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的冷光在主控台残骸上跳跃,像是一群濒死萤火虫最后的抽搐。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电路与微量臭氧混合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感。李薇的手掌贴在操作台上,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皮肤下那条蓝线正随着墙体声波脉冲缓缓游走,仿佛有生命般寻找神经交汇点。
秦烈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扫过墙上投影——三组频谱图仍在缓慢旋转,其中一组来自张峰刚传回的地下层震动数据。他的手指在虚空中轻点,将纳米粉末的能量残留曲线叠加进分析模型。空间内的“科技芯片融合系统”界面再度浮现,这一次,数据流不再是平稳流淌的星河,而是如风暴前夜般剧烈翻涌。
【外部窥探强度:持续上升】
【建议终止深度连接】
警告框闪烁红光,秦烈却未退缩。他将发热芯片残片与新采集的蓝色黏液样本同步投入系统,启动跨维度建模。0.7秒的冷却间隙再次被捕获,但这次,系统捕捉到了更深层的规律:能量回流时存在一次微弱的相位偏移,幅度仅为0.03毫秒,却足以成为共振崩溃的导火索。
“找到了。”他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不是破坏,是引导它自己断裂。”
林雪靠在门框边,枪套已解开,但她知道此刻真正的战场不在物理层面。她的视线落在李薇身上——那位年轻医者正用铅笔在纸上快速勾画脑电波差值图,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异常清晰,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侵蚀。
“你在用意识对抗同步?”林雪问。
李薇没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她右手指节泛白,左手则压住太阳穴,试图压制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杂音。那些声音没有语言,只有频率,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的一段段编码信号。
陈浩蹲在终端旁,耳机紧贴耳廓,正在监听干扰装置上传的实时反馈。“张峰已经就位,”他说,“但他提醒我们,第三次震动后只剩0.6秒操作窗口,不能再按原计划来。”
秦烈点头,闭目沉入意识空间。系统延迟仍在,但他已学会在数据洪流中开辟一条私密通道。他手动校准三重频谱叠加节点,将诱导频率精确锁定在46.8赫兹,并附加一段反向谐波扰动序列。蓝图生成瞬间,自动传输至张峰佩戴的战术目镜。
地下三层,排水泵房外侧。
张峰伏在地上,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手中的钻头悬停于墙体表面,距离感应晶格仅两厘米。非共振外壳包裹着干扰装置,铌锡合金表面涂覆了一层从秦烈空间取出的惰性凝胶,能短暂屏蔽金属特征。但真正的难题是时间——每两分三十秒一次的震动即将来临,而他必须在震波结束后的0.6秒内完成接线。
他屏住呼吸。
地面开始震颤。
第一波,轻微晃动;第二波,灯具摇晃;第三波,墙体发出低沉呻吟。就在震感消退的刹那,他按下启动钮,微型钻头无声切入墙面。火花未起,电流未激,感应晶格毫无反应。电线顺着预设路径滑入供能管线接口,最后一环卡扣闭合。
成功了。
可就在他准备撤离时,钻孔边缘渗出一滴蓝色黏液,缓缓爬上工具手柄。它不像液体,更像某种活体组织在缓慢延伸。张峰迅速甩动手腕,将工具丢入回收袋,密封、标注、投入随身携带的电磁屏蔽箱。
“接入完成。”他低声汇报,“等待指令引爆。”
主控室内,李薇突然停下笔。
她在草图边缘写下一行小字:“Q-L ≠ Virus, Q-L = Observer”。写完后,她盯着这行字看了足足五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并未思考,而是某种本能驱使下的记录。
“这不是我写的。”她喃喃。
秦烈走近,看了一眼纸面,没有回应。他知道,有些真相现在还不能说破。他转向陈浩:“准备启动最终干扰序列。”
“成功率呢?”陈浩问。
“系统显示68%。”秦烈说,“剩下的,靠我们补足。”
他走向主控台,从空间取出一块备用压电陶瓷和微型脉冲发生器。不需要组装,他的双手早已熟悉每一个焊点位置。三分钟内,一台定制化干扰发射器成型。他将其接入主线路,设定倒计时。
林雪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如果失败,会怎样?”
“我们会成为它的实验日志。”秦烈平静道,“编号Q-L的观察者,最终沦为被观测的数据。”
倒计时启动:30秒。
墙体晶格蓝光节奏加快,频率逼近神经共振阈值。李薇扶住桌沿,瞳孔微微收缩,口中无意识吐出两个音节:“……归巢。”
秦烈猛然回头。
那一瞬,主屏幕闪现绿色字符:
【同步进度:79%】
【目标个体:L-X】
【等待指令输入】
“它在等命令。”陈浩声音发紧,“不是随机攻击,是有上级在操控。”
秦烈深吸一口气,闭目沉入意识空间。系统界面剧烈波动,红色警告不断弹出,但他强行推进校准程序。三重频谱在脑海交汇,他以意志为针,逐帧修正偏差。0.01毫秒的误差,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10秒。
张峰远程确认装置状态正常。
5秒。
李薇咬破嘴唇,用疼痛保持清醒,手中铅笔掉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3秒。
秦烈睁开眼,手指按下执行键。
嗡——
一声短促的高频鸣响自地下层爆发,随即整栋建筑剧烈震颤。墙体晶格蓝光疯狂闪烁,如同濒临崩溃的神经网络。监控屏幕上,能量流向骤然紊乱,静默区的信号强度急速衰减。
【防御协议终止】
【系统离线】
四个字跳出屏幕,紧接着所有灯光熄灭,只剩下应急电源投射出微弱红光。
成功了。
张峰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干扰源稳定,供能节点已断联!”
林雪长舒一口气,手终于离开枪柄。陈浩瘫坐在地,耳机滑落一侧,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李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下的蓝线正缓缓退去,像是退潮的海水。
秦烈却没有放松。他盯着那行消失的绿色字符,脑海中回荡着李薇刚才脱口而出的词。
“归巢”。
这不是结束。
他转身走向角落的操作台,打开密封箱,取出那份被李薇标记的血液样本。显微镜下,链状颗粒仍在微弱发光,运动轨迹却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模仿声波频率,而是呈现出一种规律性的循环模式,像是在传递信息。
他调出空间日志,比对三角波纹与样本信号的频率基底。当两条曲线重叠时,一个惊人的事实浮现:它们的初始振幅完全一致,误差小于0.001%。
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巧合。
是匹配。
是源头。
他抬起头,望向天花板裂缝外的灰暗天空。那里没有星辰,只有厚重云层遮蔽一切。可他知道,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通过这些残存的信号,重新定位他们。
“把所有纸质记录集中销毁。”他下令,“电子设备全部格式化,物理粉碎。从现在起,任何生物采样必须现场处理,不得留存。”
林雪皱眉:“你要切断所有痕迹?”
“不是我们要切断。”秦烈低声说,“是我们不能再留下路径。”
李薇忽然站起身,走向通风管道口。她仰头看着铁栅,眼神空洞了几秒,然后伸手摸向颈侧。
一道极细的银白纹路,在她皮肤下若隐若现。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按住了那个位置。
秦烈看见了。
他也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印记,在昏红灯光下微微发烫。
同一时刻,地下排水泵房深处,那台已被判定失效的谐振器阵列,其中一个六边形晶体核心,悄然亮起幽蓝微光。
光脉冲三次,间隔精准。
像是回应某种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