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星城，天气热得像提前闯进了三伏天。街道上，年轻人穿着各色时髦夏装：男孩子蹬着白色运动袜配运动拖鞋，一身短裤短袖清爽利落；女孩子有的穿波西米亚长裙配凉拖，有的套着洛丽塔连衣裙，配长袜和小皮鞋，步子轻快。尽管疫情的影子尚未完全散去，这些身影仍像花蝴蝶般穿梭在街头——市中心的中心大街、城西民国老商埠的石板路上、城东新经济中心的玻璃幕墙旁，处处都是鲜活的色彩。
但这街头的热闹，似乎与周立伟和林峰隔着一层。他们刚完成一趟飞行任务，将科研人员送到海岛再返回，全程不到四十分钟。停机坪上，那架米171直升机正接受机械师的悉心维护，重要部件都要经过最严苛的检查。此时机场地面温度已高达60度，直升机长长的尾梁里密不透风，传动轴带动尾桨转动时不断散热，里面像个闷热的蒸笼，机械师却只能钻进其中，仔细检查传动轴的状态。
飞行员休息室内，则是另一番清凉。美的五匹变频柜机与格力清新风五匹柜机同时运转，冷气足得让人略感发冷。周立伟和林峰坐在沙发上，服务员细心地给他们盖上毛毯，两人穿着白色毛巾底袜的双脚搭在沙发前的歇脚凳上，稍作休整。
与此同时，都汇府小学的音乐教师办公室里，许惠正在整理教案。各个班级的音乐考试已全部结束，接下来是语文、数学、英语的考试，她要负责四三班的监考。这份工作看似简单，实则藏着风险——不知从何时起，大学里常见的打小抄行为竟悄悄蔓延到了小学，成了一股难禁的歪风。
许惠心里明镜似的，却不好点破。她默默想着：抄吧，只要别被我逮到就行。说到底，坑的是自己，不是我。将来后悔的，也只会是他们自己。
办公室里待得久了，脚上的玛丽珍小皮鞋有些磨脚，许惠索性脱掉，换上拖鞋，穿着肉色连裤丝袜的脚踩在柔软的鞋面上，顿时舒服了不少。她坐在办公桌前，将所有教案一一归位，心里默默盼着暑假的到来。
从六月一日开学到现在，整整一个月了。这段时间，每个班的学生都是轮流到校，虽说正常教学没受影响，但这短暂的学期结束后，又将迎来暑假。许惠想着，假期里就能和周立伟一起，带着萌萌去公园、去爬山了。哪怕会热得满头大汗，也是件开心的事——总待在空调房里，对身体终究不好。
她拿起桌角的全家福，照片是去年，也就是2019年在婚纱摄影机构拍的。周立伟穿着店里的西装，她穿着白色V领婚纱，萌萌则是一身漂亮的白色公主裙，配着白袜子和小皮鞋，站在他们中间。那时周立伟36岁，她32岁，萌萌刚过四岁生日没多久，照片里的三个人，脸上都漾着藏不住的幸福。
看着照片，许惠的嘴角也扬起了甜美的笑意。她知道，今天的幸福来之不易。周立伟转业前，顶住了三爷爷的压力——对方想让他和梁州区组织部部长的女儿在一起，那是他三爷爷学生的女儿。周立伟没听，为此还背上了“大逆不道”的名声，可他从不后悔。
在许惠看来，和那些所谓的“安排”相比，能和心爱的人相守，能拥有这样温暖的小家，才是最踏实的幸福。
星城区民政局的吸烟室里，张主任刚处理完一季度的文件，拿出一根软包玉溪烟点燃。烟气很快被西墙上那台绿岛风12寸换气扇吸走，滚珠轴承带动五片扇叶高速转动，卷走尼古丁的气息，换进些清新空气。
他望着窗外，思绪飘回了八年前。那是2012年，他在主任办公室给刚过29岁生日的周立伟和25岁的许惠办理了结婚登记。可就在两人领证的第一天，事情就闹大了。
那天，局长把他叫到办公室，手机听筒里先是传来周立伟三爷爷怒骂民政局和北方军区的声音，随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刺耳的救护车警笛声。局长和他心里都清楚，这事儿已经失控了。
