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也感觉到了，露西娅？”伊恩转头看向黛安娜时，她开口说道，“我也一直不太舒服。”
伊恩望向露西娅戴着面具的脸。此刻回想起来，她面具周围散发的光晕似乎变得更暗沉、更紊乱了。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又发痒的笑声在他脑海中响起：
——终于注意到了啊。
伊恩和露西娅本能地对视一眼，约格带着得意的语气低声说道：
——我还在想你们要多久才能察觉呢，我的朋友们。
伊恩面色一冷，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你早就知道，却又一声不吭。”
“嗯？啊。”黛安娜歪了歪头，随即顺着他的目光反应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反正也不危险，没必要特意说。而且真要是严重情况，你体内的混沌之力会比我先提醒你。
约格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同时从伊恩手套的缝隙里钻出来，盘踞在他的手背上。看着这小东西吐着舌头的模样，伊恩忍不住咂了下舌。
要不是上次它帮了忙，你现在早该被关进异次元口袋里了。
“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没别的，就是空气中的混沌气息变浓了而已。
伊恩将目光投向正在前进的狼卫。他们周身也闪烁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呼哧……呼哧……
原本他以为只是战兽疲惫所致的沉重呼吸，此刻突然变得格外明显。不过军团的行军似乎并未受影响——要是情况严重到需要在意的地步，瓦尔顿早该采取行动了。
“肯定是战争的余波，”露西娅低声喃喃，“那些恶魔爪牙的死亡，正在扩散混沌与疯狂。”
“说不定魔域本身也正被这些气息影响。”黛安娜语气干涩地补充道。
伊恩只是点了点头。对他来说，原因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虽然眼下这不算大问题，但日后可能会酿成麻烦——尤其是在那些大恶魔的领地内。
“说真的，伊恩・霍普，你怎么完全不受影响啊？”听到黛安娜的问题，伊恩转头看向她。
两人目光相接时，她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污染不算严重，你连任何防护装备都没穿啊。”
“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但你确定要听吗？”伊恩微微勾起嘴角。
他之所以安然无恙，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体内藏着那颗混沌本源珠。当然，他自身极高的抗性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最关键的因素还是那枚本源珠。
黛安娜的表情立刻变得难看：“我现在觉得，你就是故意耍我玩——算了，当我没问。”
“明智的选择。好了，往前看。”伊恩将目光转回前方，用下巴指了指，“看来我们到地方了。”
不仅是黛安娜，就连一直皱着眉的露西娅也猛地抬起头。在昏暗的夜色尽头，一道更显漆黑的山脊映入眼帘。
棱角分明、宛如兽牙般尖锐的山峰横亘在地平线上，山坳间坐落着一座破败堡垒的轮廓。
要进入堡垒，必须爬上一座岩石山崎岖的山脊。
伊恩抬头望向矗立在陡峭山坡上的堡垒。这座被称作“废墟堡垒”的建筑，模样与其名号十分相符——灰暗的结构与阴沉的天空、荒芜的山脉融为一体，透着一股凄凉。
——不错嘛，我喜欢。
堡垒的尖塔歪歪扭扭，早已没了屋顶，内部的空间与楼梯暴露在外。外墙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角摇摇欲坠，其他部分也布满了狰狞的裂缝。
看起来就像卡林吉翁那样，被陨石砸过似的。
曾经想必能沿着山脊完整延伸的城墙，如今已残破不堪。想找到一段完好的墙体，比在碎石堆里寻宝还难。
这座堡垒连同外墙，看起来不像是被遗弃了几十年，反倒像荒废了几个世纪。显然，没人试图修复过它。
不过修复了恐怕也没什么用。
在崎岖的山脊另一侧，还能看到零星散落的尖塔残片。伊恩不知道要如何抵达那些地方，但它们显然是监视山外区域的绝佳瞭望点。
至少这座堡垒还在发挥它的作用。伊恩注意到，在一座部分坍塌的塔楼阴影里，藏着几名狼卫的士兵。他们与阴影完美融合，几乎难以辨认，但终究逃不过伊恩的感知。
狼卫很快停了下来。通往堡垒的路在此中断，前方是一道陡峭的悬崖。伊恩没有多问，只是抬头望向堡垒的入口。
一道钢铁屏障挡住了去路——那是由厚重的长条铁板横向拼接而成的路障。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竟是堡垒外部看起来最完好的部分。
短暂的寂静过后，伴随着一阵沉闷的碾压声，钢铁屏障开始向前倾斜。屏障后方，固定在金属板上的巨大石板缓缓升起，搭成了一座通往堡垒的桥。两侧，粗壮的铁链从堡垒墙内缓缓垂落。
轰隆——
桥梁在队伍前方落定。狼卫的士兵们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一刻，立刻再次行动起来。伊恩拽了拽缰绳，跟了上去。
这座桥根本没人维护。或许维护了也没意义吧。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伊恩已毫不犹豫地踏上了桥。露西娅紧随其后。只有黛安娜有些犹豫，不安地在开裂下陷的石板、生锈的铁链，以及下方的悬崖之间来回张望。
