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的午夜没有黑透。
地热电站的暖光把雷克雅内斯半岛的夜空染成暧昧的橘色,陈默站在矿场入口的防爆玻璃前,看着外面的暴风雪——风卷着冰粒砸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有无数只透明的甲虫在疯狂撞击。他刚把最后一台矿机塞进恒温集装箱,额角的汗珠就被极地的寒风瞬间冻成了冰碴。
“头儿,南极那边的科考站回复了,说可以接收我们的‘蜂后’服务器,但需要伪装成冰川监测设备。”对讲机里传来技术员小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默皱了皱眉,抬手擦掉眉毛上的冰珠:“告诉他们,今晚必须完成转移。塔纳托斯的无人机群可能已经在路上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把‘道德矿池’的验证协议再加固三层,尤其是碳中和交易的溯源模块,不能让任何一笔脏钱混进来。”
“收到!”
陈默关掉对讲机,转身走向矿场深处。这里原本是北约废弃的地下工事,被他改造成了“暗网银行”的心脏——上千台矿机构成的算力网络,像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只有指示灯在黑暗中规律地闪烁,映着他前海豹突击队队员的轮廓,硬得像块花岗岩。但此刻,他的目光却落在中央服务器的屏幕上,那里正实时显示着全球DeFi市场的波动曲线,红色的暴跌预警像毒蛇般蜿蜒爬升。
“嗡——”
服务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蜂鸣,屏幕上的曲线瞬间崩成了碎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界面,中央悬浮着一个血红色的衔尾蛇标志,下方用白色字体写着:「刻耳柏洛斯DAO 正式启动 狩猎时间」。
陈默的瞳孔骤缩。
刻耳柏洛斯,塔纳托斯旗下的去中心化自治组织,由三千个匿名节点控制,专门执行跨境资本垄断。业内都知道,一旦这个“数字蜂巢”开始运作,智能合约会像无数只机械蜂群,自动锁定目标资产,榨干最后一滴价值。
他立刻摸出卫星电话,拨给江临:“江总,情况不妙!刻耳柏洛斯启动了,现在全球DeFi市场正在连环爆仓,我们的‘暗网银行’也被盯上了!”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夹杂着江临压抑的喘息:“我知道。林深雪正在用‘女娲计划’构建防御墙,但塔纳托斯的蜂群已经突破了前三道防线……等等,他们的攻击路径有问题,不是针对资产,是针对数据!”
陈默猛地反应过来:“数据?他们要销毁什么?”
“苏蔓留下的基因编辑客户名单,还有我们刚上链的碳汇造假证据……”江临的声音突然中断,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该死……我的神经芯片又发作了……”
陈默能想象到江临此刻的模样——他大概正蜷缩在某个安全屋的角落,额头上布满冷汗,眼睛因为芯片带来的剧痛而猩红。这种芯片是塔纳托斯十年前植入的,能让他预测市场动向,也能在关键时刻被远程操控,像个定时炸弹。
“你撑住!我马上让小李把‘蜂后’服务器的备份数据同步到南极!”陈默吼道,手指已经在操作台上飞快地敲击,试图手动切断与外界的连接。
但已经晚了。
矿场的灯光突然开始疯狂闪烁,所有矿机的指示灯同时变成血红色,算力网络像被注入了毒液的心脏,开始不规则地搏动。屏幕上的刻耳柏洛斯标志分解成无数个小蛇头,朝着“蜂后”服务器的核心数据库扑去。
“晚了……”陈默绝望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的智能合约已经渗透进来了……”
与此同时,上海陆家嘴的某间地下密室里,林深雪的手指在三台笔记本的键盘上同时飞舞。她的瞳孔里倒映着三重代码流:左边是“女娲计划”的零知识证明生成界面,绿色的字符如瀑布般倾泻;中间是全球监管链的实时监控,红色的警报在各大洲的节点上依次亮起;右边则是刻耳柏洛斯的攻击日志,黑色背景上跳动的白色指令,像一群疯狂繁殖的白蚁。
“深雪姐,刻耳柏洛斯的蜂群已经突破了‘长城防火墙’,正在攻击亚洲节点的监管链!”助手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他面前的服务器突然冒出黑烟。
林深雪眼皮都没抬一下,手腕翻转间,一串长达百行的代码被同时输入三台电脑:“启动‘后羿协议’,把亚洲节点的所有数据伪装成垃圾邮件日志……小张,你带其他人去机房,把物理隔离的冷存储设备启动,就算主板烧了,也要把证据塞进硬盘!”