“小张，立伟和许惠结婚的事我知道，”局长脸色凝重，“北方军区的贺主任打过招呼，让尽快办下来。现在证是领了，可有人把状告到了市信访局，说咱们和军区那边有猫腻，故意跟立伟他三爷爷对着干。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张主任叹了口气：“局长，贺主任也跟我提过。立伟当时还在北方军区陆航团，再有一年就转业了。您可能不知道，他三爷爷那会儿正策划着把他转业后往梁州区扶贫办送呢。”
局长猛地一愣：“转业去扶贫办？他可是陆航飞行员，国家砸多少钱培养出来的，比大熊猫都金贵，这不是胡闹吗？”
“问题就出在这儿，”张主任解释道，“立伟他三爷爷，当年梁州还是县级市的时候，是教办主任。之前当了十几年班主任、几年校长，后来升成教办主任，内退后又在扶贫办干了五年主任，65岁才正式退休。他早就算计着，撮合自己学生的女儿，也就是梁州区组织部部长的女儿，跟立伟生米煮成熟饭，等立伟转业直接塞进梁州区扶贫办。”
“这老爷子图什么？”局长不解。
“他觉得立伟是军人，转业不该去民航开直升机，该去扶贫办解决民生问题，说白了，就是为了他自己那点面子。”张主任摇摇头，“结果立伟他师父，陆航团的带飞机长，现在的飞行大队长陈兵，把许惠介绍给了立伟。许惠和立伟是发小，双方父母都是北方大学的老师，还是关系极好的同事。这等于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打乱了他三爷爷的计划，他手底下那些人自然不乐意了。”
局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军区政治部贺主任保护立伟的意思很明显，所以才把‘后门’走到我这儿。你做得没错，小张。毕竟贺主任也好，立伟也罢，他们代表的是北方军区——那可是全军总预备队，各路人才汇聚的地方。咱们这步虽说有点‘拉偏架’，但要是让那老爷子的计划成了，寒的是北方军区的心。只是这事儿，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有我在，还能帮你分担些。现在倒好，立伟他三爷爷住院了，他那些学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老爷子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后台。已经有人把事儿捅到市委了，咱们得想个万全之策。”
张主任连忙说：“局长，我看可以把北方军区政治部的相关手续文件拿出来。这无论是从法律还是情理上，都说得通。我估摸着，军方这时候大概率会派代表来帮咱们解释——立伟早就上交过结婚申请，政治部也审批通过了，按理说没问题。”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局长眉头未展，“万一对方咬着说立伟是利用军区政治部的地位谋私利，这事儿就更难解释了，弄不好会牵扯更多人，把水搅得更浑。”
“我明白，”张主任应道，“我会尽快和贺主任对接，让他们也想想办法。现在最关键的，是证明这些白纸黑字的手续全是合理合法的，没有半点徇私情的地方。”
局长补充道：“再跟陆航团的李团长，还有立伟他师父陈兵通个气。他们最了解立伟，说不定陆航那边也会派人来帮忙解释。”
“还是您考虑得周全。”张主任点头称是。
他掐灭手里的烟，望着换气扇转动的扇叶，心里对过往的这段回忆生出几分释怀。想到周立伟和许惠如今已经有了可爱的女儿萌萌，一家人和和美美，便觉得当初那看似冒险的一步，走得无比正确。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照进吸烟室，驱散了最后一丝烟味。有些选择，当时看似艰难，回头看时，却藏着对未来最妥帖的守护。
北方航空公司党委书记办公室里，马鸿云看着日历，再过几天就到七月了。她心里清楚，许惠、季冬梅和李婷婷很快就要放暑假了——许惠是都汇府小学的音乐老师，李婷婷和季冬梅在都汇府幼儿园任教，孩子们一放假，她们也能迎来休整。
