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电源的红光在主控室内缓缓流动，像一道凝固的血线贴着地面蔓延。墙壁上的终端屏幕早已熄灭，只剩下一排排指示灯微弱闪烁，如同垂死生物的心跳。空气里还残留着臭氧与金属熔化的气味，但更深处，一股难以察觉的潮湿腥气正从通风管道口悄然渗入。
秦烈站在战术板前，手指划过投影界面的最后一道坐标。系统离线已过去八十七秒，足够敌人发动一次致命突袭。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手腕轻轻一翻，空间开启的瞬间带起一阵细微气流波动。三枚便携式EMP干扰器被取出，外壳泛着哑光黑，表面刻有此前由“科技芯片融合系统”生成的微型散热纹路——这是他在上一轮防御战中预留的后手。
“启动赤盾预案。”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低频嗡鸣的余震，“林雪，东墙；张峰，地下泵房；陈浩，监控回路全部切为物理线路巡查。”
通讯频道刚接通，警报尚未响起，但秦烈知道，真正的攻击不会等预警响起才开始。
东侧围墙外，合金栅栏的断裂处正腾起一团灰白色烟尘。高爆穿甲弹的痕迹清晰可见，边缘金属呈放射状扭曲，像是被某种高温瞬间撕裂。林雪伏在废车残骸后方，右手搭在震荡匕首柄上，左手握紧脉冲步枪。她能感觉到脚底传来的震动频率——不是丧尸，是活人推进，且携带重型装备。
五名队员已按预定位置散开，两人埋伏于废弃储油罐顶部，一人潜行至缺口内侧布设绊雷，其余两人负责火力掩护。他们的呼吸节奏经过长期训练，几乎同步。可就在敌方第一梯队跃出烟尘的刹那，林雪耳中忽然掠过一段极低频的音波，短促、规律，带着某种熟悉的共振感。
她瞳孔微缩。
那不是设备发出的信号。
那是……脑海深处的记忆回响。
但她没时间细想。火焰喷射器的火舌已经喷涌而出，灼热气流卷起地面积水，蒸腾成一片白雾。她猛然起身，甩出一枚磁吸式烟雾弹，精准黏附在敌方突击手肩甲连接处。轰然炸开的浓烟瞬间打乱阵型，紧接着，一声震爆装置的尖锐啸叫撕裂空气。
“三点钟方向，压低！”她吼道。
两名队员立即俯身翻滚，避开了横扫而过的燃烧弹。林雪趁机跃出掩体，身形如猎豹般贴地冲刺，在对方反应之前已逼近最近一名持枪者。她的左手拍开枪管，右手抽出震荡匕首，刀背重重砸向对方肘关节。咔的一声脆响，武器脱手。她顺势旋身，刀刃卡进对方颈部防具缝隙，用力一拧——电流激荡而出，敌人抽搐倒地。
第二名敌人刚举枪瞄准，她已翻身跃起，借力踹向其胸口。那人后退两步，却被绊雷钩住脚踝。林雪未停，落地瞬间扣动脉冲步枪扳机，三连发精准命中对方膝盖与肩部神经节点。那人跪倒在地，武器掉落。
赵虎的身影出现在烟雾边缘。
他手持重型破甲铳，装甲外覆一层暗灰色抗电磁涂层，显然是专为应对高科技防线所备。他没有立刻进攻，而是缓缓抬起左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三指并拢，斜向下划，停顿半秒，再收回胸前。
林雪认出了这个动作。
军方旧编码中的“锁定目标”指令。
可这不是军用系统，也不是标准战术流程。
那是……一种行为模式。
她正欲下令集火，眼角余光却瞥见对方头盔面罩下闪过一丝蓝光，极其短暂，仿佛只是反光。但那一瞬，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归巢”二字，无声无息，却如烙印般清晰。
她咬牙，强行压下异样，举起武器准备射击。
就在此时，通讯频道传来张峰的声音：“地下通道B3区发现异常震动，频率匹配重型运输履带！距离入口还有两分半！”
与此同时，主控室内的战术板突然亮起三个红点，分别来自地下管道、通风竖井和东墙缺口。秦烈盯着数据流，指尖快速滑动，调出空间中预存的工程机甲图纸——那是早前扫描废弃矿区机械后，由系统生成的简易改装方案，具备基础移动能力与远程遥控功能。
他没有犹豫，立即将蓝图传输至张峰的战术目镜。
地下泵房深处，积水已漫过脚踝。张峰蹲在一具锈迹斑斑的工程机甲旁，手中焊枪冒着幽蓝火花。他的额头布满汗珠，不是因为闷热，而是每一次焊接都必须避开那些从墙体裂缝中缓慢渗出的蓝色黏液。那些液体接触到金属的瞬间就会引发短路，甚至让电路板冒出焦黑烟雾。
