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的红光仍在主控室地面爬行，像某种缓慢苏醒的金属生物。空气里那股冷却液锈蚀的味道愈发浓重，混杂着远处传来的低频震动——那是敌方重型单位在地下管道中推进的节奏。秦烈站在战术板前，指尖悬停在三维沙盘上方一寸处，没有按下任何指令。他的袖口微微下压，遮住了手腕上那道银白纹路，它刚才抽搐过一次，如同被无形电流击中。
他没时间深究。
三台便携EMP干扰器已经部署到位，但它们只能制造短暂的电子迷雾，无法重建战场感知。主防御系统仍处于离线状态，监控画面断断续续，东墙缺口方向的热成像信号刚刚消失，显然是敌人开启了反侦测模式。林雪的小队还在原地坚守，可她最后一次通讯只传来半句：“火力压制……准备接应。”
接应什么？
秦烈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空间内的物资清单。量子中继模块——这块巴掌大的银灰色装置是他三个月前扫描一台废弃军用通信终端后，由芯片融合系统生成的产物。理论上，它能桥接不同加密协议的无线网络，实现跨频段通信。但它从未在实战中启用过。
“陈浩。”他开口，声音平稳得不像身处战场，“接入中继模块，尝试建立外部信道。”
陈浩正蹲在情报终端旁，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影。他头也没抬：“防火墙撑不了两分钟，如果对方用的是动态跳频加密，我们连握手协议都完成不了。”
“那就用最原始的方式。”秦烈走向主控台边缘的物理接口舱，将中继模块插入预留槽位。金属触点咬合的瞬间，设备表面浮现出一圈幽蓝光纹，像是沉睡的神经被唤醒。
与此同时，东墙外。
林雪伏在一辆翻倒的运输车残骸后，呼吸刻意放轻。她的右耳还残留着那段低频杂音，像是有人在极远处敲击铁管。前方五十米，敌方突击队正以扇形包抄，肩扛火焰喷射器的士兵已锁定能源舱通风口。烟雾未散，视野模糊，但她知道，下一波冲锋就在十秒内。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道影子从侧翼废墟跃出——不是己方人员。
那人穿着深灰色复合装甲，动作迅捷却带着某种机械般的精确感。他在距离敌阵二十米处停下，抬起左臂，盾面展开成弧形，硬生生挡下一枚穿甲弹。爆炸气浪掀起点点火星，映出他头盔面罩上一闪而过的数字代号：X-7。
林雪瞳孔微缩。
她没动，而是缓缓举起右手，在胸前划了一个Z字，随后迅速下压，再横扫而出——这是旧时代军方特种作战中用于识别友军的密级手势，早已被淘汰，连档案都未留存。
那名战士动作一顿。
下一秒，他的右臂炮口转向敌方侧翼，一道高能脉冲射出，精准命中一名正在架设热成像仪的狙击手。火光腾起的刹那，林雪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个陌生声音，经过变调处理，却异常清晰：
“目标锁定。掩护穿插路径开启，倒计时八秒。”
她立刻回头，对着通讯器低吼：“张峰！现在！”
地下泵房入口，张峰正抱着炸药包贴墙疾行。他身上裹着一层惰性凝胶涂层，防止蓝色黏液腐蚀电路。耳边是陈浩急促的声音：“EMP交替闪断启动，三、二、一——走！”
头顶灯光骤灭。
三台干扰器在同一毫秒触发，形成一片电磁真空区。热成像失效，红外锁定丢失。张峰借着黑暗冲出通道，身后两名支援方的机甲战士呈楔形推进，盾阵交错，硬抗敌方集火。其中一人右臂装甲裂痕处，那串蚀刻编号“X-7”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主控室内，量子中继模块终于完成协议解析。屏幕上跳出一个独立通信窗口，标识为【未知节点】。秦烈盯着那行跳动的数据流，忽然察觉耳畔一丝异样——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频率共振，仿佛有根细针轻轻拨动颅骨深处的某根神经。
他不动声色地记录下这组波动参数，转头对陈浩说：“标记这个频段，做逆向追踪预案。”
陈浩点头，手指却已悄然滑向终端另一侧。他打开了一个隐藏程序界面，标题是“蜂巢嗅探v3.1”——这是他私下开发的深层信号捕获工具，能绕过常规防火墙，捕捉0.1秒以下的脉冲片段。
屏幕开始滚动数据。
突然，一段0.3秒的加密信号被捕获，其波形特征与空间内某块废弃神经接口芯片完全吻合。那是秦烈早年从一台实验型脑机交互设备上提取的残片，从未投入使用。
陈浩盯着那串编码格式，嘴唇几乎没动，只低声吐出一句：“这协议……是‘深网哨兵’。”
没人听见。
此刻，战场局势正发生微妙转变。支援方的火力明显偏向压制敌方指挥节点，而非全面清剿。他们的战术动作高度协同，甚至能在张峰尚未抵达时，提前封锁可能的伏击点。更诡异的是，每当秦烈通过中继模块发送指令，对方总能在0.2秒内做出响应，仿佛早已预判了他的决策路径。
“他们在读我们的战术逻辑。”秦烈心中警铃微震。
但他没有切断通信。
反而下令：“启用B级诱饵计划，释放虚假能源信号。”
命令下达后，基地西侧的备用发电机启动，模拟出高强度能量波动。敌方果然中计，主力开始向该区域集结。而真正的爆破小队，已在支援方掩护下逼近敌后能源节点。
就在此时，李薇出现在主控室门口。她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她没说话，只是走到监控屏前，放大了支援方一名战士的装甲细节。
“那个编号，”她终于开口，“我在一份封存档案里见过。代号‘X项目’，是十年前某次神经同步实验的测试体序列。”
秦烈目光一凝。
他还未来得及追问，陈浩猛地抬头：“他们发来一段新信号！不是语音，是数据包！”
屏幕上，一行代码自动解码：
【协同等级提升至γ。建议下一步：切断主供能环路，阻断病毒再生链。】
秦烈盯着这句话，手指缓缓收紧。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战术建议。
这是针对“蚀智”病毒核心机制的精准打击方案——而这个信息，至今仍未对外公开。
支援方不仅知道病毒的存在，还清楚它的再生逻辑。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低声问，更像是自语。
没有人回答。
只有量子中继模块持续闪烁着蓝光，每一次脉冲，都让秦烈手腕上的银白纹路微微发烫。那感觉越来越清晰，像某种沉睡已久的连接正在重新激活。
而在战场另一端，林雪正与那名X-7号战士并肩作战。两人背靠背抵御敌方围攻，默契得如同训练多年。就在一次换弹间隙，她瞥见对方头盔内部闪过一道微弱绿光，映出一行极小的文字：
OBSERVER STATUS: SYNC 78%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对方已猛然将她扑倒。一枚高爆弹擦着头顶掠过，轰碎了身后墙体。
烟尘弥漫中，那名战士抬起头，面罩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
他对她说：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