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教室里落针可闻,只有窗外传来的模糊喧闹声,衬得室内的寂静更加压抑。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江屿课桌上那份被摔出来的礼物。浅蓝色的包装纸散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硬壳素描本的封面一角。
江屿的眉头紧锁,看着苏晚通红的眼眶和绝望的神情,心头那点烦躁和厌恶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但很快又被夏晴之前的话语和流言带来的偏见压了下去。他伸出手,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准备去拿起那份礼物。
“等等!”夏晴突然惊呼一声,抢先一步伸出手,却不是去拿礼物,而是指着那散开的包装纸边缘,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江屿…那…那是什么?!”
她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微微发颤,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见她手指颤抖地指向包装纸散开处露出的素描本封面——那上面,赫然用深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般的颜料,画着一个狰狞扭曲的骷髅头!骷髅头下方,是几道尖锐、潦草、充满恶意的黑色划痕,像诅咒的符咒!
“啊——!”教室里响起几声女生的尖叫。
“骷髅头?!”
“天哪!那是什么?好可怕!”
“诅咒吗?苏晚她…她送这个给江屿当生日礼物?!”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疑、恐惧、鄙夷、厌恶的目光像无数把利箭,齐刷刷地射向呆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鬼的苏晚!
苏晚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骷髅头?诅咒?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画的分明是江屿打球的英姿!她写的是真挚的祝福!她的画册封面是干净的米白色,只有右下角签了她名字的缩写“SW”!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不是的!”苏晚猛地回过神,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哭腔拼命摇头,“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画的!我画的是…”她语无伦次,想要扑过去抢回画册证明自己。
“苏晚!你太过分了!”夏晴猛地挡在江屿面前,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正义”的愤怒和失望,她指着那个狰狞的骷髅头,义正词严,“我知道你可能对我、对江屿有些误会,或者…或者你心理不平衡!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送这种恶毒的东西诅咒江屿?!今天还是他的生日!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夏晴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苏晚,也彻底坐实了她的“罪名”。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变成了愤怒的声讨:
“太恶毒了!居然送诅咒!”
“我就说她心思不正吧!平时装得那么老实!”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江屿之前还觉得她工作认真!”
“快叫老师吧!这种人太可怕了!”
江屿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那个刺目的、充满恶意的骷髅头,再联想到夏晴之前关于苏晚“想巴结他”、“心思不纯”的暗示,以及刚才苏晚那“过激”的反应…所有线索似乎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让他怒火中烧的结论——这个叫苏晚的女生,不仅对他存着不该有的心思,在被“识破”和“拒绝”(他主观认为夏晴的警告就是拒绝)后,竟然怀恨在心,用如此恶毒下作的手段来诅咒他!
一股被愚弄、被冒犯的滔天怒意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江屿,天之骄子,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尤其还是来自这样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甚至有些怜悯其处境的、卑微如尘的女生!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夏晴,一步跨到苏晚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将苏晚笼罩在阴影之下。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冻结了!
苏晚被他骇人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撞在身后的课桌上,退无可退。她仰着头,看着江屿那双燃烧着怒火、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苏晚。”江屿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厌恶,清晰地砸在苏晚的耳膜上,也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我以前只觉得你安静,甚至有点可怜。”
“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你不仅心思龌龊,手段还如此下作恶毒!”
“用这种垃圾来诅咒我?”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个刺目的骷髅头,又像看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嫌恶地扫过苏晚惨白的脸,薄唇吐出最后一句,如同最终的审判:
“你真让我恶心。”
“拿着你的东西,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以后,离我远点!”
“轰——!”
苏晚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江屿的话,像无数把锋利的寒冰之刃,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彻底刺穿、搅碎、碾成了齑粉!那冰冷的眼神,那毫不掩饰的厌恶,那“恶心”的评价…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像凌迟的刀子,将她最后一点尊严和存在价值,彻底剐得干干净净!
巨大的耳鸣声淹没了周围所有的议论和指责。眼前江屿盛怒的脸、夏晴“震惊又痛心”的表情、同学们鄙夷厌恶的目光…都变得模糊扭曲,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她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痛,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不…不是…我没有…”她翕动着嘴唇,发出微弱破碎的音节,眼泪终于决堤般汹涌而出,却连为自己辩解的力量都彻底失去了。在江屿那冰封万里的厌恶目光下,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都是徒劳的挣扎。
她看着那份被夏晴调包、成了“诅咒证据”的礼物,看着江屿眼中那刺骨的冰冷和嫌恶,巨大的绝望和心碎如同灭顶的海啸,瞬间将她吞噬。她精心准备的祭品,最终成了埋葬她自己的墓碑。
“滚!”江屿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
苏晚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桌上那份承载着她所有心血、此刻却如同烧红烙铁般的“诅咒之物”,紧紧地、死死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破碎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碎片。然后,她猛地转身,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室!身后,是江屿冰冷的目光,夏晴嘴角抑制不住的得意弧度,以及无数道如同芒刺在背的鄙夷视线。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下楼的,怎么冲出教学楼的。初冬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泪流满面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心脏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的、冰冷刺骨的窟窿,呼呼地往里灌着寒风。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转,色彩尽褪,只剩下无边的灰暗和绝望。
“恶心”…
“离我远点”…
“诅咒”…
江屿冰冷的话语像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她抱着那本被玷污的画册,漫无目的地狂奔,只想逃离那个让她窒息的地方,逃离那些鄙夷的目光,逃离…那个将她彻底打入地狱的人。
就在她跑到学校后门附近、靠近那片荒废小花园的僻静角落时,体力终于耗尽。她脚下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怀里的画册也飞了出去,落在冰冷的泥地上。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的痛楚。
她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幼兽,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的恸哭!哭声在空旷的角落回荡,凄厉而绝望,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她精心守护的、卑微的喜欢,她倾注了所有心血和勇气的告别礼物,最终换来的,却是最不堪的污蔑和最彻底的厌弃!她的人生,从未像此刻这般黑暗和冰冷!
就在她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时,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
“苏晚?!苏晚你在哪?!”
是周默!他显然是听到了风声,一路追了过来。
当周默看到蜷缩在泥地里、浑身狼狈、哭得撕心裂肺的苏晚,以及她身边那本散开包装纸、露出狰狞骷髅头的画册时,他的眼睛瞬间红了!一股滔天的怒火和心疼瞬间淹没了他!
他几步冲上前,不顾地上的泥泞,一把将浑身冰冷颤抖的苏晚紧紧抱在怀里!
“苏晚!苏晚别怕!我在这里!”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心疼而微微发颤,手臂收得很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体,“我都听说了!是他们混蛋!是他们冤枉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苏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周默的衣服,将脸埋在他怀里,哭得更加汹涌,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痛苦和绝望都宣泄出来。
周默抱着她,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崩溃的哭声,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抬起头,望向教学楼的方向,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知道是谁干的!一定是夏晴!那个恶毒的女人!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哭得几乎虚脱的苏晚,看着她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绝望空洞的眼神,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涌上心头。他收紧手臂,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晚,别哭了。”
“我们走。”
“我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里?苏晚茫然地抬起泪眼,看向周默。他眼中那炽热的火焰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道强光,刺破了她无边无际的绝望迷雾。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保护欲的宣言,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她彻底崩塌的世界里,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回响。离开这个让她心碎窒息的地方?跟着周默?这个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少年?这…是可能的吗?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的浮木吗?周默那句“我带你走”,究竟是绝望深渊中的一线生机,还是通往未知风暴的又一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