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约格本就是由游戏模组生成的存在。模组引发系统冲突或产生漏洞的情况并不罕见。他们借助约格的力量逃离裂隙的方式，很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在游戏原本的设计之中。
难怪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却连一个任务都没触发……
但事到如今，这些都已无关紧要。和往常一样，当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问题，找到活下去的办法。至于这摊烂摊子究竟是因为祭坛的混沌能量吸引了什么东西，还是因为那颗头骨与这座神殿本就存在某种关联，又或是仅仅因为他们运气太差——他无从得知。
无论如何，木已成舟。而且与游戏不同，现实中没有可以重新读取的存档点。即便如此，向来镇定的伊恩此刻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干草香气飘入鼻腔。黛安娜已将面具拉下来挂在脖子上，嘴里叼着一根湿透的香烟，正试图用烛台的火焰点燃它。
尽管她努力了半天，却只冒出一缕微弱的青烟。这根香烟想必和她的衣服一样，都被水浸湿了。她丝毫不在意伊恩和露西娅的目光，依旧用力嘬着烟，脸颊微微鼓起。
“哈……该死的……”黛安娜最终垂下手，烛台发出一声闷响。她把潮湿的香烟换到右手，仰头长叹，嘴角勾起一抹疲惫又无奈的苦笑。
“这简直太荒谬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疯狂的事，好不容易活下来，现在却要困死在这下面饿死。连根烟都抽不痛快——”
“把烟好好收起来。”伊恩的声音打断了她。说话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中突然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黛安娜转头看向他。
伊恩已取出一根新的香烟，指尖悬浮着一小簇稳定的火焰，正用它点燃自己的烟。
随后，他随意弹了弹手指，熄灭了这簇魔法火焰，补充道：“我们也不是完全没辙了。”
黛安娜僵在原地，紧紧盯着伊恩口中那根燃着的香烟。露西娅原本正忙着让瑟琳躺得更舒服些，此刻也停下了动作。
黛安娜看着伊恩吐出的烟圈，终于忍不住质问道：“什么办法？”
伊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深吸了一口烟。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一个可能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只是实在不愿走到这一步。
这也是他之前一直在纠结这种情况是否在游戏中存在过的原因。如果存在，或许他只需依靠常规机制就能解决问题。该死……
伊恩在心里暗骂一声，手指间夹着香烟轻轻转动。
他终于吐出一口带着草药味的烟雾，说道：“棕魔法。”
“我就知道。”露西娅轻叹一声，缓缓点头，似乎瞬间就明白了。
“棕魔法？”黛安娜一脸困惑地重复道。面具挂在脖子上，她脸上茫然的神情清晰可见。
“瑟琳大人之前也提到过，不是吗？说这种情况需要棕袍法师来解决。”伊恩说着，轻轻弹了弹烟灰，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黛安娜的表情也变得不安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哪儿去找棕袍法……”黛安娜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依旧紧盯着伊恩将香烟重新递到唇边的动作。
她眨了眨眼，才继续说道：“不可能吧。”
伊恩没有回答，只是又深吸了一口烟，直视着她的眼睛。
“可是伊恩・霍普，你明明……”黛安娜结结巴巴地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她的嘴唇动了好几次，似乎难以将话说出口。
最终，她还是问道：“你不是……火系法师吗？”
伊恩朝她走去。黛安娜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伊恩将手指间的香烟取下，轻轻塞进她嘴里，说道：“我会用火系魔法，不代表我就只能是火系法师，不是吗？”
黛安娜怔怔地看着他，更加困惑了。显然，她完全无法理解伊恩刚才说的话。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让嘴里的香烟掉下来。
伊恩用一种既不喜悦也无笑意的眼神看了她片刻，随后转向露西娅：“瑟琳大人情况怎么样？”
