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传送的眩晕感还没完全褪去，姜流就被一股熟悉的花香裹住，铜铃 “叮铃” 的轻响随风飘来，和上次来时的景致分毫不差。可这份悠然里，却掺了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意识定位显示在溪边。” 李秋柠的声音从量子通道传来，带着细微的电流杂音，“刚才监测到她的意识波动突然跌到 8%，是轻生的征兆，姜流，你小心点，我先去联系张阿姨了！”
“放心，秋柠，我应付的来！” 姜流点点头，轻脚步往溪边走，刚转了个角，就看见杨依然半跪在溪边的鹅卵石滩上，右手攥着块锋利的陶片，陶片边缘沾着暗红的血，正往自己的手腕上划去，溪水被染出一缕淡红，像极了她意识流里那些破碎的暖橙色光点。
“住手！” 姜流大步冲过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陶片 “当啷” 掉在石头上，杨依然的身体猛地一颤，抬头时眼底满是空洞的绝望，连挣扎都懒得动。
姜流赶紧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为什么拦我？” 杨依然情绪激动，眼神里没有半分感激。
姜流扶着她坐到桥边的石阶上，刚想开口说 话，脸颊就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杨依然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力道不大，却带着撕心裂肺的怨怼。
“你凭什么救我？” 她的眼泪终于砸了下来，滴在姜流的制服袖口上。
“我们说好，要在南方社区过一辈子，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一头扎进系统里，一定是我爸干的。当时我就不想活了，结果又连累了我妈…… 在这里待着，至少能离他们近一些，你这不是救我，是再一次折磨我！”
她蜷起身子，肩膀剧烈颤抖：“我早就没有家了，也没脸回去！”
姜流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没有生气，只从终端里调出提前准备好的数据包，轻轻一点，淡蓝色的全息投影突然在两人面前展开 —— 画面里是个短发的年轻男人，站在满是梧桐树的巷口，手里举着串糖葫芦，笑得很是开心。
旁边的杨依然扎着马尾，正踮着脚往他怀里凑，巷口的木牌上刻着 “梧桐巷 3 号”，是南方复古社区的老地址。
“这是秦谅的资料。” 姜流的声音放得很轻，指着投影角落的意识频谱，“我查过基地的数据库，他的意识频率标注‘迷失，待唤醒’，我有办法找到他，并带他回来。”
他切换投影画面，出现一串复杂的量子参数，“你不知道，这些年杨总和浩然一直都牵挂着你，我也是答应了浩然，才过来找你的。”
杨依然的目光死死锁在投影上，手指不自觉地往前伸，却只穿过一片冰凉的光雾。她突然扑过去，双手抓着姜流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声音是崩溃的哭腔：“看这些有什么用？人都没了！怎么救？我爸说过，从来没有人能在记忆不被剥离的情况下而离开系统……”
她猛地松开手，瘫坐在石阶上，眼泪如注：“我没脸回去。他们都是我害的，还有浩然，当时他还是个孩子，我就让他失去了母亲。”
“谁说你妈救不回来？” 姜流突然摆摆手，调出另一组投影数据。
淡蓝色的光雾渐渐凝聚成一个熟悉的身影 —— 穿着基地服饰的妇人，眉眼和杨依然有七分像，正是她母亲的意识形象。妇人的意识流泛着暖橙色，虽然还有些细碎的波动，却比在不周山时完整了太多，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看着杨依然。
“这是我在不周山收集的意识碎片，我抽空修复过，完整度 90%。” 姜流指着投影里的意识波动曲线，“只要带回基地，分分钟就能醒过来。其他人也一样，都还有得救。”
他蹲下身，看着杨依然的眼睛：“时间紧迫，杨总要启动新系统，我们测算过，两系统并行运转，不用多久，能耗就抗不住了，到时候集团一定会找机会关闭旧系统，那个时候就真是没救了，你得回去，一是劝说杨总，再者，给他们证明一下，迷失的人，是可以被带回的。”
杨依然盯着母亲的意识投影，嘴唇哆嗦着，眼里既是惊喜又是怀疑：“这…… 这不会是 NPC 吧？你别骗我。”
姜流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铜砝码：“谁都可以怀疑我，就你不行，别忘了，依然姐，你的意识我是找回与修复的！”
杨依然看着自己的母亲，嘴唇不住的颤抖，对！自己不应该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既然自己能醒来，那他们也一定可以。
投影里的妇人像是明白了什么，抬手摸了摸领口，果然露出个淡青色的 “然” 字。杨依然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她扑到投影前，双手捧着母亲的影像，声音不停的颤抖着：“姜流，谢谢你……”
