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未完成的乐章
书名:暗河沉星 作者:蚀暮. 本章字数:2191字 发布时间:2025-10-11


真相的余波、阶层的冰冷、高考的临近,像三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高三下学期,云城一中的气氛变得空前凝重。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苏晚将自己彻底埋进了书山题海。便利店的夜班依旧在上,但她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休息,压缩睡眠时间。深夜的花店后屋,台灯总是亮到凌晨。她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汲取着知识,用高强度的学习来麻痹所有的痛苦和挣扎。她的成绩稳居年级前列,甚至几次模拟考冲进了前十,成了老师们口中“进步惊人”、“潜力巨大”的黑马。那些冰冷的数字,是她对抗命运唯一的武器和出路。她必须考上顶尖的大学,必须离开云城,必须拥有改变自己和母亲命运的力量!


江屿同样在压力下挣扎。父亲的警告如同悬顶之剑,家族对他高考成绩和林家联姻的期望,更是沉重的枷锁。他不再尝试那些笨拙的靠近,只是将所有的精力也投入到学习中。他本就聪明,基础扎实,一旦沉下心,成绩很快回到了顶尖水平。只是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深处的阴郁始终挥之不去。偶尔在走廊或图书馆与苏晚擦肩而过,他会瞬间绷紧身体,加快脚步,像躲避着什么洪水猛兽,又像是害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再次失控。


夏晴的处境则微妙许多。虽然“生日诅咒”的真相在小范围内澄清,她的形象受损,但凭借着优越的家世和依然出色的外貌,她身边依旧围绕着一些追随者。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艺考上,准备报考顶尖的美院。她不再主动招惹苏晚,但每次看到苏晚成绩榜上高高在上的名字,看到江屿那彻底无视她、却对苏晚避之不及的态度,眼中总会掠过一丝冰冷的嫉恨和不甘。


学校为了缓解高三压力,组织了一场小型的“毕业季心声”文艺晚会。每个班需要出一个节目。不知是谁提议,又或许是班主任的有意安排,苏晚被推选出来,代表班级在晚会上朗诵一首自己写的诗。苏晚本想拒绝,但看着班主任期待的眼神,想到这可能是一次展示自己文字、为高考综合评价加码的机会,最终还是答应了。


晚会当天,不大的礼堂坐满了高三学生。灯光柔和。苏晚穿着唯一一件还算得体的米白色旧毛衣,站在舞台中央。她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平静。她朗诵的是一首自己写的关于“废墟与新生”的诗,文字冷峻而充满力量,讲述着如何在绝望的废墟上,依靠自己的力量,倔强地长出新的枝桠。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台下一片寂静。很多同学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这个被流言包裹、总是沉默独行的女孩,第一次被她的文字所震撼。原来,她不是只有“诅咒”和“耳光”,她的内心世界如此丰富而坚韧。


江屿坐在礼堂靠后的角落,隐在阴影里。他看着台上那个聚光灯下、平静朗诵的身影。她瘦了很多,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星辰,明亮而坚定。她朗诵的诗句,字字句句都像在描述她自己的经历,充满了浴火重生的力量和对命运的控诉。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心痛、悔恨和难以言喻的骄傲的情绪,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脏!他多想为她鼓掌,多想告诉她,她写得真好,她真的像诗里写的那样,在废墟上开出了最美的花!


就在这时,礼堂侧门被轻轻推开。江屿的父亲江振霆,在校长和几位校董的陪同下,低调地走了进来,显然是临时过来视察。他们的位置,恰好离舞台不远。


苏晚的朗诵接近尾声,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

“…当最后的余烬冷却,

当虚伪的星光陨落,

我以荆棘为冠,以伤痕为铠,

在命运的废墟之上,

我,即是自己的王!”


掌声雷动!许多同学被深深打动,自发地鼓起掌来。

然而,坐在前排贵宾席的江振霆,却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显然认出了台上这个“出风头”的女孩,正是儿子为之失魂落魄、被他评价为“上不得台面”的苏晚。他侧头,低声对旁边的校长说了句什么,校长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和为难。


就在这时,礼堂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紧接着,音响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尖啸!

“滋——!!!”

巨大的噪音瞬间盖过了所有的掌声和苏晚最后铿锵的尾音!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话筒也脱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整个礼堂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同学们捂住耳朵,惊叫连连。

灯光师和音响师手忙脚乱地排查故障。几秒钟后,噪音消失,灯光恢复。但刚才那震撼人心的氛围和诗歌的力量感,已经被彻底打断破坏。


苏晚站在舞台中央,话筒掉在脚边,脸色有些发白。她看着台下瞬间冷却的气氛和同学们茫然的表情,再看看前排江振霆那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冷漠的脸,心中一片冰凉。她弯腰捡起话筒,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恢复了平静:“对不起,出了点意外。我的朗诵结束了。谢谢大家。” 然后,她挺直脊背,在稀稀拉拉的、带着遗憾的掌声中,一步步走下了舞台。那首关于“新生”的诗篇,终究未能完整地奏响它的最强音。


后台,周默第一时间冲过来,担忧地看着她:“苏晚,你没事吧?刚才…”

“我没事。”苏晚摇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意外而已。” 她脱下毛衣,换上自己的旧外套,准备离开。路过侧幕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阴影里站着一个身影——是江屿。他脸色惨白,双手紧握成拳,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排他父亲的方向,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一种深切的无力感!显然,他也猜到了刚才的“意外”绝非偶然。


苏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像走过一团空气。未完成的乐章,被打断的不仅仅是她的朗诵,更是某些人心中刚刚萌生的、试图拨动琴弦的微弱勇气。江屿看着苏晚决然离开的背影,又看向前排父亲那冷漠的侧影,一股巨大的悲凉和绝望彻底淹没了他。在这个冰冷的棋局里,他似乎连想做一枚反抗的棋子,都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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