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玄冰罗网与冰雪龙卷,乃是以白头山万年寒煞为基,借天地风雪之势所化,生生不息,坚不可摧。云苏的赤阳真火纵然炽烈,此刻也不过是风中之烛,在无尽寒狱中徒劳地燃烧,根本无法撼动这牢笼分毫,更遑论彻底脱困。
烈焰包裹中,云苏勉力抬头,透过狂暴旋转、冰晶肆虐的风雪缝隙,死死望向远方。妱澕那抹纤细的身影,在及膝的深雪中跌跌撞撞,如同暴风雪中的一片枯叶,正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走…快走…”他染血的唇无声开合,心中唯剩这一个燃烧的念头。
就在云苏正兀自苦思破阵之法,几近意识渐沉时,赤阳真火行将熄灭之际,耳畔忽闻一声极细微、如春冰乍裂般清晰的——喀嚓。
困锁他的冰雪龙卷与玄冰罗网猛地一滞,冰壁传来细碎裂响,似春蚕食叶般簌簌蔓延。抬眼望去,但见冰层中沁出万千青幽蓝雾凇,如未干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原是在不远处时,奔逃中的妱澕被身后那毁灭性的风雪咆哮与冰火撞击声震得心神俱颤,她蓦然回首,只见白发青衣人闲立风暴之外,而那接天龙卷中,早已不见云苏身影,恐惧如冰锥刺其心,旋即被更汹涌的决绝淹没。
玉腕翻转,一支通体莹润、笔杆雕琢着云水纹的古朴长毫已握在掌心。她身若惊鸿,掠奔至青江畔,抖开的长毫如蘸丹青般探入氤氲着灵雾的青碧江水。毫尖提起,一滴饱满欲滴的青碧水珠悬垂,在雪光下折射出燕青墨玉般的光泽。
慕容妱澕眸光沉凝如寒潭,体内精纯的“沧溟真元”沛然注入笔杆,嗡!灵溪长毫清吟,若万千雪狼的毫尖竟似被赋予了生命,根根脱离玉斗,凌空悬浮,在她身前交织、旋转,凝作一片灵光流转、细密如星河的“毫芒灵域”。
与此同时,毫尖那滴青碧水珠被真元激发,骤然晕染,如同最上等的松烟墨在澄心堂纸上化开,瞬息间扩散成一片浓郁灵动、变幻莫测的“燕头青”水墨云气,云气如有灵犀,迅速与那“毫芒灵域”交融。
云气的闯入,令云苏与白发青衣人的焦灼对峙顿时异变陡生!
交融之处,天地间浓郁的水汽与刺骨寒意被疯狂攫取,无数细如牛毛、尖锐似针、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青蓝寒芒的“玄冰雾凇”凭空凝结、疯长。随着慕容妱澕笔尖遥指,这亿万青蓝冰针汇聚成一股无声而致命的“玄冰针潮”,撕裂寒风,精准无比地涌向那吞噬云苏的冰雪风暴。
“嗤嗤嗤嗤——!”
没有惊天巨响,只有密集如骤雨打荷的连绵脆鸣,那青色寒潮般的针雨,并非硬撼,恰如最高明的画师以青绿设色,用弹指勾勒铸造飞雪,而妱澕则是以长毫为器,构造青玉冰针,精准地刺入冰雪龙卷能量流转的节点、玄冰罗网结构最细微的罅隙。
幽蓝的裂痕,如同冰面下的暗流,以惊人的速度在那坚不可摧的牢笼表面蔓延、交织,云苏恍惚间听到的“喀嚓”声,正是这毁灭之网成型的宣告!
下一瞬!
轰——!
那接天连地的冰雪龙卷与玄冰罗网,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琉璃巨像,在漫天飞扬的、失去灵光的冰晶雪沫中,轰然崩解。
“噗——!”
以水破冰,以同源化刚柔,术法方成,然慕容妱澕亦如遭重锤,俏脸瞬间褪尽血色,金纸一般,娇躯剧颤,一口滚烫的心头血狂喷而出,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她手中长毫光华尽敛,脱手坠入深雪。
崩解的恐怖能量乱流与失控的极寒针意四散激射,强如白发青衣人,亦不得不面色骤变,不愿硬接这同源异变的混乱风暴,身影如幻,向后飘然滑退数丈,衣袂被劲风撕扯,眼中第一次迸射出难以置信的惊芒。
他万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女娃竟能参透"玄冥锁龙阵"的命门——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冰雪龙卷,实则由三十六道水系真气交织而成,此刻被同源水劲逆冲,竟如墨入清泉般迅速溃散。
惊芒未散,白发青衣人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摇摇欲坠的妱澕身侧!
食中二指并拢如剑,快逾电光,不带杀意却蕴含莫大威压,直点她颈后督脉要穴“大椎”,一缕精纯柔和、宛如万载寒泉核心的冰蓝真元透指而出,直贯而入:"好个以画入武道!"
正在双指并拢点向妱澕气海的白发青衣人,竹笠边缘却突然迸出金红剑气。
“妖人,休伤她!”
脱困的云苏目眦欲裂,踏着崩解的冰晶疾掠而来,积郁的怒火与恐惧化作焚天之力,手中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红色烈焰罡芒,撕裂尚未散尽的冰雾,以玉石俱焚之势狂劈白发青衣人后心。
燃着赤阳真火的剑锋过处,空气都泛起焦糖色的涟漪……
白发青衣人头也未回,只反手摘下那顶青竹斗笠,信手向后一拂。
“铛——!”
金铁交鸣之音响彻雪谷!斗笠边缘青光流转,竟精准无比地格住了那狂暴烈焰罡芒的最强锋锐,赤金流火与青幽光华激烈碰撞,炸开无数璀璨星火,白发青衣人借力身形如风中柳絮,轻飘飘旋开丈余,翩然落地。
他低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自己方才点穴的指尖。那里,一丝极淡、却精纯无比的“燕头青”水韵灵光,如同活物般,正缓缓渗入他冰玉般的皮肤,带来一丝奇异的冰凉与共鸣。
“妱澕!”云苏已不顾一切地扑到妱澕身边,望着怀中女子苍白的面容,她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于是将她的娇躯紧紧护住,忽觉喉间发紧,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慕容妱澕倚在他怀中,体内那因强行催动秘法而几欲暴走的“沧溟真元”,令她现在的脸色虽依旧苍白如雪,但是丹息已然奇异地平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