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羽翼下的微光**
成为柳姨娘“名义上”的人,给林晚的生活带来了立竿见影的变化。
最直接的好处是,周嬷嬷对她的态度客气了不少,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洒扫处其他粗使丫鬟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和疏离。内务府的钱管事更是彻底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柳姨娘隔三差五就会让张嬷嬷来“请”林晚去小厨房“指点”。林晚利用高级烹饪技巧,变着花样地给柳姨娘制作各种精致可口、养生开胃的点心和羹汤。水晶虾饺、杏仁豆腐、茯苓糕、冰糖炖梨……每一样都让柳姨娘赞不绝口,气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芳菲苑小厨房的点心,甚至开始在内院小范围地有了名气,连王妃(萧承渊的正妻,常年礼佛,深居简出)那边都派人来要过两次。
柳姨娘对林晚越发“倚重”,赏赐也越发丰厚。除了衣料、首饰(虽然都是柳姨娘不太喜欢的款式)、吃食,甚至还赏了她一小锭银子!林晚的小金库迅速充盈起来。她将这些赏赐大部分都小心藏好,只拿出少量改善生活(比如买了更好的伤药膏和厚实的棉袜),或者用于升级她的润手膏作坊——她偷偷买了一个小石臼研磨香料,还定制了一些更精致小巧的白瓷小盒。
借着去芳菲苑的机会,林晚也接触到了更多内院的信息。她知道了王妃的存在,听到了关于其他几位不太受宠的姬妾的闲言碎语,也隐约感受到柳姨娘在王府后宅看似平静下的焦虑——她渴望子嗣,渴望获得王爷更多的关注,但萧承渊对她始终不冷不热。
林晚小心翼翼地扮演着“有点手艺的傻子厨娘”角色。在柳姨娘面前,她总是低着头,问一句答半句,显得木讷又听话。只在涉及烹饪时,才会流露出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光”。她绝不主动打探任何消息,对听到的八卦也表现得懵懂无知。
这种“有用”又“无害”的形象,让柳姨娘对她颇为满意和放心。
然而,林晚心中的危机感从未消失。柳姨娘的庇护是建立在“有用”的基础上的,一旦她失去价值,或者柳姨娘自身难保,这层庇护会瞬间消失。而且,她与柳姨娘的走近,就像黑夜中的一盏小灯,必然会吸引某些存在的注意。
比如,那位温润如玉的宁王——谢景之。
**谢景之的“关怀”再现**
果然,在林晚又一次从芳菲苑出来,抱着柳姨娘赏的点心盒子,沿着僻静小径回洒扫处的路上,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旁边假山后响起:
“晚儿妹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林晚浑身一僵!如同被毒蛇盯上,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她猛地转头,只见谢景之一身月白常服,手持折扇,从假山后缓步走出,脸上带着那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身后,依旧跟着那两个垂手侍立、存在感极低的小厮。
“王……王爷?”林晚迅速低下头,抱着点心盒子的手收紧,做出“惊慌”的样子,脚步下意识地后退,“奴婢……奴婢给王爷请安……”
“不必多礼。”谢景之微笑着走近,目光落在林晚明显比在浣衣房时整洁了不少的衣着,以及她怀里那个精致的点心盒子上,眼神微微一闪,笑容更深了,“看来晚儿妹妹在柳姨娘这里,过得还不错?这气色,比在浣衣房时好多了。”
“柳姨娘……心善……”林晚讷讷地回答,眼神躲闪,仿佛害怕与他对视。
“心善?”谢景之轻轻摇着折扇,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这王府里,能称得上‘心善’的人可不多。柳姨娘……倒是个妙人。”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不过,晚儿妹妹,你真的满足于只做一个厨娘吗?在柳姨娘的羽翼下,战战兢兢地讨生活?”
林晚的心跳加速。来了!试探和诱惑!
