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总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寒意，淅淅沥沥下了半宿，将国公府的青石板路浸得发亮。凌捷刚将新采的金银花晾在汀兰院的廊下，就见府里的侍卫长神色匆匆地穿过雨帘，直奔凌渊的书房，连廊下的积水溅湿了衣摆都浑然不觉。
“小姐，看这情形，怕是出了大事。”张嬷嬷扶着廊柱，眉头紧锁。凌捷心里也泛起一丝不安，侍卫长是凌渊最信任的人，寻常事从不会如此慌张。她刚想跟去看看，就见青禾端着药碗跑进来，声音发颤：“小姐，前院的人说……说城西的‘雅集阁’出事了，死了人，而且死状特别奇怪，官府已经封了门，连国公爷都被请去了。”
“雅集阁？”凌捷心里一沉。那是京中文人常去的地方，李景元前几日还约她去那里看新到的字画。她顾不上多想，转身回屋换了身利落的素色衣裙，对张嬷嬷说：“嬷嬷，我得去看看，景元兄前几日还提过要去雅集阁，我担心他出事。”
张嬷嬷拦不住她，只能让侍卫备好马车，又给她带了件防雨的披风。马车在雨幕中疾驰，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偶尔能看到官府的差役提着灯笼匆匆而过，神色凝重。到了雅集阁附近，马车便无法再前行——这里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差役们拿着长刀围成一圈，禁止任何人靠近。
凌捷刚下车，就听到人群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听说了吗？死的是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还有雅集阁的掌柜，两个人死在同一个房间里，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脸色却青得像鬼！”
“何止啊！我听差役说，房间里的蜡烛全是绿的，桌子上还摆着个稻草人，上面插满了针，邪门得很！”
“该不会是撞邪了吧？这雅集阁上个月就有人说半夜听到哭声，现在果然出事了……”
凌捷的心越揪越紧，她正想找机会进去，就见李景元从雅集阁里走出来。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此刻却脸色苍白，眼底满是疲惫，连衣摆上都沾着泥点。“景元兄！”阿捷快步走过去。
李景元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阿捷，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安全，快回去。”
“我听说雅集阁出事了，担心你……”凌捷看着他，“里面到底怎么回事？真的像外面说的那样邪门吗？”
李景元左右看了看，拉着阿捷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压低声音说：“比外面传的还诡异。死者是吏部侍郎家的李二公子和雅集阁的王掌柜，两人是今晨被伙计发现的，死在雅集阁的‘墨香室’里。房间是反锁的，门窗都没有损坏，像是密室。”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最奇怪的是，两人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脸色却呈青黑色，眼睛睁得很大，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房间里的蜡烛全是绿色的，燃烧后的烛油凝固成奇怪的花纹，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稻草人，上面贴着两人的生辰八字，插满了银针。”
凌捷听得后背发凉，她在清溪庄时听老人们说过，这种稻草人、生辰八字加银针的做法，是最恶毒的诅咒之术，据说能让人在恐惧中死去。“官府查到什么了吗？”
“还没有。”李景元摇头，“京兆尹已经带人勘察了现场，却什么线索都没找到。我父亲是吏部尚书，今日也来了，看情形，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苏清鸢骑着马赶来，身上还穿着兵部的制服，显然是刚从军营过来。“阿捷、景元哥，你们也在这里！”她翻身下马，神色严肃，“我刚从兵部得知消息，雅集阁的案子闹得很大，圣上都惊动了，让兵部协助官府调查。”
三人正说着，就见凌渊从雅集阁里走出来，他脸色凝重，眉头紧锁。阿捷连忙走过去：“爹，里面情况怎么样？”
凌渊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沉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跟我回府。”
“爹，我知道这件事诡异，但我懂些草药，或许能帮上忙。”凌捷看着他，“而且景元兄和清鸢也在这里，我们可以一起查。”
凌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阿捷的能力，也明白这件事恐怕牵扯甚广，多个人帮忙或许能更快找到线索。
几人跟着凌渊走进雅集阁，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烛油味扑面而来。雅集阁里的伙计和掌柜的家人都在大厅里待着，一个个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凌渊带着几人直奔“墨香室”，门口守着两名差役，看到凌渊，连忙让开。
“墨香室”里光线昏暗，即使开着窗户，也因为下雨而显得阴沉。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书桌，几把椅子，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和字画。地上铺着地毯，上面用白石灰画着两个人形轮廓，显然是死者倒下的地方。
桌子上还放着那个稻草人，上面贴着两张黄色的纸，写着死者的生辰八字，密密麻麻的银针插在稻草人身上，看起来格外渗人。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熄灭，烛台上凝固的烛油呈暗绿色，像极了毒蛇的鳞片。