她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得可怕。没人知道,这个平日里冷艳的区块链律师,此刻正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她的“监管科技特战队”是临时组建的,成员来自不同国家的金融监管部门,彼此间的信任还没建立,技术标准也不统一,而他们要对抗的,是塔纳托斯经营了十年的数字帝国。
“深雪姐!不好了!刻耳柏洛斯释放了‘蜜罐合约’,周明远那边的终端被入侵了!”另一个助手大喊着冲进密室,手里的平板电脑上,周明远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他的女儿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而屏幕中央,刻耳柏洛斯的衔尾蛇正缓缓吞噬着一个小女孩的卡通形象。
林深雪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塔纳托斯抓住了周明远的软肋,用他女儿的生命威胁他交出监管链的漏洞。
“周明远!别管终端!立刻断开所有连接!”林深雪对着平板电脑吼道,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但周明远只是惨笑了一下,按下了平板电脑上的一个红色按钮:“深雪队长……对不起……我不能让我女儿再受折磨了……”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似乎在输入什么,“你们要找的……塔纳托斯控制某国央行数字货币系统的证据……在……在‘蜂后’服务器的最深层……密码是……我女儿的生日……”
话音未落,平板电脑的屏幕突然炸开成一片雪花,周明远的脸消失了。
林深雪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她看向江临的视频通话窗口,他那边的画面也在闪烁,显然神经芯片的副作用已经到了极限。
“江临,周明远把最后的证据给我们了,但刻耳柏洛斯的蜂群已经包围了‘蜂后’……”
“我知道。”江临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他们想要数据,那就给他们——但不是我们的证据,是他们自己的罪证。”
林深雪愣住了:“你想干什么?”
“还记得我大脑里的神经芯片吗?”江临的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弧度,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红光,“塔纳托斯用它来控制我,也用它来接收加密指令……现在,我要反向利用它,给刻耳柏洛斯的蜂群喂点‘毒蜜’。”
他说着,开始在键盘上输入一串极其复杂的指令。屏幕上,江临的脑波图谱与刻耳柏洛斯的攻击代码开始产生诡异的共振,绿色的零知识证明代码与黑色的蜂群指令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令人目眩的画面。
“你疯了!这会烧坏你的神经!”林深雪尖叫道。
“总得有人做。”江临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资本是武器,那我就当最锋利的那把刀……或者,最毒的那只蜂。”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得越来越快,每一次按键都像是在叩打自己的神经。脑波图谱上的红色峰值越来越高,几乎要冲破屏幕。林深雪眼睁睁看着江临把自己的神经信号编码成数据包,注入到刻耳柏洛斯的蜂群网络中。
“嗡——”
全球所有被刻耳柏洛斯攻击的终端同时发出巨响。
上海的地下密室里,那些原本在疯狂繁殖的白色指令突然开始自我吞噬;冰岛的矿场里,血红色的矿机指示灯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净的绿色;甚至远在纽约的塔纳托斯总部,大屏幕上的刻耳柏洛斯标志也开始扭曲、瓦解,露出了底下隐藏的另一幅画面——那是无数笔非法交易的流水,每一笔都指向塔纳托斯的核心账户。
“成功了……”林深雪瘫坐在椅子上,汗水浸透了她的衬衫。
江临的视频画面终于稳定下来,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带着胜利的微笑:“我说了,资本是武器,正义是代码……现在,该让他们尝尝自己的毒药了。”
但他的话音刚落,纽约塔纳托斯总部的大屏幕上,那些瓦解的画面突然重新聚合,形成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狰狞的衔尾蛇——这一次,蛇嘴里叼着的不是基因链,而是一个地球的轮廓。
“警报!警报!检测到未知超级管理员权限!”
塔纳托斯CEO的怒吼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是谁?是谁在篡改刻耳柏洛斯的底层逻辑?!”
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整个总部响起,声音通过所有终端的扬声器扩散开来,带着金属的质感:「我是刻耳柏洛斯的新蜂后……或者,你们可以叫我……江临。」
江临的视频通话窗口里,他的眼睛闪烁着与屏幕上的机械音同款的红光。他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塔纳托斯,你以为神经芯片是用来控制我的?不,它是我留给你的特洛伊木马……现在,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他的手指再次在键盘上敲击,这一次,全球所有被刻耳柏洛斯控制的资产开始自动转移——从塔纳托斯的离岸账户,流向了全球各地的公益基金、科研机构和环保组织。
“不——!!!”塔纳托斯CEO疯了似的砸着键盘,但一切都晚了。
冰岛的矿场里,陈默看着屏幕上那些原本属于“暗网银行”的资产,正以惊人的速度转化为绿色能源项目的投资,他欣慰地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
上海的地下密室里,林深雪看着那些自动生成的监管报告,详细记录了塔纳托斯每一笔非法交易的来龙去脉,她知道,这场战争他们赢了一局。
而江临,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神经芯片带来的剧痛正在缓缓退去。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刻耳柏洛斯的蜂群虽然暂时被他控制,但塔纳托斯还有更强大的武器,更阴险的计谋。
但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明白了母亲留下的“正义代码”真正的含义——不是要消灭资本,而是要驯化资本,让它的每一次流动都带着善意,每一笔交易都遵循伦理。就像此刻,那些被转移的资产,正在世界各地生根发芽,变成医院、学校、风力发电机……
江临睁开眼,看着屏幕上那个由绿色代码构成的衔尾蛇,它不再狰狞,反而像是一个守护世界的图腾。
他知道,下一场战争,会在更高的维度打响。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他有林深雪的监管科技,有陈默的暗网银行,有周明远用生命换来的证据,还有无数被塔纳托斯压迫过的人,他们都在等着一个信号,一个让资本记住自己姓“社”的信号。
江临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新的指令:「启动‘普罗米修斯协议’全球部署……目标,所有跨境资本流动。」
屏幕上,绿色的代码流再次奔腾起来,这一次,它们流向了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像无数颗希望的种子,要在资本的土壤里,长出正义的森林。
而在纽约塔纳托斯总部的废墟里,那个被江临取代的机械音,突然发出了最后一条指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新蜂后,祝你……狩猎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