的关系亲近也能说得通。”
“他也可能有精灵血统啊。精灵和龙族的关系本来就很好。”黛安娜仍坚持着混血的说法，语气里明显带着执念。
露西娅再次点头：“没错，这种解读也合理。据说古老的精灵是‘逆天者’最忠实的追随者。”
“什么？不对！根本不是这样！”黛安娜眼睛一睁，猛地转过身直面露西娅，“那是一场牺牲！他们是为了其他种族才这么做的！他们在关键时刻故意背叛了‘逆天者’！就算是你们人类的记载，也清清楚楚写着——”
伊恩没理会她激动的辩解，只是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嗯，这事或许该问问那家伙。”
他说的“那家伙”，自然是白金龙。
白金龙虽然比“逆天者”年轻，但也是存活了极其漫长岁月的龙。它很可能和白魔法大师处于同一时代，就算没和白魔法大师交流过知识，听过相关的传说也不足为奇。
“还有其他说法吗？”伊恩最终问道。
刚刚和黛安娜争论到一半的露西娅转向他：“关于他的出身，比较可信的说法大概就这些了。剩下的大多是些无稽之谈，比如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或是某位神明亲手创造的人类。”
“那我们说说他晚年的经历吧。”
伊恩其实很想追问“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说法，但还是忍住了。说到底，白魔法大师晚年做了什么，或许比他的出身更重要。把自己的知识和记忆刻进血脉——这种决定，看起来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做。
“圣教团宣称，神明将他的灵魂打入了虚空。说他是因为对力量和知识贪得无厌，才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这种故事，大教堂的人肯定爱听。”黛安娜嗤之以鼻地低声说道。
伊恩只是点了点头。就算在游戏里，祭司NPC也经常说类似的话。自从来到这个真实的世界，他还从没听过有人这么说，不过这可能是因为没人知道他是魔法师。
“就像黛安娜说的，有人认为他最后去精灵森林做研究，也有人说他进了龙巢。但所有说法都一致的是——他再也没有出来过。”
“知道他当时在研究什么吗？”
“不太清楚。有人说他想创造一种足以改写世界法则的魔法，也有人说他在追求永生。”
“不管是哪种，都挺符合魔法师的追求。”伊恩干涩地笑了笑，心里却还在暗自思索：或许这位白魔法大师，当时是在尝试把自己所有的记忆和知识封存在血脉里。
“还有一种说法是——”露西娅继续说着，话音却突然顿住。她身前马鞍上瘫坐着的“黑狮”，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