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杀
作者：ZZZ
我们六人穿进这个以表情为尊的世界时，差点笑出声。
直到看见路人用一记「悲恸欲绝」震碎整条街道。
学渣男主靠假哭当上城主，校花用冷笑操纵人心。
而我每天练习「纯真无辜」脸，终于混进皇宫做了最废柴的侍卫。
今晚轮到我在表情圣殿值夜，龙椅上的皇帝突然扭曲五官——
那是我们现实世界最禁忌的表情：滑稽。
“穿越者同胞们，”他咧嘴笑道，“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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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像是天漏了。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陈默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头痛欲裂，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下是湿漉漉、泛着奇异青紫色的石板，触手冰凉。视线模糊，耳边是雨水敲打和……一种奇怪的嗡鸣。
不是他熟悉的车水马龙，也不是宿舍的乱糟糟。
他甩了甩头，水珠四溅，视野逐渐清晰。
然后，他僵住了。
眼前是一条宽阔得不像话的街道，两侧的建筑高耸入云，风格诡谲，像是哥特式尖顶与未来主义流线型的粗暴结合，材质非金非石，在阴沉的雨幕中泛着金属冷光。街上行人稀疏，他们都穿着宽大、色彩对比极其强烈的袍服，行色匆匆。
但最让陈默心脏骤停的，是那些行人的“脸”。
一个抱着包裹匆匆跑过的瘦小男人，脸上正清晰地“播放”着一种极致的“焦虑”——眉头拧成死结，嘴角向下撇出夸张的弧度，整张脸的肌肉都在细微又高速地颤抖。这表情如此浓烈，以至于陈默甚至觉得空气都因他而变得粘稠、压抑。
更远处，两个穿着类似制服的壮汉似乎发生了口角。其中一人脸上骤然切换成“暴怒”，双目圆睁，鼻孔张大，嘴唇翻起露出牙龈，那表情竟带着一股实质性的冲击力，让他周围的雨线都为之扭曲、弹开！另一人毫不示弱，脸上瞬间堆满“轻蔑”，从鼻腔里哼出一点气息，那气息带着肉眼可见的淡白色波纹，将“暴怒”男子的冲击抵消在外。
陈默看得头皮发麻。这他妈是什么地方？全息投影体验馆？大型沉浸式话剧？可这雨水冰冷的触感，石板坚硬的质感，还有那若有若无、仿佛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压迫感，都真实得让他心底发寒。
“操……这哪儿啊？”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陈默猛地回头，看到了同样浑身湿透、一脸懵逼的赵刚，体育生，宿舍对门，以肱二头肌发达和头脑简单著称。
“我……我也不知道。”一个柔弱的女声带着哭腔，是林婉清，中文系的系花，此刻蜷缩在湿漉漉的地上，脸色苍白，我见犹怜。
紧接着，另外三人也陆续挣扎着醒来。
李哲，戴着金丝眼镜，法学院的高材生，脸上是惯常的冷静，但镜片后的眼神也充满了惊疑不定。苏曼妮，艺术学院的，身材火辣，此刻也难掩狼狈，正烦躁地拧着头发上的水。还有王浩，计算机系的宅男，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擦干他那副黑框眼镜，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服务器错误”、“bug”之类的词。
六个人，三男三女，都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几分钟前似乎还在为了周末去哪家KTV争论不休，怎么一眨眼……
“穿越了？”李哲扶了扶眼镜，声音低沉，说出了那个大家都不敢相信的词语。
没人回答。只有冰冷的雨声，和街道上那些行人用“表情”无声交锋带来的诡异嗡鸣。
“噗嗤……”苏曼妮忽然笑了出来，尽管脸色不好看，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抛了个媚眼，只是这媚眼在周围环境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和……无效，“靠表情打架？这设定也太搞笑了吧？老娘一个wink过去，他们不得……”
她的话没能说完。
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悲怆之意。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街道中央。她仰起头，面对阴沉的天穹，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极致的——“悲恸欲绝”。
那不是简单的哭泣或者悲伤。她的整张脸，每一寸肌肉，每一道皱纹，都在诉说着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失去一切、堕入无边绝望深渊的痛苦。眼眶皲裂般发红，却没有泪水（或许泪水早已流干），嘴巴张成一个黑洞，无声的呐喊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具穿透力。
陈默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无形巨锤狠狠砸中，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林婉清直接低呼一声，捂住了耳朵，身体微微发抖。赵刚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苏曼妮那点残存的笑意彻底僵住。
然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以那老妇人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波纹猛地扩散开来！
“咔嚓——咔嚓嚓——！”
波纹所过之处，街道两旁坚硬的青紫色石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寸寸碎裂！碎石不是崩飞，而是诡异地化为了齑粉，随着波纹的扩散无声无息地湮灭！旁边一栋建筑延伸出来的金属装饰栏杆，在接触到波纹的瞬间，如同被高温熔断般软塌、溶解！
整条长达百米的街道，就在那老妇人一个“悲恸欲绝”的表情下，化为了一片狼藉的废墟！
嗡鸣声消失了。
雨还在下，砸在废墟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死寂。
陈默六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搞笑？
刚才苏曼妮觉得搞笑的“表情力量”，此刻像是一记冰冷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个人脸上。那不是一个表情，那是武器，是灾难，是能瞬间决定生死的……规则。
