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心里破了个洞，很冷。
齐思思在和池晏相处的这六年间说了许多话，池晏很多时候都没有放在心上过。然而这次，她的这一番话，却结结实实地让他产生了动摇。
他的心里忽然难受得紧，像有人拿着一把锤子，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捶了一下！而这感觉，是他压根就没想到的。
他原以为自己对齐思思不过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而已，并没有真的投入感情把她当成亲人看待过。也许，或多或少还是有感情的吧？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也是人，也有感情，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也是个心里有缺口的人，在这六年间，似乎也是多亏了有齐思思偶尔的陪伴，他才渐渐地心里没有那么空了。
也许，他是应该好好看看这个女孩的……
池晏叹了口气，目光久久地落在面前这个痛苦不已的女孩身上，许久都没再说一句话。
时间悄然而逝，每一分每一秒，却比平时来得漫长许多。
病房里，只剩下齐思思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时钟慢慢流淌的滴答声，在池晏的心里落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乃至于以后的每一次记忆回溯，想到今晚，池晏总会叹上一叹……
许久过后，齐思思的哭声终于停止。
在将心底的怨恨委屈通通说出口之后，齐思思忽然觉得心里松快了很多。
她抹了抹眼泪，缓缓站起身，走到了池晏的病床边，随意地将那张银行卡揣进了兜里。
那张狼狈不堪的脸上，对着池晏第一次露出了发自真心而不再是讨好的笑容。
“算了，没意思。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再揪着不放，显得我太不识好歹了。银行卡我收了，废话也都说完了，是该好聚好散了！以后……算了，应该以后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吧。我会自己订明天回去的飞机，也不指望您到时候会不会给我个落地询问平安的电话了，嗯……最后最后，让我再叫您一声‘爸爸’吧。您保重……爸爸。”
说完话之后，也不等池晏有所回应，齐思思转身就走出了房门，顺便还轻轻地带上了房门，走得十分平静，还留着一丝尊严。
齐思思忽然一夜之间长大懂事了，池晏多少有些不习惯。
那晚，在她走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池晏一直干坐着。
他的耳边，似乎总能回响起她最后喊的那声“爸爸”。
于是一整晚，池晏的心里，总是在闷闷地疼着……
—
第二天的早班机，齐思思一大早就到了机场，安安静静地坐在候机室里等待着。她看着机场里人来人往的陌生面孔，总是淡淡一瞥就移开了视线。
今天的她脸上几乎没带妆。几处本来贴着胶布的伤口，此刻就那么任性地暴露在了空气中，看起来颇有种破碎的美感，反而让经过的人忍不住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可她丝毫没有把这些人泛滥的同情放在心上，只在心里自嘲了一句：要是知道我这伤怎么来的，还有谁会同情我吗？不会有的。
登机的播音开始在大厅里循环时，齐思思立马从走神中回过神，随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小挎包背带之后，径直起身就朝着安检口走去了。
安检很快。来的时候她起码还有先托运回一些行李回国，这会儿，她的身边除了这个装着手机护照还有银行卡等重要物品的小挎包之外，所有属于她的东西，甚至是化妆品，她一样都没有带走。
她想彻底和过去的自己告别，所以属于这里的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她不想带走。
等回去之后，她准备先将池晏留给她在国外居住时住的那栋大别墅清空掉自己的东西后还给他，再去外面租一个小点的能容纳自己一人舒服并且离学校近一些的房子，然后静下心，好好地把没完的学业修完，努力考上看起来体面的大学。
还有最主要的一点，她要和被她伤害过的人认真地道个歉，尽可能地把一切都归零了再重新出发。
——希望，他们能接受我的道歉，能一切顺利吧……嗯？要是顺利了结了的话，我是不是应该考虑养只小猫小狗陪着我呀？
——哦对了，或许，我还可以学着姐姐那样，学习之余尝试着打工兼职养活自己，再顺便找一找人生目标什么的？
——爸爸……哦不对，现在是池晏。他给的两千万，我要是有出息的话，暂时就先不动它吧。不管怎么样，姐姐也没动过爸妈留下来的那笔钱，那我也可以学姐姐一样做到的吧？
像是觉得这个目标太过“伟大”，齐思思忍不住牵起嘴角笑了笑。
笑完之后，齐思思又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继续慢慢悠悠地向着登机口走着。
许是因为刚才想到了姐姐，临进去前，齐思思感觉自己好像出现幻听了。
“思思！”
好像是姐姐的声音在叫她？
齐思思起初并没把这一声当一回事，将手中的登机牌交给了登机口的工作人员查看。
然而，就在她即将进去之前，这一次，她听到了更加清晰的一声叫唤，清晰到就像在她的身后呼唤似的！
齐思思愣了愣，下意识往后回望了一眼。
这一望，一直保持着的呆愣的表情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还真是姐姐！
齐思思是真的很高兴的，嘴角的颤抖明显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然而她只激动地说了一个“姐”后，又别扭地收回了情绪，出口的仍然只有一句没有什么感情的话：“你怎么来了？”
齐奈奈的脚上有一处伤口很深，现在光是站着，都需要由肖凡在旁边扶着。
好不容易赶在齐思思登机前赶到，齐思思看起来却并不是十分友好，听得一旁的肖凡忍不住朝齐思思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齐思思自然是接收到了肖凡恨恨的“眼刀”，可她一点也不介意，反而挑衅地扬了扬眉：“我就是这样的啊！你瞪我我还是这样！”
两个人又要开始一见面就掐了，还是齐奈奈打了圆场，轻咳了两声说道：“他……池晏告诉我，你今天就要走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