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0:00,杨浦滨江,废弃集装箱改造办公室。
卷帘门“哐啷”落下,隔绝了江面潮声与偶尔经过的货轮汽笛。三十平米的空间里,只有一张二手白板、一台从毕业季跳蚤市场淘来的投影仪,以及两箱最便宜的崂山矿泉水。江瑾初把 U 盘插入接口,幕布亮起,第一页 PPT 标题黑体加粗——
《J&S 联合董事会第一次临时会议》
副标题:感情 KPI 可行性路演。
宋砚野拎着两罐速溶咖啡进来,把鼓棒当搅拌棒,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三圈,像给深夜测速。
“先声明,”他拉开易拉罐,“今晚所有决策,一票否决权归双方,弃权无效。”
江瑾初咔哒一声按下手里的激光笔,红点落在屏幕左上角:“议程三项,限时九十分钟。0:30 之前必须散会,明早 7 点我还有项目尽调。”
“收到。”宋砚野把白板翻到新的一面,用黑色记号笔写下偌大的三个字——
“不倒闭”。
1 经济独立:负现金流即解散触发器
江瑾初点开第一页表格,投影光束里灰尘浮动,像一条微型银河。
“定义:任一方连续三个月出现生活性负现金流,即视为触发解散条件。”
生活性负现金流 = 可支配收入 – 房租/房贷 – 餐饮 – 交通 – 保险 – 医疗 – 宠物 – 再投资资金池。
宋砚野吹了声口哨:“我一个月房租 1200,吃饭 800,交通 200,保险 0,医疗 0,猫 300,再投资池 0,合计 2500。只要版税 + 商配 > 2500,我就安全。”
江瑾初在表格里输入 2500,单元格自动变绿。
“我的线是 6500。”她语气平静,“含房租 4500,其余 2000。信托收益不计入,分红不计入,只算我自己挣的。”
宋砚野挑眉:“真不把压岁钱当天使轮?”
“不。”她敲回车,单元格变红,“天使轮只投项目,不投生活。”
记号笔在白板上“吱啦”一声,写下第一条 KPI:
①各自经济独立,负现金流 ≥ 90 天即自动进入解散清算期,清算期 30 天,若仍无法转正,协议终止。
“有异议吗?”
“再加一条,”宋砚野把帽檐反扣,“若因不可抗力(疫情、灾害、政策)导致行业整体收入下滑 30% 以上,触发条件宽限 60 天。”
“可以。”江瑾初在备注栏敲下 force majeure。
激光笔红点跳到屏幕右上角,倒计时 00:59:48。
2 公开不公关:微博仅自己可见 = 官宣
第二页 PPT,黑底白字,极简。
“定义:公开 = 任何一方可在任意社交平台披露恋爱状态,但禁止买热搜、买营销号、买转评赞。”
宋砚野举手:“可以发合照吗?”
“可以,但不得出现定位、品牌 logo、偷拍角度。”
“可以屏蔽父母吗?”
“可以,仅自己可见也算公开,至少我们对自己透明。”
宋砚野用记号笔在白板画了一只闭嘴的柴犬,旁边写:
②公开不公关,流量自生长,若任一方购买热度,违约金 = 当月收入 50% 注入共同公益基金。
江瑾初补充:“基金账户挂在拾音文化名下,用于乡村音乐教室,接受第三方审计。”
“同意。”宋砚野咧嘴,耳钉闪了一下,“反正我穷,买不起热搜。”
倒计时 00:45:12。
3 三年为限:可续签,可 IPO,可清算
第三页 PPT,出现一条时间轴,0 – 36 个月。
“设定三年观察期,到期前 30 天召开董事会,表决是否续签。”
续签条件:
1. 双方均实现收入翻倍;
2. 共同完成至少一个联名项目(专辑/创投/现场);
3. 无重大失信记录。
宋砚野用红色记号笔在 36 个月处画了个分叉:
“路径 A:续签,进入下一轮五年计划;
路径 B:和平解散,资产各回各家,公益基金保留;
路径 C:IPO——”
他故意停顿,坏笑:“结婚。”
江瑾初耳尖瞬间充血,却强行把语音压成平直的线:“结婚视为重大资产重组,需第三方尽调 + 婚前协议 + 对赌条款,届时单独议定。”
“收到。”宋砚野在白板上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外面套上方形合同章,“那就三年。”
倒计时 00:31:25。
4 附加条款:情绪对赌与冷处理期
江瑾初点开隐藏页,出现一张情绪量表,0 – 10 分。
“任一方连续 7 天情绪均值 < 3,即进入冷处理期,最长 14 天。期间暂停共同居住、暂停联合项目、暂停性生活,但财务条款继续执行。”
宋砚野盯着“性生活”三个字,耳尖红到透明,却假装专业地敲鼓棒:“如何量化情绪?”