“奴婢……奴婢笨……只会做点吃的……”林晚把头埋得更低。
“不,你不笨。”谢景之忽然伸出手,用折扇轻轻抬起了林晚的下巴(林晚强忍着躲开的冲动),迫使她看向自己那双看似温润、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眸,“你能从浣衣房走到洒扫处,再得到柳姨娘的青睐,靠的可不仅仅是运气和……傻气。”
他的目光锐利如针,仿佛要穿透林晚伪装的表象。
“本王说过,可以帮你离开这里,给你真正的自由。”谢景之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不是柳姨娘施舍的这点安稳,而是彻底摆脱奴籍,恢复你林家小姐的身份,甚至……拥有一个全新的、尊贵的未来。”
自由!身份!未来!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在林晚的心上!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但她知道,这诱惑背后,是万丈深渊!谢景之要的,绝对不只是一个“傻厨娘”!
“王爷……奴婢……奴婢不明白……”林晚努力让眼神保持“茫然”和“恐惧”。
“你明白的。”谢景之松开折扇,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冷了下来,“本王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对你来说,举手之劳。”
他凑近一步,温热的呼吸几乎喷在林晚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柳姨娘最近,似乎很得王爷欢心?时常能见到王爷?本王……想知道,王爷每次去芳菲苑,都待多久?说了些什么?心情如何?还有……王妃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谢景之果然没安好心!他要她当眼线!监视萧承渊在柳姨娘处的动向,甚至打探王妃的消息!这简直是让她在刀尖上跳舞!一旦被发现,柳姨娘保不住她,萧承渊更会将她碎尸万段!
“不……不行……”林晚吓得连连摇头,脸色煞白,“奴婢……奴婢不敢……王爷会杀了奴婢的……”
“嘘……”谢景之的食指轻轻按在林晚的嘴唇上(林晚胃里一阵翻腾),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一丝冰冷的警告,“晚儿妹妹,本王不是在跟你商量。想想你的自由,想想你的未来。也想想……柳姨娘能给你的,本王能给你更多。她能毁掉的,本王……也能护住。”
赤裸裸的威胁!不合作,就毁掉她现在拥有的一切,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消息。”谢景之收回手,语气又恢复了温润,仿佛刚才的威胁只是错觉,“比如王爷是高兴还是生气?待了多久?有没有提到朝堂或者……谢某?王妃那边有没有派人来?这些,你总能‘无意中’听到看到吧?对你来说,很简单。”
他拿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极其精巧的竹管,塞进林晚冰凉的手里:“每三天,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写下来,塞进这里。会有人找你拿。记住,我们的交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让第三个人知道……”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林晚握着那冰冷的竹管,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都在颤抖。
“奴婢……奴婢……”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谢景之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她毫不怀疑,只要她敢说一个“不”字,明天就可能“意外”落井或者“突发急病”暴毙。
“晚儿妹妹是个聪明人,本王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谢景之满意地看着林晚惨白的脸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晚感觉像被毒蛇碰触),“好好想想,你的‘心意’,该给谁。”
说完,他带着那令人窒息的温润笑容,转身翩然离去,留下林晚一个人僵立在原地,如同坠入冰窟。
**夹缝中的抉择与虚假的信息**
回到洒扫处那间简陋的小屋,林晚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手里那枚小小的竹管,像一块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前有狼(萧承渊的审视),后有虎(谢景之的胁迫),中间还夹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柳姨娘,其目的尚不明确)。她这只小小的咸鱼,该如何在夹缝中求生?
拒绝谢景之?死路一条。
完全听从谢景之?一旦被发现,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告诉柳姨娘或萧承渊?她没有任何证据,谢景之完全可以矢口否认,甚至倒打一耙。而她,一个身份可疑、有过“前科”的奴婢,谁会相信她?只会死得更快!
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虚与委蛇,阳奉阴违!
