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妱澕没想到自己竟是被这敌我不明的白发青衣人,透入的那缕冰寒真元巧妙地引导、梳理,令自己的丹息如同狂澜归于深潭,重新变得温顺而磅礴。
她抬眸,望向那静立的白发青衣人,眼中带着惊悸与一丝难解的困惑:“我无碍,他方才…并非伤我…”
远处白发青衣人正端详着指尖残留的水痕,竹笠在风雪中微微倾斜,露出半张若有所思的面容。
云苏以指探脉,又凝神细察妱澕气色,确认那翻腾的真元已渐趋平复,内腑虽受震荡却无大碍,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但目光依旧如鹰隼般紧锁白发人,周身气机蓄而不发。
白发青衣人缓缓收回点在虚空的手指,指尖那抹奇异的“燕头青”灵光已彻底隐没。负手而立的他,竹笠檐角垂下的冰晶在风中轻颤,眸中精光闪烁,直视妱澕,声音沉凝如古井深潭:“女娃娃,方才破我‘玄冥-缚’界域所用之器,可是‘灵溪长毫’?”
慕容妱澕强压下翻涌的气血,苍白的脸上毫无惧色,背脊挺得笔直,清亮的眸光迎上对方:“是又如何?前辈莫非动了巧取豪夺之念?”
白发青衣人闻言,竟抚掌轻叹,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与惋惜:“好!以‘青江碧水’为引,化天地水精为墨,墨色澄澈空灵,气韵自生,立意已窥上乘丹青之道。”他话锋一转,如严师点破迷津,“然此墨性至柔至沛,含水过丰,虽得‘点染’真意,擅以淡破浓,故能窥得我‘玄冰界’流转间一丝微不可察的罅隙,破开一隅……”
他目光如炬,仿佛洞穿了妱澕的底细:“可惜,你内力根骨虽佳,终究修行日浅,未能将这‘点染’之意与笔端真力融会贯通,圆转如一,强催此等精微奥妙的术法,无异于稚子强挽千钧弓,适才真元反噬,内腑受创,便是明证,若遇境界相若之敌,尚可险中求胜,然于我……”白发青衣人微微摇头,银发轻扬,“境界之差,判若云泥,你所耗心力神魂,于我而言不过清风拂石,久持之下,胜负自分,你绝无胜算,水劲过盈则墨涸,真力圆转未通,切记,往后莫再强行催动此法,恐不御敌,反伤己身。”
他目光扫过妱澕手中跌落雪地的灵溪长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此‘灵溪’神物自晦,灵性天成,既已择你为主,便是你的缘法,老夫虽非圣贤,却也知‘神兵有灵,非主莫御’之理,岂会行那强取豪夺、自损道心之举?”
慕容妱澕听罢,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如淬毒的寒刃,倏地刺向那尊莹白如玉的“玄冥玉魄”:“前辈境界通玄,小女子自叹弗如,然则生死当前,何暇计较手段是否堂皇正大?”她周身残余的沧溟真元被强行引动,引得周遭风雪不安地旋绕,“我们不过好奇观瞻,前辈何必咄咄逼人?若再执意阻拦,不肯放我等生路,哼,管他泼墨还是宿墨,能劈开你这冰疙瘩便是好墨,休怪我狠心舍命,引动真元,毁了你这镇守地脉的‘玄冥玉魄’,纵是玉石俱焚,也好过坐以待毙!”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剑,凌厉气机直指玉魄核心!
“住手!”白发青衣人脸色骤然大变,一直从容淡定的声音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甚至带上一丝惊惶,竹笠因激动松落几乎贴上鼻尖,“万万不可!小友切莫行此绝路!”
他赶忙扶好竹笠,身形微晃似要上前,却又硬生生止住,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显是心绪激荡至极:“万事皆可商榷!此物关乎千里生灵,牵连甚广,你二人风华正茂,前途无量,岂可因一时意气,自绝于天地?!”
"无妨。"慕容妱澕眸中映着跳动的冰焰,"它若真有灵,自会分辨善恶,且闯荡江湖,富贵有命,生死不论。"
就在慕容妱澕气机锁定、真元引动的瞬间!
嗡——!
那沉寂万载般的“玄冥玉魄”骤然发出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通体莹白的光华急速流转,石质表面竟变得湿润欲滴,仿佛内部有万古冰川正在悄然融化。
一滴滴蕴含着精纯寒灵之气的幽蓝水珠,自龟甲纹路与蛇鳞缝隙间缓缓渗出,顺着玉白的石身蜿蜒滑落。水珠所过之处,坚硬的积雪如同遇到了滚烫烙铁,无声无息地消融塌陷,露出下方黝黑冰冷的山岩,留下道道清晰的水痕。
更令人神魂皆颤的是,那龟蛇雕像的双目位置,两点深邃如九幽寒渊的幽蓝光芒,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冰冷、漠然,如同沉睡了无尽岁月的古老存在被蝼蚁的挑衅惊醒,投来了跨越时空的一瞥!
与此同时,整尊玉魄周围升腾起一圈朦胧而圣洁的乳白色光晕,虽只持续了短短一息便如潮汐般急速退去,连同那两点幽蓝目光也一同隐没,但那一瞬间弥漫开来的、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苍茫威压,却如同实质般重重压在三人心头,令他们呼吸停滞,血液几近冻结。
云苏骇然失色,顾不得许多,一把扣住妱澕手腕将她向后急拽,声音因极度的惊悸而嘶哑变形:“妱女娘!快住手!你……你究竟引动了何等恐怖的存在?!此物牵系地脉,威能莫测,莫要真个将其彻底激醒,招致灭顶之灾。”
慕容妱澕也是一脸困惑,秀眉紧蹙:“我…我只是心有所感,默运了‘无相色诀’…并非攻伐之术啊,怪哉,不过涤荡尘垢,怎会引动如此异象?”话语间,她的指尖犹带佛光流转。
此乃前朝大德高僧所传,取‘色空不二’之真意,以心念为引,旨在涤尘净垢,显化万物本真。可此术以佛理入武,道乃清净无为,于妱澕来说,施术时几乎是连内息都不需要运转的,何来杀伐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