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起床了。”
蒋西南及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耳朵里却传来冯老二与另一人的声音。
“三叔,家里来了客人,这个事明天再说吧,当初我爹对你们也不薄,现在他走了,也用不着针对,既然入了土,那就盖棺定论,我们活着的,总不至于翻脸,一脉下来,筋连着筋,何必为难我家。”
“不是我为难你们,是家族让我来传话,老二,三叔是站在你这边的,对面那山林,是你爹让给我的,这个情我记得,但家族为大,有些话,不得不听,这修路搭桥,是你爹最拿手的道场,他一走了之,家族的运气还得要,你替他做了这功德,解了大家的心结。”
“我定不了这个,等我娘回来了,我问问她。”
“行,那早点给我回话。”
蒋西南听得云里雾里:“师父,这修路搭桥是什么道场?”
蒋东山道:“也不是什么道场,家里有灾有难,便在一些要道上搭桥,也有旱桥水桥之分,看来冯家有是非,走,打个招呼,我们赶路。“
蒋西南疑惑道:“师父,你都看出冯家有难,为何不帮上一把?“
蒋东山有些犹豫道:“这是别人的家事,何况冯先生道行高,恐怕早就预料到这些事了,这人虽走了,道法还在,村寨里的家禽不叫,可能与这搭桥有关,你别磨蹭,要上解手就快些。“
师徒二人下了厢房,冯老二闻得动静,急忙端来洗脸水:“吵着你们了,真不好意思,刚才我三叔来找我有事,乡下简陋,你们睡得可安宁?”
蒋西南笑道:“好着嘞,一觉睡到天亮,师父不叫我,我还不会醒。”
蒋东山道:“多谢老二兄弟款待,因要去拜访一位老友,我们准备走了。”
冯老二急忙扯住蒋东山的胳膊,把竹篓抢下来,放在了厨房里,又拿来小板凳让其坐下洗脸,声称豆腐已经做好,怎么也得留下来吃早饭。师徒二人不好推辞,只好客顺主便,然而,吃过饭后,仍不见冯母及其妻儿返回。
“咯咯咯……”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母鸡的叫声,随后猪圈里也有了动静,院子边上的鸟儿也叽叽喳喳起来。
冯老二一脸喜悦:“我爹曾说,他走后半年零七天,会有贵人上门,解我家困惑,我掰着指着算日子,昨儿就是,你们来了后,那东西昨晚没来家里,今天鸡叫了、猪叫了、狗叫了,我家也不用搭桥了,昨晚你们说的话我听见了,这些书留着也没什么用,要是喜欢,就都带走。”
蒋东山很意外:“老二兄弟,昨天来你家之前,我便看见这上方阴气沉沉,想来看个究竟,你说的东西,是什么东西,这万物不鸣,与冯先生有关?”
冯老二点了点头:“说来话长,我爹生前下了五雷咒,无人能解,因此他才留下预言,说有贵人来解,他是含冤死的,世道不平,我们做儿女的,却无法替他出头,他下葬后,整个村寨再无声音,大家便认为是我爹搞的鬼,一直要我家搭桥,我娘受不了这气,与我婆娘孩子到小姨家住了有一个多月,以前吧,没见着人心有这么万恶,我爹帮了那么多人,男女老少见了他都很尊重,可谁也没想到,他会栽在一个寡妇手上,最毒妇人心,女人要恶起来,一句话就能让你家破人亡……”
一年前,白马村梁子上出了一桩人命案,人心惶惶。
油菜地里,躺着大家熟悉的田木匠,脖子上套着一根牛绳,胸口插着一把杀猪刀,后脑破了个洞,惨不忍睹。
发现尸体的是白胜,村里第一位货车司机,拉着一车煤要到沟里,因弯道太急太陡,便到田里寻找石头垫后轮防止打滑,刚跳进赵家油菜地,便看见沟里躺着个人,红的白的,跟电影里的恐怖片一样,十魂吓丢九魂,叫声引来不少村民,有人联系村长,有人联系警察,有人联系田家。
不到半小时,赵家油菜地聚集了上千人,哭声震天,警察维护着次序,一帮村干部忙前忙后,白胜作为第一目击者,警察问了村干部问,随后田家人问,直到天黑还被村民们包围着。白胜也号称小灵通,周边不少县城的奇闻趣事都带回来,如今遇上了命案,尽管受了惊吓,但他仍然能够口沫横飞的描述。
“今天天没亮,我就醒了,眼皮就一直跳,本来不想出车的,可昨天把赵小明的煤拉来了,他急用,非得要我送到沟里,都是亲朋好友,大家叫我帮忙的时候,我从来不含糊,可车开到这里来要转进去,坡太陡,我就想着到田里去找石头来垫后轮,你们看,右边左边都有石头,我没去,偏偏跳到田头,这是什么意思,田木匠平时为人不错,我妹妹出嫁的家具,还是请他做的,这手艺在白马村说第二,没人说第一,他也好两口,吃肉也还行,我比他大两岁,他一直叫我花狗哥,我们是同学嘛,那时候也不知道同学们为什么叫我花狗,总比那 结叫母狗的好……我跳到田里,石头没看到,看到一个人躺在沟里,这坎不高,过往的人多,就没有一个人看见,我和他是同学,肯定是他故意让我看见,好报信,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脸,就只有两米左右的样子,我视力好,去年去体检双眼5.0,我们耍了几十年,肯定认得,但我不敢相信是他,以为是做梦,可我拍了下脑壳,这不是梦,是田木匠被人害了,脑壳下面是滩血,脖子上套着根牛绳,胸口还插着把杀猪刀,这丧尽天良的,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至人于死地……田木匠的眼睛是睁开的,他死不瞑目,上有老下有小,这凶手图什么啊,抢钱,我承认田木匠这几年存了点钱,还准备在县城买房子,可他也不可能把现金带在身上,而且田木匠婆娘也到银行查了,钱还在,他一个木匠,为人不错,没听说和人结仇……调查了一天了,没查出凶手,这个事情怕要请冯先生。”
王村长在一边凑合:“白花狗说得对,请冯先生看看,可能找到什么线索。”
负责办案的林所长一本正经道:“这是人命案,可开不得玩笑,王村长,天快黑了,我们得把尸体运到殡仪馆,这里条件有限,法医没办法深度尸检,田家人情绪高涨,请你配合我们维持次序。”
田木匠的哥田老春上前评理:“所长,人都死了,你们也搞了一天,屁线索都没有,我弟这么惨,你们还要带去解剖,于心何忍,按照白马村的风俗,不管什么死因,都要下葬,你们不同意我们请先生来开路,可我们是受害者,于情于理,说得通吗,有本事,你们抓凶手去,不要在我弟身上乱搞,他已经够惨了,你们还要给他动刀子,我娘已经晕死几次了,要是再出人命,责任谁来担?”
王村长拦住田老春:“老春,这是案件,你是讲理的,不要干扰办案,你要相信我们。”
田老春用力一推,王村长站立不稳,一屁股坐了下去,差点坐在田木匠尸体上,他吓了一大跳,赶紧爬起来。两名警察见田老春行为过激,一左一右架将其架到边上,一番劝说。
有人以为警察抓田老春,吵闹着要放人,田家亲戚朋友很快围了过来,警察人手有限,防线很快被突破,林所长做出让步,同意田家请先生做开路道场,但尸体得带回县城。
谁也没料到,七十七岁的端公冯五,竟然被卷入了这桩人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