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良所谓的“主动出击”,比我想象的要直接,也疯狂得多。
他的计划简单粗暴到只有一个字:端。
端掉逆命阁的老巢。
“你疯了?”
我坐在返回市区的破旧面包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我们连他们总部在哪都不知道,就凭我们两个人,去端掉一个和那么多豪门有牵连的庞大组织?”
“谁说不知道?”
南良靠在副驾驶座上,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晃荡着。
“那帮杂碎的老巢,不在阳世的任何一个角落,它建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现实与梦境的缝隙里。”
“缝隙?”这个词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对,缝隙。”南良解释道。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两块玻璃,一块是现实世界,一块是所有人的梦境世界。”
“这两块玻璃贴合在一起,但总有些地方贴得不那么严实,会产生一些气泡和裂痕。”
“这些地方,就是‘缝隙’。”
“那里不属于现实,也不属于梦境,是一个时间和空间都极其混乱的夹层。”
“逆命阁那帮见不得光的耗子,就把老巢安在了那里,安全,隐蔽,还能随时从梦境里汲取力量。”
我消化着他这番惊人的言论,一个关键问题浮现在脑海:“既然那么隐蔽,我们怎么进去?”
南良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正常人当然进不去,但你不是正常人。”
“你忘了?你现在是个移动的‘BUG’,一个被因果铁律标记的特殊坐标。”
“尤其是你额头上那道新纹身,对逆命阁来说,简直就是黑夜里最亮的灯塔。”
我的心一沉:“你的意思是……用我当诱饵?”
“不是诱饵,是钥匙。”南良纠正道。
“逆命阁的‘星使’已经盯上你了。”
“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把你‘拉’过去,要么是抓捕,要么是审判。”
“总之他们会主动为你打开一条通往‘缝隙’的路。”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的时候,顺着这条路摸进他们家里,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
这个计划听起来充满了风险,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但不知为何,在经历了工坊的死战和被“星使”标记的压力之后。
我心里那股一直被压抑着的怯懦,反而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与其被动地等待未知的猎杀,不如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哪怕只有一次主动出击的机会。
“我明白了。”我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我做什么?”
南良赞许地看了我一眼:“孺子可教!”
“别急,先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今晚子时,我们开坛做法。”
回到我的出租屋时,天已经蒙蒙亮。
我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沉,没有任何梦境。
当我被南良叫醒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墙上的挂钟时针和分针,正稳稳地指向十二点。
客厅里,已经被南良布置成了一个简易的法坛。
没有香烛,没有黄纸,地上用朱砂画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由无数个扭曲的同心圆构成的诡异法阵。
法阵的中央,摆着一面边缘发黑的古旧铜镜。
“脱了上衣,坐到阵中间去。”
南良的表情异常严肃,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毫毛制成的笔。
我依言照做,赤裸着上身盘腿坐在冰凉的法阵中央。
南良走到我面前,用那支黑毫笔蘸了些混杂着他自己鲜血的朱砂,开始在我的前胸和后背上画符。
笔尖划过皮肤,传来一阵冰凉刺骨的感觉。
那不是单纯的冷,而是一种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接冻结灵魂的阴寒。
我看到他画下的符文,并非道家的任何一种符箓。
那些笔画扭曲盘绕,充满了不祥和混乱,更像是某种原始而野蛮的图腾。
“一会儿,我会用这‘冥途引’暂时封住你的三魂七魄,让你进入一种‘假死’状态。”
“同时,催动你额头上的因果印记。”南良一边画,一边沉声解释。
“逆命阁的‘星使’感觉到你的‘坐标’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又感应不到你的生命气息,必然会以为你遭到了反噬,濒临魂飞魄散。”
“他们会急于回收你这个‘样本’,从而打开‘缝隙之径’。”
“记住,那条路一旦打开,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你必须在那条路上死死地盯住路径的尽头,那里就是逆命阁总部的入口。”
“我会用铜镜与你建立连接,在你锁定坐标的瞬间,强行切入进去。”
“如果……我没能在一炷香之内锁定坐标呢?”我问。
南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目光深沉:“那你的魂魄就会被缝隙里的时空乱流彻底撕碎,永远迷失在里面。”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别怕。”他忽然又咧嘴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老子还没那么容易让你死,你只管往前冲,剩下的交给我。”
当最后一笔符文完成时,我感觉整个身体都像是被冻僵了。
南良退后两步,点燃了一根插在镜子旁边,颜色漆黑的线香。
那线香没有散发出任何味道,只有一缕笔直,如同墨线般的青烟袅袅升起。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那些音节低沉而古怪,不属于我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
随着他的念诵,我身上的符文开始发出微弱的红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的意识从身体里猛地向上拉扯。
世界在我眼前迅速褪色,变成一片灰白。
我感觉自己变得很轻,飘浮在天花板上,低头能看到自己盘坐在法阵中,双目紧闭的身体,以及站在一旁,神情专注的南良。
就在这时,我额头的位置,那道阴损印记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波动。
一股冰冷、阴毒、充满了因果业力的气息,如同信号弹一般,冲破了屋顶,射向了无尽的夜空。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不是那种缓慢的变化,而是瞬间剧烈狂暴的撕裂。
我面前的空气,像一张被无形的手抓住的画布,从中间被硬生生扯开了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里面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纯粹到能吞噬一切的虚无。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口子中传来,拉扯着我这缕“假死”的魂魄。
“就是现在!进去!”南良的吼声在我灵魂深处响起。
“记住,别回头,别去看两边的东西,只看尽头!”
我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那道漆黑的裂缝。
进入裂缝的瞬间,我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迷失”。
这里就是“缝隙之径”。
它不是一条路,也不是一个通道,而是一片由无数破碎片段组成的混沌。
我的左边,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孩子在草地上奔跑欢笑;
我的右边,却是一片燃烧的废墟,无数人在火海中哀嚎,前方,是扭曲的星辰和破碎的星球;
脚下,是无数张一闪而过,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人脸。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空间在这里可以任意折叠。
我看到一个苍老的自己,正满脸怨毒地对我伸出手;
又看到一个年幼的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些都是幻觉,是缝隙中混乱的能量对我意识的冲击。
我死死记着南良的警告,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前方。
在这片混乱的尽头,隐隐约舍,似乎有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点。
那就是出口!
我用尽全力,向着那个光点冲去。
周围的景象变化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恐怖。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点点地撕扯分解,无数疯狂的呓语钻进我的脑海,诱惑我停下脚步,诱惑我回头。
“祁砚……看看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时念。
我浑身一震,几乎要停下来。
“别上当!都是假的!”南良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再次敲响在我的灵魂里。
我猛地一咬牙,将所有的杂念都抛出脑后,眼中只剩下那个越来越近的光点。
就在我即将触碰到那个光点的瞬间,我感觉到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推了我一把。
那是南良的力量,他成功切入了!
下一秒,我整个人穿过了那个光点,眼前豁然开朗。
混沌和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让我毕生难忘,彻底违背了物理法则和人类认知的诡异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