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尽头的石门,是被玄铁包裹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逆水局符文,符纹间隙嵌着暗红色的粉末 —— 陈砚用指尖捻了一点,凑近鼻尖闻,是陈年的糯米灰混着朱砂,这是湘西古墓常用的 “镇门术”,用来阻挡阴煞外溢。
“这门是我母亲当年设的,只有我的血能打开。” 沈红衣的声音在墓道里回荡,带着点颤抖。她抬起苍白的手,指尖划破一道小口,鲜血滴在石门中央的凹槽里 —— 凹槽正好是一个 “逆” 字的形状,血滴入后,符文突然亮起淡淡的红光,像是活了过来,顺着纹路游走,最后 “咔嗒” 一声,石门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比棺材洞更浓烈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尸腥味和胭脂香。陈砚握紧口袋里的避尸玉,玉面已经烫得有些硌手,显然墓室里的阴煞比外面重数倍。他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 这是一间圆形的主墓室,直径足有十丈,地面铺着青石板,石板缝隙里渗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
墓室的中央,是一口巨大的玄铁棺,棺身刻着复杂的风水图案,正中央刻着 “沈氏红衣之柩” 六个篆字,字体鎏金,却因年代久远而斑驳,露出底下的玄铁底色。玄铁棺被架在四尊石兽上,石兽是龟形,背上刻着逆水局符文,每尊石兽的嘴里都衔着一根铜管,铜管连接着墓室四周的水道 —— 水道里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正是石板缝隙里渗出的东西,凑近看,液体里还漂浮着细小的白骨,显然是 “尸血”。
“这就是逆水局的核心 ——‘水逆镇棺’。” 沈红衣走到水道边,指尖轻轻点了点尸血,血珠在她指尖凝结,却不滴落,“我母亲设局时,让水道顺着山势逆流,将阴煞聚在主棺周围,再用石兽衔管导煞,让阴煞只绕棺不侵棺。可现在……” 她指了指水道,“尸血不凝,水流变缓,说明局已经破了,阴煞早就缠上了棺椁。”
陈砚的手电筒光扫过墓室的墙壁,墙上刻着整整一圈壁画,从入口处开始,一幅接一幅,像是在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他走到第一幅壁画前,仔细看 —— 画里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子(沈红衣的母亲),正拿着罗盘在乌龙山选址,旁边站着年幼的沈红衣,手里攥着一块青铜镜。壁画旁的文字是古篆,沈红衣轻声念出来:“民国十年,吾携女红衣,择乌龙山龙脉,设逆水局,以护一方百姓,镇地下阴煞。”
第二幅壁画,画的是沈红衣长大成人,穿着红衣,跪在玄铁棺前,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像是在立誓。文字写着:“民国二十五年,红衣愿为镇眼,殉局护民,吾泣而许之,铸玄铁棺,嵌青铜镜,镜存镇魂还魂双效,待他日阴煞散,可还红衣魂。”
“我母亲早就留了后路。” 沈红衣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知道我殉局后魂魄会被困,特意铸了这面青铜镜,既能镇魂不让我成厉鬼,又能在阴煞散后还我魂魄…… 可张屠户毁了这一切。”
陈砚跟着壁画继续走,第三幅画里,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张屠户)带着手下闯进古墓,用刀架在沈红衣母亲的脖子上,逼着她打开玄铁棺。文字写着:“民国三十七年,军阀张屠户盗墓,逼吾开棺,吾不从,被斩于棺前,红衣尸身遭辱,血沾陪葬尸,局破煞泄。”
看到这里,陈砚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 原来沈红衣的母亲是被张屠户杀死的,沈红衣的尸身也被侮辱过,难怪她的怨气这么重。
第四幅壁画,画的是爷爷陈九的身影。他穿着赶尸匠的短褂,手里拿着青铜镜,站在玄铁棺前,脸上满是犹豫。旁边的文字是爷爷的笔迹,和路引上的一模一样:“民国三十七年九月,吾被张屠户胁迫,赶陪葬尸入墓,见红衣母尸,知局破缘由。欲取镜镇魂,却恐张屠户害赶尸村百姓,遂碎镜分藏,盼后人能补局还魂。”
“原来爷爷当年是想取镜镇魂,不是要破坏局!” 陈砚心里一阵发酸,之前所有的误解都烟消云散 —— 爷爷碎镜,是怕张屠户拿镜子做坏事,也是为了给后人留补局的机会。
就在这时,避尸玉突然 “嗡” 地一声,变得滚烫,陈砚甚至能感觉到玉面在震动。他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扫过墓室入口 —— 一个黑影正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刀身上沾着的血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张屠户的后代!” 沈红衣的声音瞬间变冷,红衣在阴风中猎猎作响,“你竟然还敢跟进来!”
