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伊恩连忙辩解，“你肯定是误会了——”
露西娅却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根本不需要再听下去。“原来是真的！天啊，我完全没料到，就算在最离奇的梦里也没想过会是这样！”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但伊恩没有去琢磨这笑容背后的含义。“说真的，这惊喜一个接一个的。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敢相信！”
伊恩本想再次否认，最后却只是抿紧了嘴唇。
她非得在这种事上这么敏锐吗？
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震动蔓延开来。伊恩心头一惊，猛地转头，眉头紧锁。
“再这样下去，这个梦境世界就要崩塌了。你们怎么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约格缓缓眨了眨眼，问道。
伊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约格的话让他意识到，这震动正是他即将从梦中醒来的信号。他瞥了一眼周围正在聊天的其他顾客，他们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震动。随后，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约格转回头对露西娅补充道：“不就是换了张脸吗，你怎么这么震惊，我们这位朋友又怎么这么慌乱？这不过是个梦而已，对吧？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你看我。”
露西娅难以置信地看着它：“天啊……约格，你是认真的吗？”
约格立刻耸了耸肩：“露西，我一直都很认真。”
露西娅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你都看出伊恩大人很慌乱了，却还是不明白原因，那说明你还没到该知道的时候，约格。”
接着，她像是在对小孩解释般补充道：“抱歉，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那样太没礼貌了。”
露西娅没再理会歪着头、一脸困惑的约格，转回头正视前方，放低声音问道：“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伊恩大人？”
伊恩再次睁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露西娅迎上他的目光，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的嘴角依然挂着笑意：“我姐姐也知道这件事吗？她……从来没跟我提过。”
伊恩终于压低声音回答：“……她不知道。”
回答这个问题，比承认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还要艰难。“我自己知道这件事也没多久。”
露西娅点了点头，笑容愈发深邃：“我明白了……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不过，这就更说明你必须平安回去了。等你再见到她，一定要把你的心意告诉她。”
“我不会的。”伊恩回答，“露西，我没打算这么做。”
露西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她睁大双眼，连忙补充道：“为什么不呢？难道你是怕被拒绝吗？其实根本不会——不是的。”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露西娅摇了摇头。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直视着伊恩的眼睛：“我觉得你应该告诉她。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所以——”
伊恩打断了她：“什么都不做，就是在帮我了。”
露西娅顿住了，眨了眨眼。
伊恩定定地看了她的眼睛片刻。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们别再谈这件事了。如果你能假装从没发生过，那就更好了。”
“可是……”
“我们很快就要从这个梦里醒过来了。难道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讨论吗？”
“好吧。”露西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眼中难掩疑惑与失望。
然而，伊恩确实没打算再多说什么。这件事他早就有定论了——至少在他心里是这样。
伊恩转向约格：“我想，我们该谈正事了。”
原本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的约格立刻点了点头：“真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朋友。”
伊恩直截了当地补充道：“我猜，我们应该是掉进世界之间的裂隙里了。”
露西娅原本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此刻立刻将目光转回他身上。
约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表层空间肯定裂开了，然后我们就掉进来了。”
露西娅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掉进炼狱了？”
约格把吸管重新含进嘴里，笑了笑：“你可以这么叫它。它就像你们世界的影子，是一个收集破碎残片和各种遗留物的空间。我现在懂的还挺多的，对吧？”
尽管内容严肃，它的语气却异常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愉悦。
露西娅看着约格用吸管上下晃动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这时，伊恩再次问道：“那我们能从进来时的那个洞口出去吗？”他的声音和表情一样平静沉稳。
约格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崩塌的空间可能已经差不多恢复原状了。你要知道，世界本身是有自愈能力的，至少在达到极限之前是这样。不然的话，你们的世界早就变成虚空了。大概……”
它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几乎快要合拢的缝隙：“现在只剩下一道小小的伤疤了。”
“裂隙……”露西娅茫然地听着，喃喃自语。
