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傍晚的集合令
翌日，下午五点二十，庆大正门前的香樟大道刚被洒水车冲过，柏油还泛着湿光。
江瑾初把白色FK8停在红漆人行道边，按下双闪，像给按部就班的校园节奏突然插进一记重鼓。
她换了件薄款飞行员夹克，领口绣着极细的红色“JIN”，墨镜推到头顶，耳侧碎发被风卷得微微扬起——
一副“我就是要让你们看见”的架势。
宋砚野背着吉他箱从图书馆台阶下来，黑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当外套，耳钉在夕阳里闪了一下。
他远远看见那辆熟悉的车，脚步不自觉缓了半拍——
像考古探方里突然出土一块带铭文的玉，明知会引来所有目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江瑾初降下副驾车窗，胳膊随意搭在窗沿，指尖跟着车内节拍轻敲：“上车，绕场三圈，保你安全。”
她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四周零散的同学侧目。
宋砚野挑眉，目光扫过周围越来越密集的手机镜头，心里叹了口气——
“行，今天就当活体展品。”
他拉开副驾车门，吉他箱塞进后座，自己矮身坐进去，安全带“咔哒”一声，像给即将到来的舞台秀上了根保险绳。
2 音响与《Yellow》
江瑾初按下中控，车窗全线降下，初秋的风灌满车厢，带着香樟和远处食堂油炸物的混合味。
音响被提前调到最大，前奏吉他一出来，她就踩下离合——
是那首《Yellow》，原版，没有 remix，鼓刷像心跳，缓慢却执拗。
第一圈，车速压得很低，20km/h，刚好跟人行道步行的速度平行。
她把副驾一侧的车窗降到最底，左手伸出窗外，指尖在气流里打拍子，像给整首歌做了个现场指挥。
宋砚野坐在副驾，手臂搭在窗沿，指背无意识地跟着鼓点轻敲。
他本想装淡定，可余光所及——
同学纷纷驻足，有人举起手机，有人半遮嘴议论，镜头对准副驾那一小块侧脸。
“考古系那个‘拒人范本’吧？居然有人罩？”
“江氏千金亲自开车？这什么神仙组合！”
细碎议论被风卷进车厢，又迅速被音乐盖过去。
宋砚野耳尖微热，却强迫自己维持表情松散，像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展。
江瑾初用余光扫他，嘴角勾起一点坏：“别板着脸，他们在拍你。”
“我知道。”他低声回，却忍不住笑，“感觉像被碳十四测定，一秒曝光。”
第二圈，她稍踩油门，车速提到 30，音响副歌正好进入——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她的声音混在风里，轻轻跟唱，调子故意拖了半拍，像给标准答案留一点手写修改。
宋砚野被那跑调的尾音逗得偏头，耳钉晃了一下，光点正巧掠过她手背——
像地层剖面里突然出现的异色釉，亮得猝不及防。
第三圈，她不再控制车速，轻点油门，涡轮介入，车速指针跳到 45，发动机低吼被音响掩盖，却仍能感觉到座椅轻微的推背。
车窗外的景象开始流动——
银杏叶被气流卷起，打着旋儿擦过挡风玻璃；
同学的脸变成模糊的色块，只剩手机闪光灯还在坚持。
宋砚野看着那些迅速后退的光点，忽然想起遗址里被风化的瓷片——
曾经完整，如今只剩边缘，却仍固执地反射最后一星釉光。
他侧头，看驾驶座上的女孩：
她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拍子，指甲边缘还留着未完全褪去的泥痕，像给完美模板偷偷加了个手写签名。
那一刻，他清晰听见自己心跳的错位——
0.1 秒的提前量，刚好够一首歌的副歌落地。
3 第三圈末尾
第三圈即将收尾，江瑾初逐渐松油门，车速缓降，音响也正好播完最后一句——
“…and everything you do,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她踩下离合，挂空挡，让车靠惯性滑到图书馆正门前。
刹车轻点，FK8 稳稳停住，像给一场小型演出划下休止符。
四周安静几秒，然后爆出掌声——
有人吹口哨，有人起哄，更多手机镜头对准副驾车窗。
江瑾初把墨镜推回头顶，按下车窗锁，扭头看副驾，笑得虎牙闪亮：“三圈结束，保你安全下车。”
宋砚野解开安全带，掌心却悄悄覆在她手背，温度交换不过一秒，却被车窗外的闪光灯无限放大。
“谢了，”他声音低，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哑，“下次换我开车。”
“行啊，”她挑眉，“只要你能让我吐。”
两人同时笑，笑声被校园广播背景音盖过，却又在彼此耳膜里持续回荡。
宋砚野推门下车，背起吉他箱，像给舞台秀做了个优雅谢幕。
他穿过围观人群，耳钉在路灯下闪了一下，像给黑暗打了个节拍。
江瑾初目送他背影消失，才按上车窗，把音响声调小，像把一段尚未命名的旋律收进私密播放列表。
她低头，在手机里新建相册——
标题只有一行字：Yellow.
