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听故事吗？”青椒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无数的疲惫隐藏其间，埋藏多年的秘密被缓缓揭开“从前有一个孤儿，她从小就被人扔掉了，那是一个雪天，雪花很冷，一片一片不断飘落在婴儿青紫的脸上，一点一点剥夺着她的生命，讽刺的是她的身边，或者说她的襁褓中正塞着一盒火柴，一盒足以驱散死亡带来生机的火柴。
不幸的是，婴儿没有冻死，而是被人捡了回去开启另一段人生。
孤儿院，是的，没错就是那里，那个，地方，就跟普通故事里描述的一样，她受尽了其他人的欺凌，挨骂饿肚子那都是常事，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她的世界一直黑色的，从来没有光。”
“后来孤儿院所有的小朋友都有了家，唯独她没有，于是她被赶了出去，一个人流浪街头，靠偷，靠抢，靠骗一点点的换来了生机，慢慢长大，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青椒语气间满是落寞与孤独，仿佛一颗孤独的灵魂始终找不到漂泊的终点，自嘲般的喃喃自语“看起来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怜？”
潮年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发表一丝看法，只是将手中的一份资料递给了她，上面白纸黑字的记录着她有家人，根本不是孤儿！
“警官这就没意思了，提前调查我啊，真把我当犯人了呢。”青椒发现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一扫颓废的模样，淡定的靠着椅背，双手抱在胸前，挑着眉，嘴角勾勒起一丝嘲讽。
“资料显示你曾经有一个姐姐她是被你们家领养的孤儿，你们关系非常的好，但后来她失踪了。”潮年念出了警局内部的调查资料，放慢语速一字一顿，仔细观察着青椒的反应“后来是你去报的案，但因为案件没有任何线索最终成为悬案而搁置，你曾经三番五次大闹过警局，最后被家人生拉硬拽回家里，自此你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家里，没过多久就得了疯病。”
青椒随着潮年的声音，陷入了罕见的沉默，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只是紧紧攥着手，攥到指节发白，听到“没有线索”几个字，噗的一笑，语气里尽是嘲讽和不屑。
“还有吗？让我听听你们这群废物还记录了什么。”青椒盯着潮年的眼睛，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上扬的语气里尽是不屑。
“……再后来，你自己就好了，从此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游离于各色人之间，游戏人间。”潮年听着青椒的嘲讽，语气停顿了一瞬，手指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纸张，继续读完了后面的资料。
“警官有烟吗？”青椒听完了潮年的叙述，似是回忆起什么，指腹间摩挲了几下，感觉少了些什么。
“有糖，行吗？”潮年上下摸索自己的口袋，最终翻出上次超市大妈硬塞给他的棒棒糖，递给了青椒。
“糖？真是小孩子的东西啊。”青椒惊诧了一瞬，还是接过面前的糖果撕掉包装，一口将这抹诱人的粉色含住，糖果的甜蜜在口中化开，一下子把她撞进了某段回忆里，将那副冰冷的面具融化了一丝裂缝，淡淡的笑容逐渐浮现，口中喃喃自语了几句，但很快又想起什么似的压下了嘴角那抹弧度，冰冷的面具再次将她笼罩，只有手心紧紧攥成一团有些发硌的糖纸隐隐提醒着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潮年耳尖，听到青椒的呢喃自语，脸红了一瞬，强装镇定压下心中的羞愧，但藏在鞋里的脚趾却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我并没有说谎不是么，只是故事的主人翁不是我罢了。”青椒摊手耸了耸肩，并不为自己欺骗了潮年而羞愧。
“你目睹了你姐姐的失踪是吗？根据你当时的口供，你发现你姐姐是突然消失的，同时还有强烈的光出现。由于只有你一个人目睹了案件全过程，且警察没有检查出其他任何线索，甚至没有第三者出入房间的痕迹，再加上你当时精神状态不良，没有人相信你说的话，都把你当做遭受打击过大而产生的幻觉，毕竟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且不留一丝痕迹。”潮年根据刚才叙述中青椒的反应决定从青椒的姐姐入手，打开讯问突破口。
“……，警官，她没有失踪，我看到她了。”青椒直直盯着潮年，沉默片刻后，缓缓说出这句话。
“她在哪儿？！”潮年有一瞬的激动，连忙拔开笔盖记录，笔帽却很调皮，三番五次的不愿意听他使唤，最后他负气扔下笔帽，直接开始握笔记录，笔下的字迹不自觉有些抖动、扭曲，难道这个悬案就要在这一刻揭晓答案了么？
“爱丽丝梦境里。”青椒盯着潮年的一系列举动，认真、缓慢的说出这句话，语气里尽是狂热和激动。
“你在爱丽丝梦境里看到她了。”潮年顿住了笔尖，停在半空，像是自嘲般说出了这句话，但眼神里明显带上了些许的怜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想，我疯了对吧，或者说是被药物影响神志了是吗？”青椒一眼便看穿了这熟悉的神色，曾经她看过无数次这样的眼神，伴随而来的还有更加难听的质疑“我知道‘爱丽丝梦境’是致幻药物，会影响人的神志，让人看到心中最想看到的东西，见到最想见到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服用它？”潮年惊讶了一刹那，感觉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因为，因为它可以让我看见最想看见的人。”青椒语气顿了顿，缓缓说出了这句话，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难过。“我知道它是假的，但我想见她，哪怕只是一面，一面就好，我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还有没有人欺负她。”
“其实我挺高兴的，可以再次见到她，哪怕是以自己为代价，我，心甘情愿！”青椒盯着眼前的空气，仿佛眼前再次出现了姐姐的样子，眼角微微湿润，眼神却冰冷异常，嘴角勾勒出一丝嘲讽“知道我为什么频繁找各种情人么，因为他们有钱！他们给我的那些礼物，衣服、包包、鞋子、珠宝，最后都可以化为金钱，而我什么也不用付出只需要轻轻勾一勾手指头，这些人就会蜂拥而至，就像狗一样，垂涎着、渴望着，带着欲望向我袭来。我知道他们要什么，可我偏偏不给他们，只是戏弄着、玩弄着他们，他们就会自觉的用这些珠宝、礼物哄我开心，就像周幽王一般，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
“所以你就用这些钱去买‘爱丽丝梦境’吗？”潮年心绪翻飞，面上不显，缓缓道出这句话。
“这是他们唯一的价值不是么，这群垃圾活着也是浪费资源，我只是帮他们发挥最大的利用价值罢了。”青椒轻蔑一笑，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衣袖，轻描淡写的弹了弹上面不存在的灰，语气里尽是平静下掩藏的傲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警官，无非就是那些大道理罢了，不过我不想听，所以请你闭嘴吧。”
潮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起身，一点点弯下了挺直的腰板，深深地，深深地向青椒鞠了一躬，这一刻他感受到肩上的警徽在变沉，沉的像一座五指山，直直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紧攥的手扣进肉里留下了深深地印记，这一刻他看到了他们的痛苦。
青椒什么也没有说，没有躲开，没有起身，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看着潮年，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但隐隐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她内心的波动。
沉默蔓延在整个房间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