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般的打击过后,苏晚的世界仿佛被抽空了所有色彩,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机械地完成着每天的任务:上课、记笔记、帮母亲看店、做家务。只是眼神变得愈发空洞,笑容也彻底从脸上消失了。
那本名为“星光”的日记,成了她唯一的宣泄口。曾经写满了少女隐秘心事的纸页,此刻被巨大的失落和苦涩浸透。
* **X月X日 阴**
* 走廊里的光,是错觉。他弯腰的样子,他递过来的档案,他指尖的温度…都是错觉。是我给自己编织的一个愚蠢又可怜的梦。*
* 梦醒了。只剩下篮球场上,他和她并肩离去的背影,那么刺眼,那么理所当然。原来萤火虫的光,真的照不亮黑夜,只会被更亮的灯火衬托得更加卑微可笑。*
* **X月X日 小雨**
* 今天在食堂,又看到他们坐在一起了。夏晴把自己盘子里的虾仁夹给他,他自然地接受了。周围的人都在起哄,他脸上带着那种无奈又纵容的笑…那种笑容,他从未给过我。*
* 我坐在角落,食不知味。周默跟我说话,我都没听清。他担忧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该怎么回答?告诉他我心里的某个地方,正在下一场永远也停不了的雨吗?*
* **X月X日 晴**
* 帮妈妈去批发市场进货。沉重的花桶压得肩膀生疼,汗水浸透了衣服。回来的路上,看到一辆黑色的、锃亮的轿车从身边驶过。车窗半降,后座上是江屿模糊的侧影。他闭着眼,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仿佛与这个喧嚣、尘土飞扬的世界格格不入。*
* 车子很快汇入车流消失不见。我站在原地,抱着沉重的花桶,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帆布鞋。这就是我们的距离。不是走廊的几步,不是教室的前后排,而是…两个无法交汇的星球。星光很美,但尘埃,就该待在尘埃该在的地方。*
日子在压抑中滑向深秋。这天晚上,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带着刺骨的寒意。母亲早早睡下了,旧城区的小屋里一片寂静,只有雨点敲打窗棂的单调声响。
苏晚蜷缩在自己那张小小的书桌前,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寸之地。面前摊开着那本“星光”日记。她握着笔,却久久无法落下一个字。心口像是堵着一团浸透了水的棉花,沉重又冰冷。
她翻到日记本的第一页,看着角落里那两个被她用笔描摹过无数遍、几乎要穿透纸背的字——“星光”。曾经,这两个字承载了她所有隐秘的欢喜和憧憬。如今再看,却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拿起笔,在“星光”两个字上,重重地划下了一道又一道粗黑的横线。笔尖划破纸张,发出沙哑的声响,仿佛在割裂着什么。直到那两个承载了她所有心事的字眼被彻底涂黑、掩盖,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被涂黑的纸页上,迅速晕开,将那团墨迹染得更加模糊一片。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咬着嘴唇,肩膀无声地颤抖着。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心酸、卑微和绝望,如同窗外的秋雨,冰冷而绵长,无声地淹没了她。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仿佛也在为她的无疾而终的暗恋奏响哀歌。昏黄的灯光下,少女单薄的身影蜷缩在书桌前,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着伤口。日记本上那团被泪水晕开的墨迹,像一个丑陋的伤疤,宣告着一段心事的彻底终结。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模糊了外面世界的轮廓。她仿佛又看到了开学典礼上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看到了篮球场上奔跑的英姿,也看到了走廊里他递还笔记本时平静的眼神,以及最后…篮球场上,夏晴踮脚为他擦汗时,他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作了冰冷的雨滴,砸在她的心上。
“到此为止吧。”一个极轻、极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化不开的疲惫,“苏晚,你的暗恋…到此为止。”
她合上那本被泪水打湿、被绝望涂黑的日记本,像合上一具棺材,埋葬了她整个青春里最盛大也最卑微的一场独角戏。她关掉台灯,将自己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雨声中。
窗外,风雨飘摇。窗内,心死如灰。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绝望和放弃之中,一个无人察觉的伏笔悄然埋下——那本被她合上的日记本,因为刚才的泪水浸染,有几页边缘的墨迹似乎晕染到了下一页,留下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印痕。而书桌靠近窗台的位置,似乎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潮气,正悄悄侵蚀着笔记本硬壳的封面。一场更大的风雨,似乎正在酝酿。她以为的结束,或许只是另一场风暴的序曲?冰冷的雨夜,埋葬的究竟是过去,还是…某种未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