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的正午,阳光像熔化的金箔,把哈利法塔的玻璃幕墙烤得发烫。
江临站在阿布扎比投资局(ADIA)总部的观景台上,俯瞰着这座用石油美元堆起来的城市——棕榈岛的轮廓在热浪中扭曲,像一条巨大的沙漠巨蟒,而那些在街头穿梭的无人出租车、漂浮的太阳能帆船,无不彰显着资本的力量如何把荒漠变成未来之城。他的西装已经被汗水浸透,黏在背上,神经芯片带来的剧痛每隔几分钟就会像电击一样窜过太阳穴,但他必须撑住。
“江先生,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ADIA的首席投资官穆罕默德·阿尔·萨尼坐在紫檀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击着一份协议,“要么,你们的‘普罗米修斯协议’纳入我们的主权基金评估体系,允许我们保留对基因编辑技术的独家投资权;要么,我们将联合其他海湾基金,全面做空你们在纳斯达克的关联资产。”
江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太阳穴的刺痛:“萨尼先生,‘普罗米修斯协议’的核心是让资本交易透明化、伦理化,任何主权基金都不能例外。你们ADIA去年对某国武器制造商的投资,就因为没有通过社会影响评估NFT,被自动拦截了,这不是针对,而是规则。”
“规则?”萨尼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在沙漠里,规则是由水和石油决定的。你们的‘正义代码’或许能穿透资本黑箱,但穿透不了我们用石油美元构建的铜墙铁壁。”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何况,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的‘道德矿池’正在暗中支持那些反全球化的极端环保组织,这对我们的能源资产是巨大威胁。”
江临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知道,这是塔纳托斯的手笔——他们利用海湾主权基金对能源转型的焦虑,煽动ADIA把“普罗米修斯协议”视为威胁,进而孤立正义联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深雪的加密通话请求。江临找了个借口走出会议室,接通电话:“说。”
“江临,不好了!塔纳托斯利用ADIA的渠道,把一批非法基因编辑胚胎运进了阿联酋,现在正在迪拜医疗城进行‘定向培育’!他们篡改了胚胎的免疫系统基因,让这些孩子只能在无菌环境中生存,以此胁迫家长购买天价的‘免疫维护服务’!”林深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更糟的是,他们用的技术专利,是通过SPAC并购洗白的,所有权现在在ADIA名下!”
江临的瞳孔骤缩。这招太狠毒了——塔纳托斯不仅要摧毁“普罗米修斯协议”,还要把ADIA拖下水,让主权基金变成他们的共犯。
“我现在在ADIA总部,萨尼刚刚还在拿‘道德矿池’说事……”
“别跟他废话了!”林深雪打断他,“我已经黑进了迪拜医疗城的监控系统,那些孩子就在B区三层的无菌舱里!陈默的‘暗网银行’正在调动南极的算力,准备强行切断塔纳托斯的控制信号,但需要时间!你必须拖住萨尼,至少十分钟!”
“十分钟?”江临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方向,“我试试。”
他挂了电话,整理了一下领带,重新走进会议室。萨尼正靠在椅背上,把玩着一支钢笔,钢笔上刻着的衔尾蛇纹身若隐若现。
“考虑得怎么样,江先生?”
江临没有回答,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放在萨尼面前:“看看这个。”
屏幕上播放的是迪拜医疗城无菌舱的实时画面——十几个婴儿躺在透明的舱室里,身上插满了管子,而舱室外,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操作着某种仪器,他们的工牌上,印着ADIA和塔纳托斯的联合标志。
萨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你的人忘了销毁监控备份。”江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些孩子的基因被篡改过,他们的免疫系统只能识别塔纳托斯提供的‘定制疫苗’,而研发这些疫苗的专利,现在属于ADIA。萨尼先生,你愿意让你的主权基金,背上‘基因殖民’的骂名吗?”
萨尼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水杯:“这是诬陷!是塔纳托斯的阴谋!”
“是不是阴谋,让你的技术团队查一下那些专利的转让记录就知道了。”江临往前推了推平板电脑,“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和我们一起摧毁塔纳托斯的基因监狱,把这些孩子的治疗权还给公共医疗系统;要么,等着国际人权组织把ADIA的名字刻在耻辱柱上。”
萨尼的手指在颤抖,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孩子的脸,又看了看江临眼中的决绝,最终颓然坐下:“你需要我做什么?”
“第一,立刻冻结与塔纳托斯相关的所有资产;第二,开放ADIA的算力网络,协助陈默切断控制信号;第三,加入‘多边监管链’,让你们的主权基金交易也接受伦理审计。”
萨尼咬着牙,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你前两点,但第三点……”
“没有商量的余地。”江临打断他,“资本没有国界,但正义有。”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塔纳托斯亚太区的前高管,现在却成了他们的刽子手——马克·安德森。
“萨尼先生,江先生,好久不见。”马克笑着掏出手枪,对准了江临,“很遗憾,你们的游戏该结束了。”
江临猛地后退,顺手抓起桌上的钢笔掷向马克。钢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扎进马克的手背。趁他吃痛的瞬间,江临翻身躲到萨尼的办公桌后,同时按下了平板电脑上的红色按钮——那是启动“普罗米修斯协议”紧急响应程序的开关。
“砰砰砰!”