妇人的意识影像伸出手，轻轻落在杨依然的头顶，像是在安抚。
“妈！我错了！” 母女俩隔着投影抱在一起，哭声在溪边回荡。姜流通过量子感知扫过杨依然的意识流 —— 暖橙色的光越来越亮，意识活跃度跳到 85%，连之前破碎的碎片都开始凝聚，不再像之前那样飘忽不定。
姜流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眼眶发涩，“依然姐，咱们回去吧，一切都来得及……”
“好！我想陪我妈再待一会。” 杨依然已经泣不成声，“你，你放心回去，我一会就走。”
姜流叹了口气，最后看了眼溪边相拥的母女，转身走进量子传送门。光雾散去时，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 —— 杨依然醒了，不仅是意识的醒，更是活下去的希望醒了，很难想像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希望，那永生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痛苦。
……
基地指挥中心，杨柯的办公室里，气氛低到了极致。
杨浩然攥着拳头站在杨柯的办公室的后厅，目光死死盯着量子通信舱里，王天放的“尸体”，意识反馈屏上 “意识终止” 的红色字样刺得人眼睛疼。
“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浩然的声音发颤，双眼通红得像要滴血，“不敢相信，原来姜流说的全是真的，你这是在杀人灭口……”
杨柯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全家福相框，脸色冷得可怕：“慌什么？不过是个意识载体。新系统启动后，我会用他的意识备份重塑记忆，保证他跟以前一样，还能跟你搭档执行任务。”
“重塑记忆？” 杨浩然猛地往前冲了半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那他还是王天放吗？你把他丢进秘境受苦几千年，就为了你的新系统？你忘了妈和姐还在里面？你眼里只有新系统，根本没有这个家！”
杨柯抬起头，眼神里没有半分愧疚，只有偏执的坚定：“我没忘。可你告诉我，这么多年，你见过一个不经过记忆剥离就能被救回的人吗？”
他抓起桌上的一份报告，扔到杨浩然面前，“你看看！这些被救回的人，意识里全是脏数据残留，要么疯疯癫癫，要么认不出亲人，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那不是救，是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旧系统早就没救了！里面有大洪水时期的脏数据碎片，还有那些因为贪婪、私欲、暴力迷失的人，他们就是文明的垃圾！新系统需要纯净的样本，需要没有被污染的意识，只有把他们隔离、清除，才能保住眼下健康的人，这才是对全人类负责！”
杨浩然不敢置信的看着杨柯，浑身冰凉，他第一次发现，父亲的偏执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急促地推开，秘书手里攥着份红色封皮的报告，脸色惨白得像纸。
“杨总！” 秘书的声音带着不受控的颤抖，几乎是喊出来的，“苏 - 05 社区…… 仿生卫士开枪了！枪杀了十一位复古社区居民，还有五个重伤，李老师已经赶到赵董那里了，现在各大社区的居民们，都准备暴力应对，事态有些失控！”
“什么？” 杨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的相框 “啪” 地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他冲到秘书面前，抓过报告，目光扫过 “仿生卫士权限被临时接管” 的字样，脸色瞬间涨成紫红色。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包括基地在内的，所有仿生卫士已经被锁，赵董想必已经知道了……”秘书战战兢兢的回应道。
杨浩然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 他想起姜流说的 “复古社区在暴动”，想起伊莲娜提到的 “流血冲突”，却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十一条人命，全是手无寸铁的居民，就因为杨柯对新系统的执念，因为那些藏在背后的权限操控，变成了冰冷的数字。
“这就是你要的 ‘对全人类负责’ ？” 杨浩然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你再这么下去，只会害死更多人！”
杨柯没理会他，抓起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手指因为紧张而发抖，连拨号都错了两次。办公室里的空气极其凝重，只有电话 “嘟嘟” 的忙音，和杨柯越来越重的呼吸声，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