只是飞行员们的节奏依旧紧凑：周立伟和林峰负责周一到周五早八晚五飞直升机，接送海岛科研人员，虽说能早下班，周末也能正常休息陪伴家人；曹永新则是周一到周五同样时段接送海上钻井平台工作人员，周六飞半天，中午就能回家，周日全天休息，刚好能陪李婷婷和可可。这么一来，周一到周五就得辛苦许惠照看萌萌，李婷婷照管可可。
马鸿云想到这些，既心疼又有些无奈。周立伟和曹永新都是从陆航转业过来的，八年前——也就是2012年，两人在陆航团时分别和许惠、李婷婷结了婚。那时他们才29岁，妻子们25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如今，周立伟和曹永新已过37岁，许惠和李婷婷也33岁了。岁月虽在他们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掩不住眼底的青春气息——这大抵是被丈夫呵护、女儿乖巧懂事的缘故。马鸿云翻看着相册里两家的全家福，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翻到林峰和季冬梅的结婚照时，她的思绪飘回了去年——2019年9月中上旬。那时林峰刚过28岁生日五个月，季冬梅过了24岁生日五个月，两人领证后拖了五个月，才在公司飞行员餐厅办了婚礼。这样的安排既安全又妥帖：除了双方父母和挚友，来宾多是公司职工，食品安全也有保障，没有乱七八糟的添加剂，更不会用不新鲜的食材，吃得放心；餐厅面积大、容量足，还有单间，完全能容纳前来道贺的职工和亲友。
合上相册，马鸿云做了个决定：暑期要走进职工家庭慰问，同时召集公司里有才艺的员工，让家属们到餐厅集合，办一场慰问演出。她把这事交给林芳负责，叮嘱后勤部门全力配合，保证餐饮供应。
她心里明白，如今“牛马”成了不少人自嘲的代名词，但北方航空公司作为央企国航下属的大型国企，绝非资本家盘剥的工具，更不是某个人的商业帝国。除了创造经济价值，更要解决职工的后顾之忧——让他们安心工作，企业才能向着更好的未来发展。
马鸿云虽出身陆航直升机飞行员，与演员颜丙燕同龄，身上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不仅精通飞行与维修，更兼具多才多艺的另一面。
鲜少有人知晓，她来自艺术世家。父母是星城市艺术团体的歌唱演员，深耕民歌领域，在这样的氛围里，马鸿云对音乐无师自通，有着天生的敏感度。
1990年，18岁的她面临人生重要选择。彼时解放军陆军航空兵学院尚未设立，她通过高考，同时入围了解放军艺术学院与空军飞行学院的招生范围。最终，她选择投笔从戎，成为空军飞行学院的一员。两年预校生涯结束后，1992年，她进入航校，开始了被称为“喝油花大钱”的专业飞行学习，主攻进口的小羚羊直升机。
毕业后，她被分配至急需新鲜血液的陆军航空兵部队，很快转型驾驶当时第一批进口的米171直升机，迅速积累起丰富的飞行经验。她曾参与南方抗洪抢险，驾驶直升机穿梭在洪流之上；也曾投身森林火灾扑救，在浓烟与烈焰间开辟生命通道。而2008年的“5·12”抗震救灾行动，更是她军旅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在满目疮痍的灾区上空，她一次次完成物资投送与人员转运任务。
抗震救灾结束后，36岁的马鸿云选择转业进入民航，彼时她的女儿刚满四岁。初入民航系统，她坚守着“不吃请、不收礼”的原则，成为公认的廉洁模范。这份坚持触动了部分利益群体的蛋糕，她曾多次遭遇打压，却始终未曾动摇。
直到7年前，也就是2013年，凭借过硬的业务能力与清正的作风，马鸿云成为北方航空公司党委书记，成为这家企业运筹帷幄的引导者。
都汇府幼儿园小一班的，季冬梅带班，李明雪负责保育。建构区的积木堆得老高，涂鸦区的彩笔在纸上画出斑斓线条，益智区的孩子们凑在一起研究拼图，到处都是热闹的声响。唯有娃娃家，萌萌正和另一个小姑娘安静地玩着。
