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执念，像是在安慰凌玥，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高石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试图驱散一些悲伤：“凌小姐，凌博士那么聪明，他一定也在想办法周旋。龙城科技需要他的权限，就不会轻易伤害他。”这笨拙的安慰，却带着一丝暖意。
夜深了，雨声中开始夹杂一些别的声响。远处传来变异鬣狗此起彼伏的嗥叫，更近的地方，似乎有某种多足生物在泥水中爬行的窸窣声。
司徒戾始终保持着半睡半醒的警戒状态，尸鬼的本能让他成为这个临时避难所最可靠的守卫。
后半夜，雨渐渐停了。一轮被辐射云层遮挡、显得异常硕大而昏黄的月亮悬挂在天际，为大地投下诡异的光晕。
“不能再等了。”司徒戾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趁天亮前赶路，更安全。”
三人再次踏上征程。雨后的地面泥泞不堪，高石的行进更加艰难，但他咬紧牙关，没有抱怨一句。
凌玥不时搀扶他一下，司徒戾则在前方探路，用他那非人的感官规避着潜在的威胁。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在一处高地边缘，发现了一座废弃已久的、战前修建的防空哨塔。
塔身锈蚀严重，但结构大体完好，是个适合短暂休整和观察地形的理想地点。
小心翼翼地进入哨塔底层，里面堆满了垃圾和动物粪便，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司徒戾示意噤声，他敏锐地听到塔楼上层传来细微的、不属于他们的呼吸声！
他打了个手势，让凌玥和高石隐蔽在楼梯下方，自己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了上去。
短暂的寂静后，上面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即，司徒戾的声音传来：“安全，上来吧。”
塔楼上层相对干净，一个穿着破烂皮甲、脸上带着新鲜淤青的掠夺者被司徒戾用他自己的绑腿捆住了手脚，扔在角落。
旁边散落着一个空罐头和一些个人物品。
“是‘血狼’的人。”司徒戾踢了踢掠夺者身边一个掉落的、绣着狼头图案的臂章，“落单的，估计是在爆炸中逃出来的残兵。”
凌玥立刻上前，激光手枪指向那人：“你们把我父亲带到哪里去了？说！”
那掠夺者惊恐地看着他们，尤其是面容恐怖的司徒戾，吓得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什么教授……别杀我！”
“在货运通道，你们伏击了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凌玥厉声追问。
掠夺者愣了一下，似乎想起来了：“是……是有一队‘公司’的人，押着个穿白衣服的……但他们没跟我们一路！他们有自己的车，直接往‘枯萎谷’里面去了！我们老大……我们老大是想去‘农场’找陈老板换点药和子弹……”
“陈老板？”
“就……就是‘农场’管事的……我们都叫他陈老板……”掠夺者哆哆嗦嗦地说，“他只要‘活货’，健康的‘活货’……别的不管……”
就在这时，司徒戾猛地冲到哨塔的观察窗边，望向远方。
只见在晨曦的微光中，一支由三辆改装卡车和几辆摩托车组成的车队，正扬起漫天尘土，沿着旧公路，朝着枯萎谷的方向疾驰而去。车身上，隐约可见狰狞的血狼头涂装。
“是血狼的主力！他们也在往那个方向集结！”高石低呼。
情况瞬间明朗，却也更加紧迫。龙城科技押送凌振峰前往枯萎谷深处的“器官农场”，而血狼掠夺者也在向同一地点汇合。
那里无疑是龙城科技进行生物实验和黑市交易的核心巢穴。
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或者至少同时抵达！
突然，司徒戾的脸色一变，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高频的、类似昆虫振翅，却又带着金属质感的嗡鸣，正从另一个方向迅速接近！
“是无人机！龙城的侦察无人机！”他猛地回头，看向凌玥和高石，眼神锐利，“我们被发现了！快走！”
新的危机，在黎明时分，如同秃鹫般再次扑来。
无人机那特有的高频嗡鸣如同死亡的倒计时，迅速逼近。
司徒戾猛地将凌玥和高石推入哨塔底层一个堆满废弃电缆的阴暗角落，自己则抓起地上一把铁锈，毫不犹豫地抹在脸上和身上，最大限度地掩盖自身的热信号与生物气息。
“别动！别出声！”他压低声音，自己则如同壁虎般贴着墙壁，隐入楼梯下方的阴影中。
嗡鸣声在哨塔外盘旋，红色的扫描光束透过破损的窗户，在满是灰尘的空气中划出道道轨迹。时间仿佛凝固了。
凌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几乎停止，高石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死死闭上眼睛。
扫描光束几次掠过他们藏身的角落，最近时距离凌玥的脚踝不足半米。
就在她以为必然暴露的瞬间，远处丘陵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似乎是某个废弃燃料罐被点燃了！
无人机盘旋的动作一滞，扫描光束立刻转向爆炸发生的方向，嗡鸣声随即远去，显然是前往调查那个更显著的信号源了。
“是谁在帮助我们……”凌玥疑惑不解，很明显是有人在暗中用他的方式为他们掩护。
确认无人机远去后，三人才从藏身处出来，均是一身冷汗。
“这里不能待了，立刻出发！”司徒戾语气不容置疑。
接下来的路途变得异常艰难。为了躲避空中侦察，他们不得不放弃相对好走的旧公路，转而穿越地形复杂的丘陵和辐射污染区。
高石的膝盖伤势在泥泞跋涉和紧张情绪下再次恶化，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痛哼。
凌玥撕下自己衣物下摆，用找到的相对干净的雨水浸湿，再次为他清洗和包扎伤口。看着凌玥专注而坚韧的侧脸，高石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感激，也有对自己成为拖累的愧疚。
“对不起，凌小姐……我太没用了。”
“活着就不是没用。”凌玥头也不抬，语气却异常坚定，“我爸爸说过，在废土，能互相支撑着活下去的人，就是最有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