子弹打在办公桌上,木屑飞溅。江临从桌下钻出,扑向窗边,一把拉开窗帘——窗外,迪拜医疗城的方向突然腾起一股黑烟,紧接着是刺眼的白光。
“不!我的孩子!”萨尼发出绝望的怒吼,冲向窗边。
江临抓住他的胳膊:“是陈默的电磁脉冲弹!他切断了控制信号,那些孩子暂时安全了!”
马克捂着流血的手背,狞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遥控器:“安全?江临,你太天真了。这只是开始……”他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
整个ADIA总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灯光开始疯狂闪烁。江临的神经芯片瞬间发出尖锐的嗡鸣,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萨尼的脸变成了无数个重叠的影像,马克的手枪分解成了像素块,窗外的哈利法塔则像一根融化的蜡烛,正在缓缓变形。
“怎么回事……”江临痛苦地捂住头,感觉大脑像被放进了微波炉。
马克得意地笑了:“塔纳托斯最新的‘意识干扰器’,专门针对你这种植入神经芯片的‘资本刺客’。江临,你以为你控制了刻耳柏洛斯?不,是刻耳柏洛斯在驯化你!”
他一步步逼近,手枪的枪口对准了江临的太阳穴:“现在,告诉我‘多边监管链’的根服务器密码,我可以让你少受点苦。”
江临咬紧牙关,试图抵抗芯片带来的幻觉,但那些扭曲的影像越来越清晰,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十年前在塔纳托斯训练营的场景——年幼的他坐在电脑前,飞速敲击着键盘,而屏幕上,正是今天迪拜医疗城那些孩子的基因序列。
“你逃不掉的……江临……你和我们是一类人……都是资本的武器……”马克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钻进他的耳朵。
就在江临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这一次是加密短信,发信人是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一行:「用母亲的私钥,激活‘俄狄浦斯协议’」。
母亲的私钥!
江临猛地想起那个刻在青铜吊坠里的字符:「L1ght_0f_Ju5t1ce」。他颤抖着摸出吊坠,在马克疑惑的目光中,用鲜血在桌面上写下了那串字符。
奇迹发生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落下,江临大脑中的嗡鸣突然停止,扭曲的景象瞬间恢复正常。而马克手中的遥控器突然冒出火花,他的神经也开始抽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
“你……你做了什么?!”马克惊恐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手枪掉在地上。
江临缓缓站起身,眼中闪烁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光芒——那是一种融合了人性与代码的、冰冷的正义之光。他走到马克面前,捡起地上的手枪,对准了他的胸口:“‘俄狄浦斯协议’,专门用来反制神经控制技术的终极代码。塔纳托斯以为用芯片控制了我,却不知道,我母亲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告诉我,塔纳托斯在北极冰层下的基因实验室,坐标是多少。”
马克的眼神开始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念出一串坐标:“78°55'N,11°56'E……斯瓦尔巴群岛……”
江临记下坐标,然后一脚踹晕了马克。他走到窗边,看着迪拜医疗城方向逐渐散去的黑烟,以及远处天空中出现的、由“暗网银行”矿机群组成的绿色代码云,知道这场战斗还没结束。
萨尼走到他身边,声音还在颤抖:“江先生……那些孩子……”
“他们会没事的。”江临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ADIA的名字,不会出现在耻辱柱上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林深雪的电话:“准备一下,我们要去北极。”
“北极?”林深雪的声音充满疑惑。
“塔纳托斯的初代基因编辑实验室,就在斯瓦尔巴群岛的冰层下面。”江临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那里,可能藏着我母亲最后的秘密,也藏着彻底摧毁塔纳托斯的关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林深雪冷静的回应:“明白了。陈默的‘暗网银行’可以提供破冰船的加密坐标,我会联系挪威的环保组织,争取合法进入的权限。”
“还有,”江临补充道,“把‘普罗米修斯协议’的最终版本发给所有主权基金,包括ADIA。告诉他们,这不是威胁,是选择——选择让资本姓‘社’,还是继续当塔纳托斯的帮凶。”
挂了电话,江临再次看向窗外的沙漠巨蟒。阳光依旧炽热,但他知道,一场更残酷的战争即将在北极的冰原上打响。塔纳托斯的根基,他母亲的真相,以及“正义代码”的终极形态,都将在那片白色的荒原上揭晓。
他摸了摸胸口的青铜吊坠,感受着那串字符带来的温度。
母亲,我来了。
而在斯瓦尔巴群岛的某个冰缝里,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女人正站在巨大的基因测序仪前,她的脖颈处,也有一个衔尾蛇的纹身,只是这只蛇的嘴里,叼着的不是基因链,而是一朵橄榄枝。她看着屏幕上江临激活“俄狄浦斯协议”的提示,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游戏进行到现在,才算有点意思。”她轻声说道,然后转身走向实验室深处,那里,无数个培养舱里的胚胎正在发出微弱的光芒,每一个胚胎上,都刻着不同的基因标记——有战士,有学者,有艺术家,还有……一个叫江临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