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庄园的气氛同样凝重,但与林家的绝望疯狂不同,这里弥漫的是一种审慎的焦虑和权衡的压抑。
陆薇坐在父亲陆正廷书房对面的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她刚刚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以及她与江辰合作、雇佣安保小队等事情,选择性地告知了父亲。她省略了Z的具体存在,但强调了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针对林家。
陆正廷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望着自家修剪整齐的花园。他身材微胖,穿着考究的中式丝绸睡衣,手指间夹着一支昂贵的雪茄,烟雾缭绕,却掩饰不住他微微佝偻的背影和沉重的气息。
“胡闹!”良久,陆正廷猛地转身,将雪茄狠狠摁在水晶烟灰缸里,脸上是压抑的怒火和后怕,“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林家是那么好惹的吗?林耀东那就是一条疯狗!你现在把他儿子送进去了,把他逼到绝路,他会放过我们陆家吗?”
陆薇迎视着父亲的目光,没有退缩:“父亲,不是我要惹他,是林家行事太过狠毒!他们当年做了什么,您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吗?那场交易……那份协议,真的只是简单的各取所需吗?李娟的死,江辰母亲的遭遇,难道我们陆家就真的能置身事外,问心无愧?”
陆正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有些烦躁:“商场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当年那份协议,是救了那小子母亲的命!我们陆家不欠他们什么!至于林家用的手段……那是他们的事!”
“可我们默认了!甚至可能间接促成了!”陆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颤抖,“父亲,我们不能再自欺欺人了!现在不是我们找林家的麻烦,是林家自己作恶多端,报应来了!如果我们现在还选择和林家绑在一起,只会被他们拖进深渊,一起陪葬!”
“陪葬?”陆正廷冷笑一声,“你以为现在撇清关系就来得及吗?林耀东手里会没有我们陆家的把柄?那些年的合作项目,资金往来……他要是疯了,把我们捅出去,陆家一样要伤筋动骨!”
“所以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等着被他拉下水吗?”陆薇站起身,走到父亲面前,眼神坚定,“父亲,现在是唯一的机会!趁着舆论风口,趁着警方已经介入,我们主动站出来,切割!甚至……我们可以提供一些我们知道的情况,争取主动!”
陆正廷死死盯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那个曾经只知道追求奢侈品和享受、被他视为联姻工具的女儿,何时变得如此有主见,甚至……如此大胆?
“提供情况?你让我去当告密者?”陆正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这不是告密,这是自救!也是赎罪!”陆薇毫不退让,“父亲,陆家是您一辈子的心血,难道您真想看着它毁在林家这艘破船上吗?现在站出来,我们可能损失一些利益,但能保住陆家的根基和声誉!如果等到林耀东把我们也供出来,或者警方查上门,那就一切都晚了!”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敲响,管家拿着一部加密电话走了进来,神色紧张:“老爷,是……是林耀东先生的电话。”
陆正廷脸色一变,看了一眼陆薇,深吸一口气,接过了电话。
“林兄……”他的语气瞬间变得熟络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电话那头,林耀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压力:“正廷,现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有些跳梁小丑想搞垮我们两家。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同舟共济。”
陆正廷打着哈哈:“当然,当然,林兄放心,我们陆家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很好。”林耀东淡淡道,“我记得,三年前那个海外矿产项目,还有一些后续的手续需要你们那边补全一下。还有,最近集团资金流有些紧张,之前谈好的那笔过桥资金,希望能尽快到位。”
陆正廷的心沉了下去。林耀东这是在索要“投名状”,并且要陆家继续输血!那个海外项目本身就有合规风险,而资金更是陆家现在也捉襟见肘。
他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眼神灼灼盯着他的女儿,又想到如今岌岌可危的局势,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电话那头,林耀东似乎失去了耐心,语气转冷:“正廷,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要是沉了,谁都别想好过。别忘了,当年‘先锋所’的事情,你们陆家早期也是投了钱的,虽然后来退出了,但有些痕迹……可不是那么容易抹干净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陆正廷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最终,他咬了咬牙,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林兄说的哪里话,资金的事情我马上安排人处理。项目手续……我也会尽快督促。”
挂了电话,陆正廷像是虚脱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
“父亲!”陆薇急切地上前。
“够了!”陆正廷猛地一摆手,疲惫地闭上眼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林耀东……他不会放过我们的。现在……只能先稳住他。”
陆薇看着父亲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脸庞,心中充满了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她明白了,父亲已经被林耀东拿捏得太死,或者说,已经被固有的利益捆绑和畏惧束缚,不敢做出壮士断腕的决定。
既然如此……
她默默地退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她拿出另一部不记名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陆薇。”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我父亲这边……恐怕无法下定决心。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把我之前给你的,关于陆家和林家部分异常资金往来的记录,还有……我父亲可能知情但未阻止林家某些行为的录音片段,匿名交给经侦部门。注意方式,不要直接牵扯到我父亲,但要足以引起他们的高度重视,对林家进行深入调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回应:“明白,陆小姐。这会加速林家的崩溃,但也可能对陆氏造成冲击。”
“我知道。”陆薇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清明,“但这是刮骨疗毒。只有彻底斩断与林家的联系,陆家才能真正获得新生。至于冲击……我会和我父亲一起承担。”
挂断电话,陆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步走出,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她不仅是在对抗林家,某种程度上,也是在逼迫自己的父亲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知道这很残忍,但为了陆家的未来,她必须这么做。这不再是千金小姐的任性,而是作为家族继承人的责任与担当。
夜色中,陆薇的身影显得孤单而坚定。她亲手点燃了导火索,不仅是为了帮助江辰,为了正义,更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为陆家抢下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