她必须给谢景之提供“消息”,否则过不了关。但这些消息,必须是经过筛选的、无关痛痒的、甚至是半真半假的!既要让谢景之觉得她有利用价值,又不能触及真正的核心机密!同时,她必须加倍小心,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高级烹饪技巧赋予她的不仅仅是厨艺,还有对细节的精准把控和冷静分析的能力。她开始仔细回忆萧承渊每次去芳菲苑的情景(她确实“无意中”撞见过两次),分析哪些信息可以透露,哪些必须隐瞒。
三天后,当林晚在倒垃圾的路上,被一个面生的、提着泔水桶的粗使婆子“不小心”撞了一下时,她知道,谢景之的人来了。
她迅速将早已准备好的、卷成细条的纸条(用烧过的树枝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塞进了对方手里。纸条上写着:
“初五申时,王爷至芳菲苑,用晚膳,约两刻。与姨娘言及北地风雪甚大,粮草转运艰难,眉有忧色。王妃处无动静。晚字。”
信息半真半假:萧承渊确实在初五申时去过芳菲苑用晚膳,也确实待了大约两刻钟(半小时)。北地风雪、粮草转运是朝堂公开的难题,萧承渊忧心国事也是常态。至于是否与柳姨娘言及,谁知道呢?王妃无动静是真。
没有提及任何敏感话题,没有泄露任何具体计划,但看起来又像那么回事。这是林晚能想到的最安全的“情报”。
粗使婆子面无表情地收起纸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提着泔水桶走远了。
林晚看着她的背影,手心全是冷汗。第一次“交易”,完成了。她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迈出了危险的第一步。
**醉酒的冰山与失控的心跳**
或许是应付谢景之的紧张耗尽了心神,或许是连日来的压力太大,林晚在完成第一次“情报传递”后,精神有些恍惚。这天傍晚清扫回廊时,她有些心不在焉。
萧承渊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脚步比平时沉重,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脸色在暮色中显得异常冷峻,眉头锁得死紧,眼神也有些……迷离?李侍卫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低声劝着什么。
林晚远远看到,立刻抱起扫帚,想躲到柱子后面。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脚下一滑,踩到了一片不知何时飘落的、沾了露水的梧桐叶!
“啊!”她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朝着旁边摆放着几盆名贵菊花的花架摔去!
这一下要是撞实了,花盆摔碎,她不死也得脱层皮!更要命的是,萧承渊和李侍卫长就在几米开外!
危机预警疯狂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过!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了林晚的腰,将她硬生生拽了回来!
巨大的惯性让林晚重重撞进一个坚硬而滚烫的怀抱!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冷冽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她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因醉酒而蒙上一层氤氲雾气、却依旧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正是萧承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萧承渊低头看着怀里吓得脸色惨白、眼睛瞪得溜圆的林晚。她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润手膏的味道),身体柔软而轻盈,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她额头的伤疤已经变成一道浅粉色的印记,红肿溃烂的双手也好了许多,露出原本纤细的轮廓。此刻,那双总是“茫然”或“惊恐”的大眼睛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带着真实的、毫无伪装的惊惶和一丝……脆弱?
一种陌生的、燥热的情绪,伴随着浓烈的酒意,猛地冲上萧承渊的头顶!他揽在林晚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滚烫的掌心隔着薄薄的粗布衣衫,烙在她的肌肤上。
“王……王爷……”林晚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想要挣扎。
萧承渊却仿佛没听见,他伸出另一只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醉后的迷茫和探究,轻轻抚过林晚额角那道浅粉色的疤痕。
“疼吗?”他低沉的、带着浓重酒意的声音响起,有些沙哑,有些模糊,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林晚!
林晚浑身僵住,大脑一片空白!这……这是什么情况?!冰山王爷喝醉了在关心她?!
旁边的李侍卫长也惊呆了,张着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萧承渊的目光从疤痕移到林晚的眼睛,那迷蒙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的伪装,看到了更深的地方。他微微俯身,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近乎呢喃的语调,吐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
“阿……瑶……?”
阿瑶?是谁?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烈的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荒谬感!他把她当成了谁?一个叫阿瑶的女人?这是他的禁忌?还是……他的软肋?
没等林晚有任何反应,萧承渊眼中的迷蒙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比平时更甚的冰冷和暴戾!他猛地松开手,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将林晚推开!
林晚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幸亏扶住了旁边的柱子。
“滚!”萧承渊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看都没再看林晚一眼,拂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僵硬而充满戾气。
李侍卫长复杂地看了惊魂未定的林晚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林晚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被他抚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滚烫的触感。耳边回荡着他那声醉后的呢喃——“阿瑶?”
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和贴近,那冰山下短暂显露的迷茫和脆弱,还有最后那冰冷的“滚”字……都让林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危险!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更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