“嗯？啊，瑟琳大人啊。”露西娅刚才一直用异样的眼神在黛安娜和伊恩之间来回打量，此刻连忙将注意力转回瑟琳身上，“她的性命应该没有危险，但恐怕要过很久才能醒过来。她的灵魂似乎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这样也好。”伊恩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从储物空间里取出那个金属储物盒。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盒子放在露西娅身边：“我们争取在她醒来之前离开这里。”
“现在就走吗？”露西娅眨了眨眼，随即补充道，“不等约格醒过来吗？说不定约格能想到新办法呢。”
“这次那家伙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而且我们逃离裂隙时，它已经消耗过度了。”
伊恩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打开了盒盖：“它已经睡了好一阵子，到现在都没动静，恐怕还要睡上一段时间。”
他完全掀开盒盖，微微耸肩示意：“要是瑟琳大人在它醒之前先醒了，只会更麻烦。”
“说得也是……”露西娅最终点头同意，“有道理。我们没法让她对看到的事情守口如瓶，也很难再把她打晕过去。等事情结束后再跟她解释，反而更省事。”
伊恩的眼神依旧深沉，但嘴角却勾起一抹干涩而冰冷的弧度：“就算我们失败死掉，这大概也是更好的选择。”
“但……你一定会成功的，对吗？”露西娅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怀疑。
伊恩的嘴角又微微上扬了一些：“这次我真的没法保证，但我必须全力以赴。”
说完，他伸手从储物盒里取出一卷缠绕在一起的绳索。这是用魔物皮革编织而成的，他原本是为了以防万一需要拴住莫罗才带上的。
“我们应该把她绑在马鞍前面，这样最稳定也最安全。”露西娅接过绳索，补充道。
伊恩点点头，弯腰走向仍躺在地上的瑟琳。他轻松地将昏迷的黑狮卫抱了起来，动作轻得仿佛她只是一张纸。
“等等……先别急……”黛安娜嘴里还叼着那根被遗忘的香烟，听着两人的对话，终于开口说道。
尽管她正吸着烟，脸上却写满了疑问和震惊：“所以伊恩・霍普……你真的……是棕袍法师？不是火系法师？”
伊恩将瑟琳那毫无生气的身体扛到肩上，回头看向她。露西娅刚要解开缠得死死的绳结，也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露西娅随即又意味深长地将目光转向伊恩：“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可以信任黛安娜了吗？”
“你看看她的耳朵，再跟我说这话。”
“但她已经知道很多事了。多知道一点，现在还会有什么不同吗？”
“或许你说得对。”伊恩轻啧一声，转身走向莫罗。
莫罗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已经将头和脖子压低到地面。伊恩小心翼翼地将瑟琳放在莫罗脖子和马鞍之间的位置，露西娅则再次看向黛安娜。
“你能接受吗，黛安娜？”
黛安娜凝视着露西娅异常严肃的眼睛，随后深吸一口烟，闭上了眼睛。内心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太久。
“接受？我现在连眼前的事都快接受不了了。所以我……”她吐出一口烟，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然后睁开眼睛，“如果我们能安全出去……我会忘记所有事，就像以前一样。”
“你这回答还真像你会说的话，黛安娜，反而让我更信任你了。”露西娅笑着说道。当然，黛安娜脸上完全没有笑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伊恩是棕袍法师。那之前的火系魔法……到底是怎么回事……”黛安娜喃喃自语，低头看向香烟燃烧的火点。随后，她突然僵住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站在莫罗身边的伊恩，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难道是……白魔法？”
伊恩面不改色，只是轻啧一声，重新调整了一下歪歪斜斜搭在莫罗脖子上的瑟琳。他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能证实她的猜测。
“白魔法？你？那个传说中的……白魔法大师？”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击中了她。黛安娜的手指颤抖着，差点让香烟从手中滑落。
“尽管他自己不承认。”露西娅语气平淡地说道，已经重新专注于手中的绳索。
黛安娜目瞪口呆地在露西娅和伊恩之间来回扫视。