萌萌把自己带来的小号珊瑚绒毛巾被裹在毛绒玩具兔身上，拿起小奶瓶凑到兔子嘴边，轻声念叨：“兔兔乖，妈妈不在还有姐姐呢，姐姐给你喂奶，喝完了就睡觉，姐姐陪着你，乖哦。”
季冬梅悄悄走过去，笑着说：“萌萌，你看兔兔多开心呀，有你这么好的姐姐陪着，它都快睡着了呢。”
萌萌认真地摇摇头：“季老师，兔兔在班里光睡觉，会肚子饿的，我在这儿它就不会饿啦。可是它要是不乖，我就用臭袜子熏它，让它乖乖睡觉。”
季冬梅连忙摆手：“这可不行哦。你看你小脚丫上的袜子虽然漂亮，但穿久了也会变臭的，要是把兔兔熏得生病了，你肯定也会难过哭的。”
萌萌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带着委屈说：“季老师，可是兔兔太调皮了，不乖，我想让它睡觉嘛。”
季冬梅蹲下身，耐心引导：“那也不能用臭袜子呀。要是老师把穿过的臭袜子放在你床上陪你睡觉，你愿意吗？”
萌萌带着哭腔摇摇头：“不愿意……我不要臭袜子陪着我睡。季老师，我给你洗袜子吧。”
季冬梅被逗笑了，轻轻帮她擦了擦眼角：“不用啦，这里不是你家呀。要是让你给老师洗袜子，老师也会心疼哭的。别哭啦萌萌，哭太久就玩不尽兴啦。”
可萌萌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旁的李明雪见状，对季冬梅说：“冬梅，我来哄哄萌萌，你去看看其他孩子吧。”说着便把萌萌抱到腿上，柔声说：“萌萌，想哭就哭一会儿吧，明雪老师在这儿陪着你呢，乖。”
萌萌哭了一会儿，抽噎声渐渐小了。李明雪这才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说：“萌萌你看，过了这个暑假，你就要和班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中班了，可不能再动不动就哭啦。你比其他小朋友多上了一年小班，年龄要大一些，本来该是大家的大姐姐，要是总哭鼻子，就从‘萌萌大姐姐’变成‘萌萌小妹妹’咯。”
萌萌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明雪老师，我不想当小妹妹。”
“那以后遇到事情就先想想办法，不能一上来就哭呀。”李明雪继续引导，“你看爸爸妈妈多疼你，每天开开心心送你到幼儿园，又开开心心接你回家，他们都盼着你快点长大呢。要是总哭，眼泪流干了，眼睛说不定就看不清东西了，那时候漂亮的花、可爱的小兔子，还有爸爸妈妈的笑脸，就都看不见了，多可惜呀。”
萌萌赶紧摇摇头：“明雪老师，我不想看不见。”
“所以呀，以后不能随便哭了。”李明雪点点头，“老师知道你在家喜欢穿珊瑚绒连衣裙睡衣，有时候不舒服吐脏了，心疼得哭，这老师能理解。但哭过之后，要学着想办法呀，跟妈妈一起把脏东西清理干净，放进洗衣机洗洗，它不还是你最喜欢的那件睡衣吗？”
萌萌低着头，小声说：“明雪老师，我不想老让妈妈洗衣服了。”
“真棒，”李明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老师和李老师、季老师都相信你，一定能慢慢学会照顾自己的。好了，不哭了，回娃娃家跟小朋友接着玩吧，明雪老师还要去看看其他小朋友呢。”
萌萌点点头，转身跑回娃娃家，乖乖守在摇篮边，看着被珊瑚绒毛巾被裹着的毛绒兔子。李明雪则和季冬梅一起巡视着各个活动区，留意着孩子们的状态，一旦发现小摩擦或小问题，便及时走过去轻声引导。
时间悄悄滑到下午四点，那架米171直升机准时起飞，朝着海岛方向飞去。
半小时后，直升机稳稳降落在海岛停机坪。科研人员排着整齐的队伍有序登机，周立伟轻轻拉动总距，又微调变距杆，直升机便载着众人，转头向机场飞去。
