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凌晨 0:00,黄浦分行地下金库
夜库电梯“叮”一声停在地坪以下 18 米,轿厢门缓缓拉开,像把城市喧嚣一刀斩断。
江瑾初先一步踏出,高跟鞋在冷硬的大理石上敲出清冽的回声。她今天穿一件黑色长风衣,领口立起,衬得下颌线像被刀背削过。
宋砚野跟在后面,连帽卫衣的帽子被风压得很低,只露出挺直的鼻梁与紧抿的唇。他手里拎着一只空到发瘪的双肩包,包里只剩两张编号相连的寄存单。
值班经理刷指纹、虹膜、再插入机械钥匙,三重门禁依次打开。最后一道保险库门厚达 30 cm,合页转动时发出低沉的“呜——”,像某段乐章最底处的管风琴。
“两位,拍摄区全程监控,但箱体内部为隐私空间,行方无权开启。”
经理把 1809 号保险箱抽出,不锈钢抽屉在滑轨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像给倒计时按下开始键。
箱内空无一物,四壁贴着绒布,幽暗里泛着低调的蓝。
江瑾初从风衣口袋掏出一只巴掌大的丝绒袋,抽绳松开,两条项链垂落下来——
一条是极细的 18K 白金链,吊坠为单颗 0.5 ct 灰钻,切割成六角形;
一条是同样克重的钛钢链,吊坠为同款缩小版六角框,中空,可完美嵌合灰钻。
两条链相扣时,像地质图上的断层对接,拼出一枚完整的“拾音”logo。
她把项链放进绒布袋,再放进保险箱,动作轻得像把火山玻璃埋进采样袋。
宋砚野没看她,只从卫衣兜里掏出两把钥匙——钥匙柄分别刻着“J”“S”,齿口对称,像一对互为镜像的 riff。
他把钥匙并排置于绒布袋上,指尖停留半秒,而后收回,插入口袋。
“箱体关闭后,两位各自输入六位密码,每组仅本人知晓,任何情况下不得告知对方。”
经理话音落下,江瑾初率先按键——
6 位,无生日、无纪念日,是她第一次地下赛车决赛的赛道编号:170528。
宋砚野随后,指尖微顿,按下 0 3 1 2 2 5——
他进福利院那天的日期,倒序。
“嘀——”双重锁舌合拢,1809 号抽屉被推回黑暗,像把一段还未命名的地层重新封存。
监控摄像头红光闪烁,忠实地记录着:
——封存时间:2025 年 10 月 18 日 00:00
——封存物品:情侣项链 1 份、钥匙 2 把
——开启条件:双方同时到场 + 各自密码 + 各自钥匙
电梯回升时,江瑾初忽然开口,声音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
“等配得上彼此,再一起打开。”
宋砚野没回头,只把帽檐往上抬了一寸,露出眼底通红的血丝:
“好。”
二、00:40,地面出口
夜风卷着江面潮气扑上来,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中间隔着一条冷白的光带。
江瑾初点燃一支烟,没吸,只让火星在指间自燃,像给倒计时放一盏航标。
“三年。”她吐字极轻,“你一首一首写,我一个项目一个项目投,谁先掉队,谁就认输。”
宋砚野把双肩包背到前面,拉开,掏出一台旧 MD 随身听,按下播放键。
沙沙电流声后,是一段还没混音的 demo——
鼓组是空旷的仓库录的,混响大得像海底;
贝斯低八度,沉到心跳下面;
主唱只有一句:
“I will meet you where the lights fit.”
他递给她一只耳机,自己戴另一只。
两个人站在 24 小时自助银行门口,隔着半米,听同一首歌,却谁也没动。
一曲结束,MD 自动停机,发出“咔”的轻响。
宋砚野把随身听放回包里,拉上拉链,像给某段旋律上了锁。
“歌名?”江瑾初问。
“《1809》。”
她笑了,把烟掐灭,火星在鞋底碾成黑痕:“编号记住了,别提前泄露。”
“放心,母带锁进保险箱,跟你项链做邻居。”
两人同时转身,方向相反。
一步,两步,三步。
影子在路灯下缩短、重叠、再分开,像两条终于错位的断层。
三、01:30,江宅
江瑾初轻手轻脚上楼,却在走廊拐角看见母亲。
林意澜穿着睡袍,手里握一杯温水,杯壁 condensation 滑落,像给夜镀一层雾。
“去银行了?”
“嗯。”
“存了什么?”
“未来。”
江母没再追问,只把杯垫递给她,杯垫上印着江氏 logo——一条被圆环套住的江豚。
“别玩丢就行。”
江瑾初接过,指腹摩挲杯垫边缘,忽然开口:“妈,您年轻时,有没有把什么东西锁进银行?”
江母垂眼,像是被问进一段未被命名的软弱。
“有。”
“后来打开了?”
“没有。”林意澜转身,背影被走廊灯拉得极长,“钥匙找不到了。”
……
四、同日 02:10,福利院旧宿舍
宋砚野推门,走廊灯闪了两下,像电压不稳的心跳。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12 岁的他站在院旗杆下,手里抱一把掉漆的古典吉他,身后是模糊到只剩轮廓的“六一”横幅。
他把照片翻过来,背面写着一行铅笔字:
“将来要站在很大的舞台,让所有人听见我。”
字迹已经褪色,却仍能辨认。
他拿起笔,在下面添了一句:
“2025.10.18,我把自己锁进 1809,钥匙交给她。”
写完,他把照片塞进钱包透明夹层,与仅剩的一张便利店积分卡并排。
窗外,秋风吹动生锈的旗杆,发出“哐啷、哐啷”的节拍,像给倒计时加了个远处鼓手。
五、倒计时 01 天——
日历翻页,APP 提醒弹出:
“距离‘配得上’目标,还有 1095 天。”
江瑾初把提醒关掉,打开 Excel,在新工作表命名:
“1809 净资产追踪”
列头依次是:日期、主动收入、被动收入、支出、净资产、距离 1 个小目标(10000000)百分比。
她在首行输入:
2025/10/18 15000 0 6500 8500 0.085%
回车,表格自动柱状图,8500 元在纵轴上渺小得像一根针。
她却盯着那针,看了整整十秒,然后点击保存。
……
六、倒计时 00 天——
三年后,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
观众席暗场,只剩手机星海。
鼓手倒计时四拍响起,全场尖叫。
大屏亮起,背景是一枚旋转的灰色六角钻。
宋砚野握着定制的银色麦克风,声音穿过万人头顶:
“接下来这首歌,写给 1809。”
“她今天在场。”
灯光扫到 VIP 区,江瑾初穿一身白色赛车服,胸口绣着“170528”,她抬手,晃了晃挂在颈间的钥匙——
齿口仍锋利,却已被体温捂热。
前奏响起,是三年前那段 demo 的完整版,
鼓组不再空旷,贝斯不再低八度,
歌词只剩一句循环:
“Lights fit, we meet.”
副歌第三次重复时,宋砚野伸手,指向看台最高处——
那里,一条钛钢项链在射灯下反出冷光,
六角框里,灰钻完美嵌合。
他对着麦克风,声音低而烫:
“江瑾初,我们配得上彼此了。”
观众席爆发,海浪一样的尖叫里,
江瑾初把钥匙贴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大屏切到她,
她张嘴,无声地说:
“1809,开启。”
——倒计时,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