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九渊的主脉深处,暗紫色的岩浆在裂隙中翻涌,却被一层厚厚的玄冰牢牢锁住,冰面泛着幽蓝的光,将蚀界尘的阴戾气息死死压在底下。
清念璃拄着素雪剑半跪在地,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霜。
她刚用破妄之瞳锁定最后一缕藏在岩浆核心的蚀界尘,素雪剑的净化之力与木德皇剑的生机之力刚将其剥离,整个人便被反扑的邪气震得气血翻涌,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璃丫头,歇歇吧。”
魔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魔界主脉本就阴寒,蚀界尘在这儿就像鱼入了水,藏得又深又诡。”
他瞥了眼冰面下仍在挣扎的灰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仙门灵脉是‘流’,魔气主脉是‘沉’,这些东西在沉脉里扎根,剥离时要对抗的不仅是蚀界尘本身,还有九渊千万年的地脉浊气。你方才为了逼出木剑的本源,已经耗损了大半灵力,再强撑下去,当心根基受损。”
清念璃用剑撑着地面缓缓站起,素手在唇边擦过,抹去一丝溢出的血痕,对着他笑了笑:“夜伯伯放心,我没事。”
她晃了晃手中的双剑,素雪剑的寒光映着她眼底的坚定,“仙魔主脉相连,这边清不干净,仙门那边也会受波及。再说……”
她望向冰崖下翻滚的暗云,声音轻了些:“逸尘在仙魔交汇处护着那些凡修,我在这里多清一分,他那边就少一分隐患...”
女帝走上前,指尖轻轻按在她后背,一股温润的灵力缓缓注入:“别硬撑。你外公在仙门主脉那边已稳住阵脚,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理。”
“对啊璃丫头,你方才为了逼出木剑的生机本源,已经引动了九渊的寒煞,再撑下去,寒煞入体可不是闹着玩的。”
清念璃刚想撑剑站起,喉头一阵发甜,一口血沫险些溢出唇角,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母亲,夜伯伯放心,我还能……”
“别硬撑了。”
夜寒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几分不容分说的意味。
她伸手将清念璃往旁边拉了拉,随即指尖凝起幽蓝的寒雾,轻轻按在她后背——不同于魔族灵力的霸道,这股力量带着温润的凉意,顺着清念璃的经脉缓缓游走,像一汪清泉抚平着翻涌的气血。
“你和那小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倒是一样的犟。”
夜寒哼了声,语气里听不出责备,反倒藏着点无奈的纵容,“他在外面硬扛着凡修的安危,你在这儿硬拼着清蚀界尘,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清念璃被她灵力护持着,胸口的闷痛渐渐缓解,她侧过头,望着夜寒精致的侧脸,轻声道:“多谢寒姐姐。你的力量……很温和。”
夜寒指尖微顿,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许是你我都修炼过寒玉功吧。”
她想起什么,眼尾的妩媚柔和了几分,“说起来,极寒之地那次,那小子还特意求我抄录功法注解,说要给你留着。”
她瞥了眼冰崖下那层尚在泛着微光的玄冰,语气里添了点揶揄:“刚刚那道冰封主脉的剑魂,也是他送你的吧?倒是上心,就是这冰凝得太急,撑不了太久。”
“寒玉功……”魔尊在一旁听到这三个字,原本平静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目光落在夜寒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沉郁。
女帝见状,适时开口岔开了话题:“夜大哥,眼下蚀界尘的主力已被剥离,可剩下的残缕藏得极深,一时半会儿怕是清不干净。”她看向清念璃,语气关切,“璃儿耗损太重,灵力亏空得厉害,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静心调息,否则邪气趁虚而入就麻烦了。”
魔尊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你说得是。剩下的暂且冻着,等璃丫头修养好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他转头看向夜寒,“寒儿。”
“女儿在。”
“用你的寒冰真气封住九渊主脉的裂隙,把那些残缕彻底锁在玄冰之下,莫要让它们再钻空子扩散。”
“是。”
夜寒微微颔首,墨色裙摆扫过冰面,带起一阵细碎的霜花。她缓步走到裂隙边缘,紫眸中幽光流转,周身瞬间腾起磅礴的寒气——不同于方才滋养清念璃时的温润,此刻的寒冰真气带着冰封千里的凛冽,指尖凝出的幽蓝冰纹如活物般游走,顺着裂隙边缘蔓延开来。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还在挣扎的暗紫色岩浆便被层层玄冰彻底裹住,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将蚀界尘的阴戾气息死死压在底下。
“母亲,夜伯伯好像……对寒玉功很在意?”清念璃疑惑的问道。
女帝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别多问:“有些旧事,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说。眼下啊,你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
恰在此时,女帝腰间的传音玉佩忽然亮起柔和的光晕,灵力波动带着熟悉的频率。
她抬手握住玉佩,指尖注入一丝灵力,逸尘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出来,女帝静静听着,眉梢渐渐扬起,等玉佩的光晕淡去,她才对着玉佩轻声道:“知道了,我这就传讯各仙门,让他们清点库房废丹与基础药材,即刻送往仙魔交汇处。你们做得很好,先稳住营地方寸。”
说完,又交代了一些什么,而后将玉佩收好时,脸上已漾开一抹欣慰的笑。
“母亲,传讯的是谁?”