驾驶舱内，林峰一手握着总距，一手扶着变距杆。周立伟开口道：“林峰，你来飞吧。”他一边控制着联动操纵杆，一边留意着林峰的操作——忽然发现，林峰身上渐渐有了自己的影子：飞行姿态平稳，高度控制精准，即便遇到气流，也总能从容调整，丝毫不显慌乱。
同一时间，都汇府幼儿园到了放学时刻。许惠准时赶来，季冬梅和李明雪迎上前，想先和她聊聊萌萌的情况。
“惠姐，萌萌这孩子特别懂事，也有自己的小想法，”季冬梅笑着说，“就是容易哭鼻子。我跟她说，马上要升中班了，总哭的话，就不是‘萌萌大姐姐’，要变成‘萌萌小妹妹’咯。”
许惠温柔地抱起萌萌，看着女儿的眼睛说：“萌萌你听，季老师都这么说了。妈妈相信你能自己解决问题，可不能动不动就哭呀，不然真从姐姐变成小妹妹，说不定还要穿着尿布裤来幼儿园呢，多不好意思呀。”
萌萌急忙摇头：“妈妈，我不想这样。”
“以后遇到事儿，幼儿园有李老师、季老师和明雪老师，家里有爸爸妈妈，”许惠耐心引导，“不是不让你哭，是有些事真的没必要哭。再哭的话，妈妈可就真让你穿尿布裤来上幼儿园了。”
萌萌在许惠脸上亲了一下，小声说：“妈妈，我不想丢人，不想穿尿布裤，那是小花和毛毛用的。”
许惠知道，小花和毛毛是萌萌最爱的两个毛绒公主娃娃，她笑着应道：“好，妈妈信你。小花和毛毛是小妹妹，它们也会看着你呢。咱们回家好好照顾它们，给它们换裙子、换袜子，还有尿布裤。”
一旁的李明雪忍不住夸道：“惠姐，让萌萌给娃娃换衣服袜子，这办法真不错。”
“这样对孩子发展好，也能培养她的责任心。”许惠笑着说。
季冬梅蹲下身子，看着萌萌认真地说：“萌萌，妈妈说的是真的哦。我已经和妈妈约好了，要是你再动不动就哭，妈妈就会把你的小内裤换成尿布裤，穿着来幼儿园，就像小宝宝一样，多不好意思呀。”
萌萌连忙摆手：“季老师，我不要这样，不喜欢穿这个，这是小宝宝用的。”
“那以后有事情，在幼儿园就跟我、李老师还有明雪老师说，在家就告诉爸爸妈妈，我们都会帮你想办法解决的。”季冬梅笑着鼓励她。
“季老师，我知道了。”萌萌用力点头。
“好，我和李老师、明雪老师都相信你。该回家啦，不然爸爸该等急了。”季冬梅揉了揉她的头发。
许惠把萌萌放下来，牵着她的小手往家走。
回到家，许惠让萌萌坐在自己腿上，温柔地说：“来，妈妈抱抱。”说着，她脱掉萌萌脚上的鞋子，露出那双穿着可爱袜子的小脚丫。
萌萌搂着许惠的脖子，小声说：“妈妈，我不想穿尿布裤，我怕丢人。”
“傻孩子，妈妈也不想让你穿呀。”许惠轻轻拍着她的背，“但妈妈会在你的小内裤里垫一块薄尿布，妈妈知道你上幼儿园后从来没尿过裤子、拉过裤子，就是怕你有时候突然憋不住。这样就算尿湿了，也只需要洗尿布，除非尿得太多把小内裤一起弄湿了。”
萌萌皱着小眉头：“妈妈，我不想变成小妹妹，要不然就和小花、毛毛一样了。”
许惠点点头：“好，妈妈不会让你变成小妹妹的。萌萌乖，咱们去小卧室看看小花和毛毛吧。”
她抱着萌萌走进小卧室，只见两个毛绒公主娃娃被裹在珊瑚绒毛巾被里，像两个圆滚滚的毛绒团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正等着萌萌这个“大姐姐”来抱抱它们呢。
萌萌立刻从许惠怀里滑下来，跑到床边轻轻掀开毛巾被，小心翼翼地抱起小花和毛毛，奶声奶气地说：“小花，毛毛，姐姐回来啦。”
周立伟回到家时，正看到小卧室里萌萌和许惠陪着两个毛绒娃娃的温馨画面，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准备晚餐，不忍打扰这份宁静。
萌萌细心地解开小花和毛毛身上的珊瑚绒毛巾被，先给它们脱下屁股上的尿布裤，见内侧依旧干净雪白，又取来两条新的尿布裤，小心翼翼地给两个娃娃换上，嘴里念叨着：“小花，毛毛，姐姐去给你们洗洗旧的，你们乖乖躺在这儿别动，妈妈在呢，不用怕哦。”
许惠在一旁拿起珊瑚绒毛巾被，轻轻将换好尿布裤的两个娃娃裹好，温柔地看着萌萌忙碌的小身影。