“每日 23:00 前自评 + 对方打分,取平均。App 用 Notion 数据库,权限双向开放。”
“可以吵架吗?”
“可以,但禁止人身攻击、禁止拉黑、禁止已读不回超过 24 小时。”
“违约惩罚?”
“一次违约 = 手洗对方全部袜子 1 周。”
宋砚野笑到弯腰:“江瑾初,你居然会洗袜子?”
“不会,但可以学。”她面无表情,“地层学教会我,再硬的岩芯也经不起温水浸泡。”
倒计时 00:18:07。
5 签字画押:鼓棒 + 激光笔 = 印章
最后一页,空白。
江瑾初把打印好的 A4 协议推到投影仪下:
《J&S 感情对赌协议》共 8 条 23 款,小四字号,行距 1.5。
宋砚野扫了一遍,提笔在最末页写下:
“甲方:宋砚野
身份证号:
日期:2025.10.11”
鼓棒抵在掌心,他忽然抬头:“最后一个问题——”
“说。”
“如果三年后,我们收入翻倍,却不再喜欢对方,怎么办?”
江瑾初握笔的手顿住,睫毛在幕布反光下投出一弯极薄的阴影。
“那就按路径 B,和平解散。”她声音低而稳,“地层也会错位,但错位本身,也是证据。”
宋砚野点头,唰唰签完,把鼓棒递给她:“用你的鼓棒敲一下,就当盖章。”
江瑾初接过,鼓棒头在白板上敲出清脆“咚”——
像给深夜敲了个休止符。
她也签下:
“乙方:江瑾初
身份证号:
日期:2025.10.11”
激光笔红点熄灭,投影仪风扇停止,世界瞬间安静到只剩江面远轮的汽笛。
宋砚野把协议折成小小方块,塞进她手心:“一人一份,另一份放公益基金保险箱。”
江瑾初抬眼,看见他耳钉在黑暗里闪成一粒冷星。
她忽然伸手,勾住他后颈,把额头抵在他锁骨上,声音轻到近乎气音:
“宋砚野,三年为限,但今晚不限。”
宋砚野愣了半秒,笑了,掌心覆在她后背,温度透过单层衬衣传来,像给两条断层做第一次注浆。
“好,今晚不限。”
卷帘门外的风带着秋凉,却吹不散仓库里低低的呼吸。
白板上的字迹未干,在黑暗里泛着微光——
①各自经济独立
②公开不公关
③三年为限
以及,手画的那颗被合同章套住的爱心。
0:30,会议正式结束。
两人并肩走出集装箱,江瑾初把鼓棒插进牛仔裤后腰,像别了一把钥匙。
宋砚野把空咖啡罐踩扁,踢进垃圾桶,金属声清脆。
远处,天幕低垂,江面航标灯一红一绿,像给黑夜留了两个小小的 KPI 指示灯。
他们没牵手,却踩着同样的节拍往路灯尽头走——
一步,两步,三步,
鼓点在心里,
协议在口袋,
而缺口,
已在皮肤下悄悄发光,
等待下一次碰撞,
也等待下一次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