“是逸尘那边传讯。”
她转头对魔尊与清念璃解释道,“那孩子寻到了应对凡修无法承受丹药灵力的法子——将高阶丹药碾碎混入米粥,借着米汤的温和让灵力慢慢渗透,还想到用炼废的丹药应急,倒是把‘对症’二字悟透了。”
清念璃闻言,紧绷的嘴角也柔和下来:“他总能在这些细微处找到破局的法子。”
女帝笑着点头,目光转向九渊外的方向,语气沉稳:“我这就安排仙宫弟子去各仙门协调,把废丹和药材尽快送过去。凡修体质弱,经不起拖延,这些东西早到一日,他们便多一分生机。”
魔尊在一旁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忽然哼了声:“那小子倒是会想辙,连废丹都能派上用场。回头我让魔族各部也清一清库房,那些被炼废的魔丹,虽霸道了些,掺进兽骨汤里给凡修补补气血,倒也合适。”
女帝挑眉看他:“夜大哥倒是……有些不一样了。”
魔尊指尖一顿,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却还是梗着脖子道:“凡修也是这天地的一份子,真让蚀界尘把他们耗死了,仙魔两界的根基也得跟着松动。”
他瞥了眼冰面下沉寂的蚀界尘,语气添了几分深意,“况且谁能说准?今日护着的凡修里,将来未必出不了能撑起鸿蒙天地的栋梁。”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仙魔交汇处的方向,声音低了些:“那小子所作所为,于公,是在护整个神州的根基;于私……仙魔两界本就爱从凡修里挑些好苗子培养,真让蚀界尘断了这源头,往后阵营里少了能担事的新鲜血液,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
清念璃听得心头微动,望着冰崖上交织的仙魔灵力光晕,忽然笑出声来。
“璃丫头笑什么?”魔尊不解地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别扭。
“夜伯伯不觉得吗?那些预言里说会带来灾难的‘仙魔之子’,如今却成了让仙魔两界真正站到一处的人。”
“您愿意为凡修清库房,母亲为他调派仙门资源……从前老死不相往来的势力,竟因为他护着的那些‘蝼蚁’,慢慢拧成了一股绳。”
女帝在一旁听着,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或许,我们一开始就理解错了惊世杀的含义。”
“嗯?”清念璃愣了愣。
“世人总以为‘杀’是毁灭,是血流成河,”女帝转头看向魔尊,“在你们订婚礼上我和你夜伯伯便聊过——这‘杀’,或许杀的不是生灵,是仙魔两界积了数万年的偏见,隔着仙门与魔域的那道无形壁垒。”
魔尊在一旁缓缓点头,“仙与魔本是同源,不过是修行的路子不同,那小子身上流着两界的血,是打破这隔阂的楔子。”
他瞥了眼冰面下沉寂的蚀界尘,语气沉了些:“蚀界尘能趁虚而入,是因为仙魔两界各扫门前雪,才让它钻了空子,如今那小子逼着大家往一处使劲,凡修要护,灵脉要清,偏见要破,这不就是‘惊世杀’?杀得是让天地崩坏的根源,护得是该守的生机。”
“那我们更该抓紧了。”
清念璃抬眼望向女帝与魔尊,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在前面劈开荆棘,我们总得把他身后的路,铺得更稳些。”
女帝笑着点头,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好。等这一切结束,倒要看看,被偏见困住的仙魔两界,能在你们手里,开出什么样的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