“惰性凝胶涂覆关节接口。”他低声自语，从随身袋中取出一小管银灰色膏体——这是秦烈空间提供的特殊材料，能隔绝未知腐蚀源。
他迅速涂抹完毕，接着拆下一台报废无人机的主板，接入机甲控制中枢。线路复杂交错，但他手法熟练，每一根导线都精准对应接口编号。时间只剩六分钟。
“控制模块启动……失败。”系统提示音响起。
他皱眉重试，却发现显示屏上跳出一行乱码：OBSERVER LOCKED ON。
他愣了一瞬，随即用力擦去屏幕污渍，重新输入指令。这次，启动成功。液压杆缓缓升起，机甲双足稳稳踏在地面。他迅速调试遥控频率，将两台机甲并列挡在主通道前方，炮口对准入口方向。
“防线就位。”他喘着气汇报，“但……刚才屏幕上出现了奇怪字符，可能是病毒残留。”
“忽略它。”秦烈的声音传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挡住他们。”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履带碾压声，越来越近。
主控室内，秦烈正将最后一台干扰器交给陈浩。后者正忙着将监控线路切换至物理光纤，避免无线信号被劫持。突然，秦烈手腕内侧传来一阵刺痒，像是有细针在皮肤下轻轻拨动。他低头看了一眼——那道银白色的纹路正微微发烫，轮廓比之前更加清晰。
他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口，遮住印记。
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从李薇写下“Q-L = Observer”，到张峰设备出现锁定提示，再到林雪听到“归巢”频率……这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事实：他们不仅被观测，而且已被标记为实验对象。
而现在，对方要来了。
不是试探，不是围困。
是疯狂反扑。
是最后的清算。
“所有哨点进入静默状态。”秦烈下令，“除非确认敌我，否则不开火。”
可命令刚下达，东墙方向骤然传来剧烈爆炸。火焰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天空。林雪的声音急促传来：“赵虎突破防线！能源舱暴露！请求授权使用高能脉冲陷阱！”
“批准。”秦烈答得干脆。
林雪立即按下遥控器按钮。埋藏在能源舱外围的六枚脉冲陷阱同时激活，形成环形电场。赵虎刚冲入范围，身体便猛地一顿，装甲表面爆出数道电弧。他踉跄后退，但仍强行举起破甲铳，对准能源舱核心部位。
林雪毫不犹豫，跃出掩体，全速冲刺。
她在距敌十米处起跳，空中翻转，将震荡匕首全力掷出。刀身旋转飞行，精准击中对方武器扳机联动轴。一声金属断裂声响起，破甲铳炸膛，碎片四溅。
赵虎怒吼一声，拔出腰间战术斧扑来。
林雪落地未稳，只能侧身闪避。斧刃擦过肩甲，留下一道深痕。她顺势滚地，抓起掉落的脉冲步枪，近距离连射三发。赵虎被击退两步，面具碎裂，露出半张布满疤痕的脸。
就在这时，他忽然抬头，望向基地深处，眼神变得诡异而专注。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清晰：
“你们逃不掉的。”
“它已经看见你们了。”
林雪心头一震，还未反应，远处地下通道猛然爆发出巨响。张峰惊呼：“第一台机甲被摧毁！第二台还能动，但我失去了部分操控权限！”
秦烈盯着战术板，脸色铁青。
红点仍在逼近。
不止一支队伍。
是三路齐攻。
而且……他们的行动节奏，竟与主控室曾显示的“同步进度”完全一致。
七十九 percent。
误差小于零点一秒。
他猛地转身，走向操作台，准备强行重启防御系统核心程序。可就在他伸手触碰主机的瞬间，手腕上的银白纹路骤然炽热，仿佛有电流直贯大脑。
他眼前一黑。
幻象浮现——一间纯白实验室，中央悬浮着一块发光芯片，周围环绕着无数条数据链，每一条末端，都连接着一个人影。
其中一个，穿着他的脸。
另一个，是李薇。
第三个，赫然是林雪。
他猛然惊醒，冷汗浸透后背。
通讯频道里，林雪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秦烈，赵虎刚才说的……‘它’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