凌捷走到书桌前，仔细观察着稻草人。她发现稻草人身上的银针并非普通的银针，针尾处刻着细小的花纹，像是某种符咒。她又拿起一根熄灭的蜡烛，放在鼻尖闻了闻，蜡烛里除了蜂蜡的味道，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某种动物的血液。
“这蜡烛有问题。”凌捷对凌渊说，“里面掺了东西，可能是某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草药，或者是动物的血液，用来增强诅咒的效果。”
苏清鸢则在房间里仔细检查门窗，她发现窗户的插销是完好的，门也是从里面反锁的，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确实是密室，凶手应该是提前布置好现场，然后让死者自己走进来，或者是凶手有钥匙，作案后从里面反锁，再从其他地方离开。”
李景元则在书架前仔细查看，他发现书架上的书籍摆放整齐，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但其中一本《论语》的书页里夹着一张纸条。他连忙拿出来，只见纸条上用红色的墨水写着几个扭曲的字：“下一个，就是你。”
几人看着纸条，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显然是凶手留下的，不仅是挑衅，更是在预告下一个受害者。
“这字迹扭曲，像是用左手写的，或者是凶手故意伪装的。”李景元皱着眉头，“而且红色的墨水，说不定是用血液调的。”
凌捷接过纸条，闻了闻上面的墨水味，点头道：“确实有血腥味，应该是动物血，不是人血。凶手用动物血调墨水，一是为了营造恐怖氛围，二是为了掩人耳目。”
凌渊看着房间里的景象，沉声道：“看来凶手对雅集阁很熟悉，而且对李二公子和王掌柜的行踪了如指掌。我们得从这两人的人际关系查起，看看他们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参与了什么事情。”
几人正说着，就听到大厅里传来一阵哭喊声。一名差役匆匆跑进来，对凌渊说：“国公爷，不好了！吏部侍郎家的老夫人听到消息后，受不了刺激，晕过去了！”
凌渊连忙带着几人赶到大厅，只见一位老妇人躺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阿捷连忙走过去，握住老妇人的手腕，为她把脉。“老夫人是急火攻心，加上惊吓过度，导致气血攻心。”她对旁边的丫鬟说，“快拿碗温水来，再找些安神的草药，我给老夫人施针，缓解她的症状。”
丫鬟连忙照做，凌捷从随身携带的药包里拿出银针，快速在老夫人的人中、内关等穴位上施针。片刻后，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人，又开始哭起来：“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
凌捷轻声安慰道：“老夫人，您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最重要。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凶手，为二公子报仇。”
老夫人看着阿捷，哽咽着说：“姑娘，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凶手……我儿他平时虽然有些贪玩，但从来没得罪过什么人啊……前几日他还说，要去雅集阁和王掌柜商量一件大事，说事成之后就能升官发财，可没想到……”
“大事？升官发财？”凌渊眼神一凛，“老夫人，您知道二公子说的大事是什么吗？他有没有提过和什么人合作？”
老夫人摇了摇头：“他没细说，只说过几天就会有好消息……我当时还劝他，不要走歪门邪道，可他不听……”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李二公子只是吏部的一个小官，平时没什么实权，怎么会突然有升官发财的机会？这背后肯定牵扯到什么秘密，而王掌柜，很可能也参与其中，所以才会和李二公子一起被灭口。
雨还在下，天色越来越暗。雅集阁里的诡异气氛越来越浓，那个写着“下一个，就是你”的纸条，像一把悬在众人头顶的利剑，让人不寒而栗。
凌捷走出雅集阁，看着外面的雨幕，心里暗暗想着：凶手既然敢留下纸条，就一定还会作案。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线索，阻止下一场悲剧的发生。而李二公子口中的“大事”，很可能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苏清鸢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阿捷，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我已经让人去调查李二公子和王掌柜最近的行踪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李景元也点了点头：“我也会去查雅集阁的往来账目，看看王掌柜有没有和什么可疑的人有过交易。”
凌捷看着两人，心里暖暖的。虽然这件事诡异又危险，但有朋友的陪伴和支持，她并不害怕。她知道，这场探案之路不会轻松，甚至可能会遇到更多诡异的事情，但她一定会坚持下去，找到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而此刻，在京城的某个阴暗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幕，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手里拿着一个新的稻草人，上面贴着一张黄色的纸，纸上写着下一个受害者的生辰八字。蜡烛已经点燃，绿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动，映照着他扭曲的脸庞。一场更大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