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妱澕手腕轻送,花瓣便如被无形丝线牵引,飘飘荡荡,精准地落入水中。口中默诵家传洛神心法的《洛英引》要义,意念集中于那枚落水花瓣,试图以其为引,牵动河中所有浸润了水汽的桃花。
那枚花瓣周围水流忽生漩涡,无数落花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纷纷聚拢,越旋越快,竟在水面形成一道丈许高的、由粉红花瓣构成的旋转水柱,宛如一条夭矫的桃花水龙!慕容妱澕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朱唇轻启,清叱一声:“散!”意念随之一松。
云苏方才还沉浸在那美轮美奂、气势惊人的景象之中,眼中满是激赏。岂料异变陡生,水龙崩散的力道过猛,激起的水浪劈头盖脸,正正浇了船头的妱澕一身。方才还如花间仙子般御使花龙的人儿,此刻发髻微乱,衣衫尽湿,滴滴答答挂着水珠和零落的花瓣,狼狈之态,宛如一只刚从桃花酿里捞出的锦稚。
这前后反差实在太过鲜明,云苏先是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不妥,连忙以袖掩唇,肩头却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
慕容妱澕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羞又恼,跺脚嗔道:“不、许、笑!”
“好,不笑,不笑……”云苏强自收敛笑意,抿紧了嘴唇,侧过脸去,但那眼底眉梢残留的笑意和微微抽动的嘴角,哪里瞒得过人?想着当初妱澕救自己的时候,大约也是这等模样,他便忍着笑,自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素帕,递向妱澕,“擦擦吧。”
慕容妱澕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一把夺过帕子,“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恨恨地在脸上胡乱擦拭,末了还气鼓鼓地转过身去,只留给云苏一个湿漉漉的背影。
“方才那‘花龙’之景,确是美极,气势也足。”云苏温声道,走到她身后,“只是你初习此术,内力催发过急,收势时意念又骤然松懈,失了掌控,力道方向便乱了,下回运功,收放之际需更圆融和缓些。”
他见妱澕依旧不吭声,话锋一转,语气带着赞许:“不过,你方才引动花瓣时,气机流转比往日顺畅磅礴许多,显是功力有所精进,不妨静心凝神,自行体察一番气海丹田,必有收获。”
慕容妱澕侧目思索稍许,依言当下闭目凝神,内视丹田气海。
这隐元境界,乃是武学根基之境,初段者方入武学门庭,半段之进,恰似春芽破土,崭露生机。
慕容妱澕一试之下,果然,原本如雾如絮的内息此刻竟凝实了几分,流转间更显圆融顺畅,隐元境界初期的壁垒确然松动,她心中豁然开朗,那点因狼狈而生的羞恼顿时烟消云散。她唇角微扬,看也不看,反手便将那方素帕精准地抛回云苏怀中。
慕容妱澕心头明悟顿生,眼中燃起不服输的火焰。《洛英引》——此乃母家根据《洛神赋》而修炼的密传绝学心法根基,取意“洛水之神,御波弄英”,没道理自己连这点皮毛都驾驭不了。
于是,她再次俯身,指尖于船板落英中拈起一枚完整桃花。这一次,她神色沉静,目光澄澈如秋水。
丹田内力沛然流转,如春水初生,绵绵不绝涌汇于右掌。掌心微光隐现,那枚桃花瓣仿佛被无形水波托起,悬空轻颤,周身萦绕着一层淡不可察的氤氲水汽,似为其披上一层薄纱。
她手腕轻旋,花瓣便似被一道无形水流裹挟,打着旋儿,优雅而精准地没入粉红花河之中。
慕容妱澕心中默诵《洛英引》玄奥口诀,意念沉凝,不再试图强行操控所有,而是如洛神临波,以自身气机为引,感应、共鸣那枚入水花瓣所牵动的“水”与“英”之灵韵。
刹那间,以那花瓣为核心,方圆丈许的河水仿佛有了生命,似受到神秘召唤,无数沾湿的落花应召而来,并非粗暴地被拉扯,而是如被水中精灵指引,自发地、轻盈地汇聚、旋转。
水流随之而动,一道由清澈水流与纷飞桃花交织而成的螺旋水柱,若灵动的舞者,优雅而稳定地自河面升起,高约数尺,渐渐形成一条由桃花妆点、活灵活现的洛英神龙,不似在河中,更像在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里翻腾。
慕容妱澕朱唇轻启,吐气如兰:“散。”意念流转,如春风拂柳。那洛英神龙应声而解,万千花瓣如凤凰展翅后的飞羽,带着晶莹水珠,纷纷扬扬飘洒而下,在水面荡开无数涟漪,未激起半点浪花溅到船上。
此时,方舟荡漾于花河之上,两岸桃花似锦,与妱澕施展的《洛英引》相得益彰,蓬莱仙境也不过如此。
云苏立于船尾,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知晓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确实十分赏心悦目,看着那如花笑靥在妱澕脸上绽放,他眼中亦浮现欣慰笑意。
待花瓣雨落定,他方才缓步上前,掌心托着一个洗净的红艳桃子,递了过去:“我未曾诓你吧,万事万物,顺其自然固有其道,然亦需有所指引,若完全放任,便如脱缰野马,易失掌控,正如你方才,急于求成,反伤自身,我幼时练武,亦常如此,邬常枫同是这般过来的,想来,这大概是每个练武之人都会经历的阶段,你此次仅第二次尝试,便掌握要领,实乃聪慧过人。”
慕容妱澕粲然一笑,毫不客气地接过桃子,贝齿轻启,“咔嚓”一声咬下饱满多汁的果肉,含糊道:“嗯!谢啦,云苏郎君!”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云苏摆摆手,目光望向粼粼河水,“况且,云泣崖下你救我性命,此番援手,权当是投桃报李了。’”
慕容妱澕噗嗤张一小嘴,吐掉一片桃皮,促狭道:“啧,云少主的命就值几个桃子和一次顺风船?早知道这般‘金贵’,本郡主当初在云泣崖救你的时候,合该多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