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江南绣影阁时,正赶上阁中晾晒新绣的“百美图”。
数十幅绣品挂在庭院的竹竿上,风吹过,绣中的仕女仿佛在缓缓移动,其中一幅的角落里,绣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子,与邪影教的骨祭面具惊人相似。
“这线里掺了东西。”林婉儿捻起一缕掉落的丝线,放在鼻尖轻嗅,“有影核燃烧后的焦味,还有……人血的腥气。”
绣影阁的阁主是个名叫苏三娘的寡妇,据说一手“影绣术”出神入化,能让绣品上的人像在月光下显形。
见苏然三人询问失踪绣娘的事,她眼圈微红:“阿翠她们前几日还在绣百美图,夜里突然就不见了,只留下未完成的绣品,上面……上面多了些奇怪的针脚。”
她取出阿翠的绣绷,上面绣着半朵牡丹,牡丹的花蕊处用红线绣着个微型的骷髅头,与髅堂腰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我问过阁里的老人,说这是‘锁魂针’,邪影教当年用它来固定被炼化的魂魄。”
深夜,三人潜伏在绣房外,见苏三娘独自走进库房,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
库房里突然亮起绿光,百美图上的仕女竟真的活了过来,从绣品中走出,面无表情地走向库房。
“是影绣术结合了阴骨术!”林婉儿低声道,“她用掺了影核粉末的丝线绣出人像,再用锁魂针将失踪绣娘的魂魄钉在绣品里,让她们变成‘绣傀儡’!”
苏然踹开门冲进去,只见苏三娘正用银针刺向一幅新绣的人像,那人像的面容,正是失踪的绣娘阿翠。
阿翠的魂魄在绣品里挣扎,丝线勒得她面目扭曲。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然剑指苏三娘,“她们都是你的徒弟!”
苏三娘猛地转头,眼中布满血丝:“我也是被逼的!髅堂的人抓了我儿子,逼我用影绣术帮他们收集魂魄,说只要凑够一百个,就放了我儿!”
她打开紫檀木盒,里面放着个木偶,木偶的衣服用孩童衣物缝制,脖颈上戴着个骷髅项圈。
就在此时,库房的窗户突然被撞破,三个戴青铜面具的汉子跳了进来,正是鬼市的髅堂教徒。
“苏三娘,竟敢勾结外人!”为首的汉子甩出骨鞭,抽向苏三娘,“今日就让你的儿子变成新的骨器!”
骨鞭带着黑气缠向木盒,林婉儿软鞭飞出,缠住骨鞭的另一端,暖玉发簪的白光顺着鞭身蔓延,黑气顿时消散。
“髅堂的阴骨术,也敢在江南放肆?”
苏然剑挑向另一个教徒,却见对方从怀中掏出个颅骨哨子,哨声响起的瞬间,百美图上的绣傀儡纷纷扑来,指甲尖锐如刀。
小石头将“镇邪符”影偶贴在绣品上,金光闪过,傀儡们动作一滞,绣线寸寸断裂。
“阿翠,醒醒!”林婉儿对着绣品中的魂魄喊道,发簪的白光穿透丝线,阿翠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她操控着绣针,反向刺向最近的教徒,针尖沾着的阳气让教徒惨叫连连。
为首的汉子见势不妙,抓起木盒就想跑,却被苏三娘死死抱住腿:“把儿子还我!”
汉子一脚将她踹开,木盒摔在地上,木偶滚落出来,胸口的布被撕开,露出里面的影核残片——原来髅堂早就用残片炼化了她儿子的魂魄,所谓“放人”不过是骗局。
“你们这群骗子!”苏三娘抓起剪刀刺向汉子,却被对方用骨鞭缠住手腕。
苏然趁机一剑刺穿汉子的咽喉,其余两个教徒见堂主被杀,转身想逃,却被苏醒的绣傀儡围住,绣针密密麻麻刺在他们身上,化作无数血洞。
残片在白光中消散,木偶化作木屑。
苏三娘抱着木屑,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儿……娘对不起你……”
失踪的绣娘们魂魄离体,对着苏三娘盈盈一拜,化作光点飞向月光。
阁中的百美图失去阴气,变成普通的绣品,唯有那幅未完成的牡丹图上,骷髅头的针脚渐渐淡去,露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
天亮时,苏三娘打开阁门,将所有绣品付之一炬。
火焰中,绣品上的仕女仿佛在微笑,随着灰烬飘向天空。
“绣针本该绣锦绣前程,不该沾血腥。”她望着火海,眼中一片清明。
离开绣影阁时,江南的雨淅淅沥沥落下,打湿了青石板路。
小石头看着路边卖绣品的小摊,突然道:“原来手艺能救人,也能害人,全看握针的人怎么想。”
林婉儿点头:“就像人心,能生善念,也能长邪念,关键在自己选哪条路。”
苏然望着雨幕中的远方,六扇门的信鸽再次落下,腿上绑着的纸条写着:“洛阳‘画皮坊’出现人皮面具,戴上者会变成被剥皮者的模样,已有七人失踪。”
三人翻身上马,马蹄踏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雨雾中,绣影阁的方向仍有青烟升起,像是在洗涤过往的罪孽。
而他们的身影,已消失在通往洛阳的雨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