约格瞥了她一眼，她随即开口问道：“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裂隙……其实就是那些伤疤，对吗？”
“魔域本身就是一个扭曲的世界，所以它没办法完全恢复原状。”约格用吸管轻轻敲了敲杯子，回答道，随后又转回头看向伊恩，“不过也多亏了这一点，关于进入裂隙后会发生什么，答案就很清楚了。”
“根据你的经验也能知道，就算是你，想从裂隙里走出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要再次找到同一个裂隙也绝非易事。”
“一个装满残片和遗留物的世界，肯定不稳定吧？那里大概乱得一塌糊涂。”
伊恩本能地眯起了眼睛。
得知大家可能没有被分散到太远的地方，多少算是个安慰。如果他们已经被分开了，就不可能通过意识领域产生这样的联系了。
“所以，计划是什么？你说你有主意的。”
“嗯？”听到这话，约格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它含着吸管，紫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我没料到你会被困在这里。不过，就算是你，也不可能立刻弄明白所有事情，对吧？”
“没错。不过我们也可以换种方式‘交流’，比如用拳头。”伊恩说着，站起身来。
约格连忙伸出双手：“朋友，让我稍微乐一会儿嘛。这种机会可不多得，尤其是现在掌握关键的人是我，对吧？”
它如此厚颜无耻，反而让伊恩顿了一下。
伊恩微微挑了挑眉，约格随即大方地补充道：“在你那个小小的‘监狱’角落里，还关着另一个‘囚犯’呢，朋友。就是那个安安静静、几乎不动的家伙。”
“你是说那件黑暗神器？”伊恩反问道，眉头终于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立刻想到了那枚裂隙行者之颅——那是他杀死吸血鬼女皇之后得到的黑暗神器。
这是他拥有的唯一一件似乎与裂隙有关的物品。
“黑暗……神器？”露西娅问道，似乎完全不明白伊恩现在在说什么。与之相反，约格咧嘴一笑，露出牙齿，轻轻歪了歪头。
伊恩立刻补充道：“但它应该只能让我的意识出去而已。”
“你也知道，那个东西诞生于世界的阴影之中。”约格耸了耸肩，仿佛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如果它只能用来‘窥探’，又怎么会落到你手里呢？”
“你的意思是，它能打开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只要我来当催化剂，把它里面蕴含的力量彻底唤醒就行。以你现在拥有的混沌能量，应该很有可能做到。大概吧。”
伊恩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所以你又不确定了。”
“那当然了，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事。我们最后可能会落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可能没办法一起出去，甚至可能根本打不开通道，这些都是很自然的情况。”
伊恩依然皱着眉，紧紧盯着约格的紫色眼睛。这意味着他必须把自己和其他人的生命，都赌在这条该死的蛇身上。
“还有别的办法吗？”
“嗯……这个嘛，你也知道。你或许可以用其他东西离开的方式离开这里。”
“你是说黑墙？”露西娅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他们之前不是推断过吗？黑墙在侵蚀期间吐出来的那些东西，其实是陷入疯狂、走到边界之外的黑暗中，或是掉进裂隙里的怪物。
“所以黑墙不仅仅是把这边和那边隔开，它还和裂隙相连……不对……或许情况正好相反。”露西娅茫然地喃喃自语，约格则只是耸了耸肩。这时，露西娅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
“裂隙里堆积的东西太多了。无数场战争留下的残骸、超越者之间战斗的痕迹，还有刻在世界上的伤疤……这么多东西，炼狱已经装不下了……所以它们才会溢回物质位面？”露西娅断断续续地说道，显然想到了一个全新的理论。
当然，伊恩对黑墙的真正本质毫无兴趣。
“这个办法行不通。”他干脆利落地做出结论。他们不可能等到黑墙再次开始侵蚀。没人能保证他们能撑到那个时候，就算撑到了，也没人能保证他们能安全穿过去。
“或者，我们也可以就待在这里，等灵魂彻底耗尽。这个过程不会有痛苦。除了我，或许还有你之外，其他人可能根本醒不过来，他们会在梦里安然死去。”约格的语气依旧轻松，显然早就知道伊恩绝不会选择这个选项。
“所以，我觉得……”约格看着伊恩冰冷的脸，把含在嘴里的吸管吐了出来。
随后，它将手臂搭在大腿上，身体前倾：“朋友，现在是你需要多信任我一点的时候了。因为我觉得，你对我的信任程度，会直接影响这件事的成败。毕竟，我需要借用你的力量。”
伊恩定定地看着约格的紫色眼睛。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令人讨厌的光芒，但至少他没有从中感觉到任何恶意。
“……好吧。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后果。”伊恩最终低沉地笑了笑，拿起那杯冰块几乎已经完全融化的咖啡，点了点头，“如果这次失败了，这个亚空间就是你的炼狱。”
“当然。而且，我也挺喜欢露西的，至少不想在这种地方和她分开。”
“好吧，那就这么办。”伊恩回答道，把吸管含进嘴里，然后转向露西娅，“你也把东西吃完吧。”
“现在？都这种情况了还要吃？”露西娅反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困惑。
伊恩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记得这一刻。但如果记得的话，你将来一定会后悔没把这些吃完的。”
露西娅本能地低头看了看桌子，最终还是拿起了叉子。
“你说得有道理，好吧。”她咬了一大口华夫饼——冰淇淋融化后，华夫饼已经变得软塌塌的了。
伊恩慢慢啜饮着剩下的咖啡，静静地看着她。说实话，他还想再多看一会儿这样的场景。
没过多久，露西娅直白地开口问道：“你还有别的原因，对不对？”
“什么原因？”
“你不愿意把心意告诉她的原因。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就不会再问了。而且，就像你说的，我可能根本不记得这段对话了。”露西娅补充道，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伊恩没有回答，只是放下杯子，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露西娅紧紧地盯着他，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你打算回那里去，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