萌萌攥着换下来的两条尿布裤，在手里反复揉搓着，像是在认真清洗：“小花，毛毛，姐姐给你们洗尿布裤啦，这样你们就不怕没得换啦。”
“萌萌真懂事，”许惠柔声说，“你看，就算小花和毛毛没尿湿、没弄脏，尿布裤包了一天也会不舒服，所以每天都要换、都要洗。有时候呀，还要给它们换珊瑚绒连衣裙和袜子呢——它们的袜子都是你穿小的，攒了好多，也要经常洗，让它们干干净净的，抱着睡觉才舒服呀。”
萌萌把尿布裤搓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叠好，放进小花和毛毛专属的小抽屉里。她从许惠怀里接过两个娃娃，认真地说：“小花，毛毛，妈妈累了，接下来由姐姐照顾你们。”
许惠看着女儿小大人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好呀，萌萌，那就辛苦你照顾好两个小妹妹，妈妈就在这儿陪着你，乖。”
媳妇，萌萌，吃饭了。”周立伟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一家三口围坐餐桌，共享了一顿温馨的晚餐。饭后，周立伟收拾厨房和餐厅，许惠则陪着萌萌回到小卧室。
看着女儿抱着两个毛绒公主娃娃，小手还轻轻摸着娃娃们穿了尿布裤的小屁股，许惠柔声说：“萌萌你看，小花和毛毛穿着尿布裤多乖，像小宝宝一样。可你动不动就掉眼泪，就不像大姐姐啦，反倒像个小妹妹呢。”她边说边指了指床头柜的小抽屉，拉开一看：“妈妈收拾东西时，找出十条尿布裤，在家穿也很舒服，就当小内裤穿，不用怕丢人。就算憋不住尿湿了，也只会弄湿这个，不会弄脏小内裤，妈妈会洗的。不过去幼儿园可不能穿，不然多不好意思呀。”
萌萌点点头：“妈妈，我知道了，在家穿这个，舒舒服服的。”
“外面再套一层小内裤，”许惠轻轻摸着萌萌身上的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就算憋不住，也只会湿了尿布裤，还能保护你的睡衣呢。你看，你被照顾得多好呀。”
“妈妈，我不想把珊瑚绒连衣裙睡衣弄脏。”萌萌小声说。
许惠亲了亲她的脸颊，指了指洗衣篮：“你看，你攒了三条珊瑚绒连衣裙睡衣呢——那条三花色的，还有这条粉红色的，还有白底碎花的，它们因为要等你照顾，正躲在洗衣篮里偷偷‘哭鼻子’呢。明天是周末，咱们用阳台的双缸洗衣机给它们‘洗洗澡’，这样你就能放心穿它们睡觉啦。”
萌萌眼睛一亮：“好！我要三条都干干净净的！”
许惠在萌萌脸颊上亲了亲，把她轻轻放在铺着白底碎花珊瑚绒毛巾被的小床上。她细心地将萌萌穿着粉红色毛圈袜的小脚、套着白底碎花珊瑚绒裤子的腿，还有穿着同款连衣裙睡衣的小身子，一一裹进毛巾被里。衣服和毛巾被的花纹几乎融为一体，萌萌躺在床上，活像个圆滚滚的白底碎花团子。
“妈妈，我变成奶娃娃啦。”萌萌小声嘟囔着。
“是啊，回家了，萌萌就当回奶娃娃吧。”许惠柔声道，“乖，你看小花和毛毛都当奶娃娃了，你也陪着它们。妈妈在这儿看着你睡，等你睡熟了，妈妈再去陪爸爸。”
萌萌的眼皮渐渐沉了，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
许惠看着女儿熟睡的模样，心疼地解开毛巾被裹着小脚的部分，隔着粉红色毛圈袜轻轻揉着她的小脚丫。尽管隔着一层袜子，仍能感觉到那像珍珠般圆润的小脚趾。她忍不住凑近，闻了闻袜子——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这双袜子不知被洗过多少次，却总带着孩子特有的清爽。又闻了闻裹着萌萌的毛巾被，淡淡的薰衣草香萦绕鼻尖，那是阳台双缸洗衣机洗过无数次后，留下的阳光与洗衣液的味道。
确认萌萌睡得香甜，许惠把小花和毛毛分别放在她两边，又隔着袜子在萌萌的脚心轻轻亲了一下，才重新把毛巾被裹好，掖了掖边角。
