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沉浸在“微光错觉”带来的隐秘喜悦中,像一只小心翼翼舔舐着蜜糖的小兽,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逼近。而夏晴,这个嗅觉敏锐又占有欲极强的猎人,早已从江屿那些细微的变化和看向苏晚时偶尔流露的专注眼神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她在江屿身边的位置,尤其是一个像苏晚这样平凡、卑微的存在。
暗流,开始无声地涌动。
夏晴的第一步,是舆论造势和形象塑造。她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江屿身边,在食堂、在球场、在图书馆门口,以各种“合理”的理由制造偶遇和亲密互动。她笑容甜美,举止大方,亲昵地叫着“江屿”,分享着自己带来的精致点心,或者“顺便”帮他带一瓶水(不再是苏晚放的那个牌子)。她刻意营造出一种“青梅竹马”、“天生一对”的氛围,让周围的同学都潜移默化地接受并强化这个认知。
“看,夏晴和江屿又在一起吃饭了,好配啊!”
“听说两家是世交,从小就认识,门当户对!”
“夏晴对江屿真好,还特意给他带进口巧克力…”
“那当然,除了夏晴,还有谁能配得上江屿?”
这些议论声,有意无意地飘进苏晚的耳朵里,像细小的沙砾,磨砺着她刚刚复苏的心。每当看到夏晴自然地挽着江屿的胳膊说笑,或者江屿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时脸上那习以为常的表情,苏晚心头那点微弱的烛火就会被冷风吹得摇曳不定。现实一遍遍地提醒着她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与此同时,一些关于苏晚的“风言风语”也开始悄然在班级和文学社的小圈子里流传。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文学社新来的苏晚,家里好像特别困难,妈妈开花店的,很小很破那种。”
“是吗?看她平时穿的用的,确实挺…朴素的。”
“听说她特别想巴结江屿,在文学社做事可卖力了,什么都抢着干,就想引起江屿注意呢!”
“真的假的?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江屿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谁知道呢,有些人就是心比天高呗…”
这些流言起初只是窃窃私语,来源模糊。但当苏晚在食堂独自吃饭时,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和窃笑;当她在阅览室整理稿件时,听到门口经过的女生故意提高声音议论“某些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周默皱着眉头问她“最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推到了流言的风口浪尖。
这些议论像冰冷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她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驳。她确实家境不好,她确实在文学社很努力…可是,她从未想过要“巴结”谁!那份默默的付出,只是源于她内心最卑微的渴望和最本能的认真!然而,在夏晴精心编织的语境里,她所有的努力和善意都被扭曲成了别有用心。
更让苏晚感到窒息的是夏晴的“亲近陷阱”。
一天放学后,夏晴“恰好”在阅览室门口“偶遇”了独自整理稿件的苏晚。
“苏晚,还没弄完呢?辛苦啦!”夏晴笑容甜美,亲热地凑过来,“正好我也没事,帮你一起整理吧?”
苏晚受宠若惊,又有些警惕:“不…不用麻烦了,夏晴学姐。”
“哎呀,客气什么!都是一个社团的!”夏晴不由分说地拿起一摞稿子,挨着苏晚坐下,姿态亲昵,“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不容易的,又要忙社团,家里负担也重吧?听说你妈妈身体不太好?”
苏晚没想到夏晴会提起这个,愣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还好。”
“真辛苦你了。”夏晴的语气充满“真诚”的同情,“不过,女孩子嘛,最重要的还是要认清自己,找准定位。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的,强求也没用,反而会惹人笑话,你说是不是?”她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苏晚的手背,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夏晴的话像淬了毒的软刀子,表面是关心,内里却字字诛心。她是在警告她,提醒她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痴心妄想!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猛地抽回手,低着头,声音有些发抖:“我…我知道。谢谢学姐提醒。”
“知道就好。”夏晴满意地笑了笑,站起身,“那你继续忙吧,我先走了。对了,”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笑容依旧完美,“江屿最讨厌那些心思不纯、想走捷径的人了。你做事这么认真,可别让他失望哦。” 说完,便翩然离去。
阅览室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冰冷刺骨。夏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不属于自己的”、“强求也没用”、“惹人笑话”、“心思不纯”…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将那点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微光错觉”砸得粉碎。巨大的屈辱感和自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散乱的稿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原来,在夏晴眼里,她所有的努力和那点卑微的希冀,是如此的不堪和可笑。原来,靠近荆棘丛中的微光,代价是被刺得遍体鳞伤。暗流已经汇聚成冰冷的漩涡,她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其中,窒息感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