“这……这他妈……”赵刚喉结滚动，干咽了一口唾沫，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哲的镜片上蒙着一层水汽，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紧抿的嘴唇透露出极度的凝重。
王浩已经戴好了眼镜，双手在空气中无意识地敲打着，仿佛在寻找一个不存在的键盘。
林婉清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苏曼妮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穿越？表情为尊的世界？刚才那个老妇人的力量……他们这些外来者，在这里算什么？蝼蚁？如果刚才那个表情是针对他们的……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划一、带着肃杀之气的脚步声从街道另一头传来。
一队穿着统一黑色劲装、胸前绣着一个狰狞“肃”字徽记的卫兵，面无表情（是真的没有任何表情，脸部肌肉如同岩石雕刻）地冲了过来。他们动作迅捷，分工明确，一部分人迅速包围了那片废墟和废墟中央似乎力竭瘫倒的老妇人，另一部分人则开始驱散周围零星几个被吓傻的路人。
他们的目光，很快落在了街道边缘，这六个穿着怪异（现代服装）、表情管理彻底失控（惊恐、茫然、无措）的“异类”身上。
为首的小队长，脸上如同戴着一张僵硬的面具，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冷冷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那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冰冷压力。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小队长迈步向他们走来，脚步声在死寂的雨声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怎么办？跑？往哪儿跑？解释？怎么解释？说我们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迷途小羔羊？
陈默的余光瞥见，李哲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苏曼妮下意识地想挺起胸膛展现魅力又硬生生忍住，赵刚绷紧了肌肉似乎准备硬闯，王浩还在徒劳地试图“分析数据”，林婉清则几乎要晕过去。
他自己呢？他能做什么？学霸的知识在这里屁用没有，体力也比不过赵刚。
小队长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居高临下，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扫描仪，一寸寸地刮过他们惊恐的脸。
就在陈默以为下一秒就要被逮捕，或者直接被一个“威严”表情震杀当场的时候——
他福至心灵。
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嘴巴一扁，眼眶瞬间泛红，一种混合了巨大委屈、无助、恐惧、迷茫的复杂情绪，通过他脸上每一块肌肉的调动，精准地“演绎”了出来。
不是演戏。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哭。这操蛋的穿越，这恐怖的世界，这生死一线的压迫感。
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他微微仰起头，看着那小队长，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无家可归的孩子。
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示弱。最纯粹的、毫无威胁的、甚至能激发某种潜在保护欲的——弱小。
小队长的脚步顿住了。
他那张岩石般僵硬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审视的目光在陈默那张“纯真无辜”、“委屈害怕”到极点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然后，他移开了视线，扫过其他五人。
李哲瞬间领会，努力压下惊惧，试图模仿陈默，但显得有些生硬。赵刚一脸“老子不服但老子先怂着”的别扭。苏曼妮咬着唇，眼神闪烁。王浩推了推眼镜，表情介于呆滞和困惑之间。林婉清的恐惧倒是浑然天成。
小队长似乎失去了兴趣，或者说，这几个“表情拙劣”、“精神波动微弱”（在他们看来）的异乡人，实在引不起他太多的警惕。他漠然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
“滚开，别挡道。”他的声音也如同他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向那片废墟，指挥手下处理现场。
压迫感骤然消失。
陈默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被他旁边的赵刚一把扶住。
“快走！”李哲低喝一声，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六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拐进了旁边一条狭窄、阴暗的小巷，逃离了那条被一个表情摧毁的街道，也暂时逃离了那些黑衣卫兵的视线。
小巷深处，雨水顺着肮脏的墙壁流淌。六个人背靠着湿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混杂着雨水、汗水和劫后余生的惊悸。
没有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噪的余韵。
陈默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刚才逼出来的眼泪。他看着巷口外那片朦胧的、陌生的、危机四伏的世界，心脏沉甸甸地往下坠。
表情……
在这里，是力量，是阶级，是生死。
他们这些来自现代社会的“表情管理废人”，在这个世界，要如何活下去？
刚才那侥幸的“纯真无辜”，又能用几次？
他抬起头，看向其他五人。李哲的眼神已经恢复了部分冷静，正在仔细观察着巷子外的动静。赵刚喘着粗气，拳头紧握。苏曼妮抱着手臂，脸色依旧苍白。林婉清靠在墙上，眼神空洞。王浩则蹲在地上，用手指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划拉着什么。
陈默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混杂着这个世界陌生的、略带金属锈蚀味的气息。
活下去。
首先，得弄懂这个世界的“表情规则”。
他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过度“表演”而有些沙哑：
“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想办法搞清楚，在这里，什么样的表情，能让我们活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