许惠从卧室出来，走到周立伟身边坐下，轻声说：“老公，最近总觉得萌萌这么小就这么懂事，说心里话，我反而有点不舒服。”
周立伟握住她的手：“怎么了媳妇？为啥会这么想？”
“其实萌萌不用这么乖的，”许惠叹了口气，“小孩子调皮点没关系，只要不越过原则就行。可她太懂事了，我看着反而心疼。你还记得那个叫邓鸣贺的孩子吗？”
周立伟点点头：“记得。八年前，也就是2012年春晚那个孩子。那时候我还在陆航团，后来咱们2015年有了萌萌——那会儿我刚过32岁生日一个月，你过了28岁生日一个月，没过多久就听说他不在了，说是新家装修吸入有害气体，得了白血病。”
“这里面的道理咱们该明白，”许惠语气沉了沉，“邓鸣贺父母是打工人，文化程度不高，可能更在乎眼前的生存，把孩子当成了摇钱树，说白了就是‘啃小’。咱们俩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你毕业于陆航学院，转业后到了北方航空公司这个央企下属的国企；我从北方师范大学毕业，2009年22岁就考进星城区教体局当事业编，一直在都汇府小学教音乐。咱们不能只看眼前。你想啊，邓鸣贺那事，但凡父母有点前瞻性，也不会走到那一步。要是只顾眼前，就算他现在还在，说不定也会像《伤仲永》里写的那样，最后‘泯然众人矣’。”
周立伟深以为然：“是啊，他爸妈和仲永的父母一样，只盯着眼前的利益，不想孩子长远的发展。对了，我也发现萌萌对音乐挺敏感的，这可能和咱们有关——我小时候我妈每周给我上三次音乐课，你又是音乐老师。要是咱们也只顾眼前，让她在该上学的年纪去跑商业演出，那不是毁了孩子吗？”
“我绝不同意萌萌这么小经历这些，”许惠态度坚定，“首先身心扛不住，再者她最该先好好受教育，让时间慢慢沉淀，把基础打扎实。将来不管她想跟你一样当飞行员，跟我一样当老师，或是去解放军艺术学院深造，哪怕碰到像孟玲那样的好老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不违背原则，咱们都该支持。”
“孟玲老师的学生确实厉害，”周立伟笑了，“早期有刘和刚、王宏伟、泽旺多吉，后来又有于海洋、何旭这些年轻人。说起来，我高考时也差点去了解放军艺术学院，最后还是选了陆航学院——一方面是心里的飞行梦，一方面也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许惠轻轻揉着周立伟穿着白毛巾底袜的脚，柔声说：“老公，不管萌萌将来是像你一样当飞行员，或是跟我一样做老师，还是去解放军艺术学院，能遇到孟玲、阎维文、吕继宏这样的前辈，或是于海洋、何旭这样的年轻导师，对她来说都是人生宝贵的财富。就算将来没走这些路，哪怕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过一生，也已经比很多人幸福了。”
周立伟点点头：“是啊，真应了那句‘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有时候不一定非要做出多大成就，只要心里的想法不跑偏，不违背原则，就挺好。”
许惠笑了，隔着袜子轻轻嗅了下，故意皱起眉：“臭死了，你这脚丫子，也就我肯给你洗。还有你这宝贝白毛巾底袜，也只有我耐着性子洗。我给你泡泡脚，放松放松。”
她转身端来一盆温热的洗脚水，小心翼翼地帮周立伟脱掉袜子，双手浸入水中，温柔地搓洗着他的脚掌和脚踝。温暖的灯光洒满客厅，映着两人安静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整个家都被一种踏实的温馨包裹着。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就这样在日常的琐碎里，藏着最动人的相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