“不可能……白金龙圣使体内藏着混沌能量，现在你又告诉我他还是个白魔法大师？”
“而且还是北境的伟大战士。”露西娅补充道。
然而，黛安娜似乎根本没听见这句话。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伊恩，仿佛拼图的碎片终于拼凑在了一起——却形成了一幅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即便是对她这样在黑土之地见惯了离奇与诡异的人来说，这也超出了认知的极限。说实话，这感觉就像亲眼看到一个兽人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人类一样荒谬。
“好了。”就在这时，伊恩拍了拍手，转向黛安娜。
黛安娜僵在原地。一个冰冷的认知如冷水般浇遍全身——她现在知道得太多了，太多了。她刚刚得知的每一个秘密，都足以让她丧命。而伊恩如果认定她是威胁，只需一秒钟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伊恩与她对视了片刻，随后平淡地说道：“你还要站在那儿浪费你的烟吗？”
“啊？”黛安娜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伊恩皱了皱眉，朝莫罗扬了扬下巴：“抽完了就过来搭把手。”
“哦，好、好的……知道了……”她又眨了眨眼，连忙走过去，几乎是恭敬地将香烟递给伊恩。伊恩接过烟，叼在嘴里。
露西娅递过绳索：“我们把她绑紧点，免得她脖子受伤或者掉下来。”
“好……好的……”黛安娜含糊地点点头，走到莫罗的另一侧帮忙，双手僵硬地机械动作着。与此同时，伊恩拿起水袋，吐出一口带着烟味的叹息。
本以为终于看到了前进的方向……
脑海中那道曾清晰烙印的超越阶魔法光影，如今已像热空气中的海市蜃楼般渐渐消散。可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依靠棕魔法——在这还只是游戏的时候，他几乎完全忽略了这个属性。他目前会的，也只有低阶的“流沙沼泽”和“地陷”而已。
“莫罗，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你再忍一会儿。”露西娅走到黛安娜对面，说道。
她开始用绳索紧紧缠绕瑟琳。黛安娜也机械地动着手，帮忙固定。她甚至没注意到莫罗比平时更焦躁地喷着鼻息、来回挪动。
“你说过他们用魔法把基地埋在地下。”几秒钟后，伊恩开口说道。他已将空水袋扔进储物盒，又取出一个满的。
注意到黛安娜茫然的目光，他补充道：“你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做的吗？”
“我也没亲眼见过。”黛安娜谨慎地回答，“只是……听过一些传闻。”
伊恩拧开水袋的盖子，用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据说当时聚集了很多高阶施法者——不，是法师。显然，就算只是把一座城市的一部分沉入地下，也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捡重点说。”伊恩漫不经心地说道，目光放空，似乎在盯着空气发呆。
他其实正在查看技能面板，在心里筛选哪些升级是必需的——以及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得挥霍掉多少宝贵的技能点。
“我听说，他们首先把城市周围的地面切开——”
黛安娜的声音迟疑地继续着，完全没察觉到伊恩内心的挣扎：“然后把城市沉到地下……在上面形成一层新的基岩，再在基岩上覆盖土壤。”
随着黛安娜的解释，伊恩的眼神越来越凝重。
这得花掉一大堆技能点……该死。
突然，一段尘封的记忆闪过脑海：那一次，他被困在阿希贡山脉深处的巨人女王宫殿里。
若不是当时及时发现了那条秘密通道，那地方无疑会成为他的坟墓。要是当时他盲目使用“地壳变动”魔法试图抬升地层，坍塌的天花板早就把他压成肉饼了。
“这需要极其庞大的魔力和强大的魔法，还得有极其精细的控制力。”黛安娜的声音继续传来，而伊恩仍在专注地盯着技能面板。
“但你肯定能做到，就算一个人也能轻松完成。毕竟你是传说中的白魔法大师。你只需要把那边碎石堆附近的地层撕开，然后把我们这边的地面抬起来就行了。”她的声音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活力，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重新燃起了希望。
黛安娜灵巧地用绳索缠绕固定住瑟琳，补充道：“而且你也不用把我们直接抬到地面。应该有一条通道连接原来的出口，你只要把这里抬到能和那条通道接上就行。你看，很简单吧，伊恩？”
现场陷入了一阵沉默。
“……伊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