入口两侧，两名戴着面具的狼卫士兵守在倾斜的石柱旁。由于伊恩一行人是最后进入的，两人同时扶住石柱，拼尽全力推拉。
轰隆，嘎吱——
伴随着如同巨型发条装置运转的声响，桥梁再次升起。伊恩说不清这装置具体是如何运作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矮人的手艺。
“比我想象的要空旷。”露西娅走到伊恩身边，低声说道。
她说得没错。除了外围几座矗立的塔楼和散落的废墟残垣，外堡空空如也，地面只铺着开裂磨损的石板。
“这样更方便军队和物资通行。”伊恩拽了拽缰绳，回应道。
前方的狼卫士兵已经停下脚步，开始下马。
伊恩的目光越过他们，用下巴指了指前方：“况且，他们也没必要在露天摆放任何东西。”
堡垒的一侧直接嵌入岩石悬崖。悬崖壁中央，一道巨大的城门仿佛镶嵌在石壁中——那是两扇矩形的厚重大门。
“难怪他们要把堡垒建在半山腰。”露西娅喃喃道，她的呼吸像薄雾般在面具边缘轻轻晃动。
此刻，伊恩终于明白为何山脊上会有那么多瞭望塔了。悬崖内部肯定有通道连接那些尖塔。
“这里最初可能只是个储物点和兵营，”黛安娜轻松地跳下马，伸手向露西娅递去，“应该是矮人和狼卫后来扩建的。他们不止扩建了这一个地方。”
就算在这个世界，也还是要让士兵干建筑活啊。
伊恩勾了勾嘴角，在两匹战马之间跳下。城门开启时，透出一缕柔和的光线。
嗒嗒——
狼卫的士兵率先走了进去。伊恩接过露西娅的缰绳，搭在肩上，稳步跟了上去。
——嗯，我喜欢这里，还挺喜欢的。
当然，看起来只有约格对此感到满意。与德拉格・维尔加不同，这条地下通道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让人忍不住皱鼻子。
尽管城门十分宽大，但相连的走廊却不算高——骑马穿行时，抬手几乎就能碰到天花板。天花板上镌刻的魔法回路，似乎只起到屏障作用，用于吸收和驱散外部的魔法能量。
好吧，也不是所有洞穴都能成为龙巢。
伊恩耸了耸肩，耳边传来露西娅的低语：“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适合作为要塞的堡垒这么少了。除非条件得天独厚，否则根本没法用。”
黛安娜点头：“不管防护装备多好，能避免不必要的混沌暴露总是好的。”
很快，他们走进了一个宽敞的甬道。墙壁两侧的火把摇曳，照亮了这片天花板稍高些的方形空间。左右两侧各有一条宽阔的通道，正前方则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狼卫的士兵散开停下时，三个通道里分别走出了更多人影。看来他们一收到有人抵达的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
众人之间没太多交谈。
“嘿。”
“辛苦了。”
狼卫的士兵们要么前臂相碰，要么短暂地拍了拍肩膀，打过招呼后便立刻投入工作——有人接过战马的缰绳，有人从补给车上卸下物资并运走。
“别惹麻烦。”伊恩抚摸着马头，低声说道。他注意到有一名狼卫士兵正朝这边走来。
这匹黑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用鼻子蹭了蹭伊恩的手，喉咙里咕噜作响，将头抵在他掌心，随后才任由那名士兵牵走缰绳。士兵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时，还好奇地回头看了伊恩一眼。
“看来不是我的错觉，他们都在盯着我们看。”露西娅站在黛安娜身边，低声说道。正如她所言，堡垒里的狼卫士兵虽然忙着做事，却总是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瞥来。
黛安娜压低声音回应：“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那位‘白金巨龙使者’，也就是消灭了流浪者的人，已经到了。”
伊恩只是嗤笑一声。这种反应他早已见怪不怪。他没再多说，目光越过忙碌的狼卫士兵，迈步向前走去。
“走吧。”他的视线锁定在另一侧通道前的瓦尔顿身上——瓦尔顿正和另一个人面对面站着。
那人穿着一件精致的蓝色连帽斗篷，脸上戴着一副光滑如镜、毫无花纹的面具。他看起来绝不是普通的管理人员。
瓦尔顿与那名戴面具的人交谈了几句，随后点了点头。那名管理人员微微颔首，转身消失在通道里。瓦尔顿望着他的背影，明显松了口气。
“狼卫的人好像在搬我那些战利品。”伊恩从身后走近，开口说道。
瓦尔顿微微一怔，转过身来。伊恩继续说道：“你想好怎么给我报酬了吗？”
“抱歉，圣者使者。我还没来得及提这件事。”瓦尔顿微微低下头。
伊恩的眉头微微皱起：“你还没提？”
“有……有件更紧急的事要优先处理。但我会确保您的物品被单独存放好。”
“那告诉我——这件更紧急的事是什么？”
“这……这个嘛……”瓦尔顿有些犹豫，揉了揉头盔的后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殿下目前不在堡垒里。”
“不在？”站在伊恩身后的露西娅皱起眉头，“可明明是他召唤我们来这里的。”
瓦尔顿叹了口气，回答道：“我目前还不清楚全部细节。不过堡垒的代理指挥官很快就会过来。”
这该死的家伙。见他一面就这么难。
伊恩心中虽有些不满，却也不算特别意外。他早料到事情不会一帆风顺——海科德的动作，只是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些。
“别等了，我们自己去找他。”伊恩咂了下舌，用下巴指了指那条通道，“带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