照片里，副驾车窗半降，路灯落在宋砚野肩线，像给一条未被记录的剖面镀上临时釉。
而缺口，已在皮肤下发光，等待下一次碰撞，也等待下一次升温
4 零点前的申请
夜里十点四十五，庆大校园广播台位于旧图书馆阁楼，木门上的绿漆剥落，像被岁月反复剥开的封面。
宋砚野拎着吉他，耳钉在廊灯下闪一下，像给黑夜打了个前奏。
台长是他大二认识的学长，见面就笑：“又来深夜告白？学校可是十一点断电。”
“只占用十分钟，”宋砚野把申请表递过去，“曲目《Yellow》，致谢栏写‘J’，可以？”
学长扫一眼，吹了声口哨：“考古系大神都下凡，我敢不给？”
签字，盖章，话筒时段排到23:00-23:10，刚好卡在熄灯前。
宋砚野道谢，转身时指尖无意识摩挲吉他背带，像在确认一条尚未出土的弦是否牢靠。
5 23:00 的倒计时
23:00，校园电网进入“节能模式”，路灯先暗一半，宿舍楼灯却齐刷刷亮着——
有人提前在群里通风：“考古系宋砚野要告白！速听！”
阁楼里，老式调音台亮着橙灯，像给黑夜点了个火炉。
宋砚野戴上监听耳机，朝玻璃窗外的学长比个“OK”，指背青筋在昏黄灯里显出一瞬的紧绷。
前奏拨下，弦声通过广播线路漫过校园——
先是旧图书馆外的银杏大道，再是各栋宿舍楼，最后钻进每一间没拉窗帘的窗。
《Yellow》的前奏像被夜风拉长的丝带，缓慢却执拗，把零点的校园裹成一个巨大的耳机。
6 全校起哄
第一声副歌进入，全校灯开始回应——
A 栋先闪三下，像是领唱；
B 栋紧接着整层亮起，荧光灯管发出“嗡嗡”电流声，像天然的和声；
C 栋不甘示弱，阳台灯齐开，光点连成一片，像给夜空加了个临时星座。
有人吹口哨，有人敲脸盆，更多人在窗口喊：
“J是谁？出来认领！”
“考古系宋砚野公开告白！全校见证！”
声音从四面汇聚，又通过广播的回声传回阁楼，像给歌曲加了个天然的 crowd track。
宋砚野坐在话筒前，指节随着节拍轻敲吉他腹板，眼睛却看向窗外——
对面是女生宿舍，灯光拼成的“J”形在某一瞬间亮起，像有人提前排练过，又像全校集体起哄的巧合。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耳钉在橙灯下闪一下，像给黑暗盖了个验收章。
歌曲最后一遍副歌，他靠近话筒，声音低却清晰：
“致谢 J。愿你永远缺口发光。”
话音落下，弦声同时收住，像给一条未被命名的地层关系打上临时标签。
7 宿舍星空
广播结束，电源切断，校园瞬间沉入黑暗，像给一场大型演出拉下幕布。
可黑暗只持续三秒——
有人重新按下宿舍灯开关，更多的光点接连亮起，像给夜空补了个 encore。
A 栋 302 用台灯在窗口打出“J”形光影；
B 栋顶层，一排充电宝小灯被摆成心形，闪三下即灭；
C 栋有人举起荧光板，歪歪扭扭写着——
“J！答应他！”
光点此起彼伏，像为学生自己打造的星空，也像给广播里那句“愿你缺口发光”做的视觉和声。
江瑾初原本趴在宿舍书桌前写地层学报告，耳机里插着校台频率，当《Yellow》前奏响起，她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
致谢响起时，她走到阳台，全校灯光恰如浪潮亮起——
光点映入瞳孔，像被地层深处突然发现的星尘，带着不易察觉的烫。
她伸手，在空气里比了个虚弹的动作，像给缺口对准光源，却无人看见指节那一瞬的颤。
楼下有同学抬头，镜头对准她所在楼层，却只拍到一片剪影——
睡衣外套赛车服拉链，额前碎发被灯海镀上一层淡金，像给“J”这个字母加了层隐形釉。
她没露面，却也没躲，嘴角 15 度，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软，像把全校灯光收进私人播放列表。
手机亮起，陌生号码，末尾 8888——
【收到星空了吗？——宋】
她指尖在屏幕悬停三秒，回复只有一行字：
【收到了，缺口很亮。】
发送完毕，她把手机反扣在桌面，像给一段尚未曝光的剖面盖上最后一层土。
而窗外，全校灯光仍在此起彼伏，像给一条无名断层镀上临时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