黑影慢慢走近,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 三十多岁,脸上有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巴,眼神像狼一样凶狠。他手里的刀指向陈砚,声音沙哑:“陈九的孙子,把铜镜碎片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是你杀了疯老太?” 陈砚的声音带着愤怒 —— 疯老太那么无辜,却死在了这个人手里。
“那个老太婆碍事,留着她只会给你们通风报信。” 张屠户后代冷笑一声,“当年我爷爷没拿到古墓里的财宝,还被陈九坏了好事,这笔账,今天就跟你算!”
他突然挥刀朝着陈砚砍过来,刀风带着血腥味,直逼面门。陈砚赶紧侧身躲开,刀砍在青石板上,溅起火星。沈红衣飘到张屠户后代身后,红衣缠住他的胳膊,声音冰冷:“你爷爷杀了我母亲,你又杀了疯老太,今天我要让你为他们偿命!”
张屠户后代显然没料到沈红衣会帮陈砚,他挣扎着想要甩开红衣,却发现红衣像铁钳一样缠在身上,而且越来越冷,像是有冰在往骨头里钻。“厉鬼…… 你竟然帮一个赶尸匠的后代!” 他嘶吼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朝着沈红衣贴过去 —— 那是一张劣质的驱邪符,显然是从江湖术士那里买来的。
“这种破符,也想伤我?” 沈红衣冷笑一声,红衣一挥,符纸就烧成了灰烬。她伸手抓住张屠户后代的手腕,指尖的寒气让他发出惨叫,长刀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
陈砚趁机从背包里掏出糯米灰,朝着张屠户后代的脸上撒过去 —— 糯米灰沾到他的皮肤,立刻发出 “滋滋” 的声音,像是在烧肉,他的脸上冒出黑烟,疼得在地上打滚。
“别杀他!” 陈砚突然喊住沈红衣,“他知道张屠户当年的更多事,或许能帮我们彻底解局。”
沈红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红衣飘回陈砚身边:“留着他可以,但别让他耍花样。”
张屠户后代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的皮肤已经被糯米灰烧得溃烂。他恶狠狠地盯着陈砚:“你们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任何东西!我爷爷说了,逆水局里藏着宝藏,只要拿到宝藏,就能称霸一方!”
“宝藏?” 陈砚愣了一下,看向沈红衣。
沈红衣摇了摇头:“我母亲设局时,根本没放什么宝藏,张屠户只是听说古墓有宝,就来盗墓,是他自己贪心。”
就在这时,玄铁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棺身的符文开始闪烁,像是在警告什么。墓室四周的水道里,尸血突然沸腾起来,冒着泡,散发出更浓烈的腥气。石兽嘴里的铜管 “呜呜” 作响,像是有阴煞要从里面冲出来。
“不好!阴煞要爆发了!” 沈红衣脸色大变,“是他的血!他刚才被糯米灰烧伤,血滴进了水道,尸血遇生人血,会引动阴煞!”
陈砚低头一看,果然,张屠户后代脸上的血顺着脸颊流到地上,渗进石板缝隙,汇入水道。水道里的尸血沸腾得更厉害了,甚至开始顺着石板缝隙往上爬,像是要缠上人的脚。
“快!把铜镜碎片拼起来!” 沈红衣大喊,从怀里掏出第四块碎片 —— 是之前在棺材洞血槽里拿到的那一块。陈砚赶紧从背包里拿出另外三块,四片碎片放在一起,自动吸附在一起,组成了一面完整的青铜镜。镜面光滑,刻着 “逆水镇魂” 四个字,只是镜面中心有一块黑斑,像是被阴煞污染了。
“还差赶尸匠的血!” 沈红衣指着镜面的黑斑,“你是陈九的孙子,你的血和他的血一样,能激活镜子的还魂效力!快,滴一滴血在黑斑上!”
陈砚没有犹豫,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镜面上的黑斑处。血滴入后,黑斑慢慢消失,镜面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照亮了整个墓室。水道里的尸血停止了沸腾,开始顺着水道倒流,回到石兽嘴里的铜管里 —— 逆水局的 “水逆” 特性,在铜镜的作用下恢复了!
张屠户后代看着这一幕,眼睛里满是贪婪:“这镜子是宝贝!是我的!” 他突然爬起来,朝着青铜镜扑过来,想要抢夺。
“不知死活!” 沈红衣冷哼一声,红衣一挥,一道阴风朝着张屠户后代吹过去。他被阴风裹住,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悬在半空中,脸色发紫,说不出话来。
“现在该算我们的账了。” 陈砚走到张屠户后代面前,“你爷爷杀了沈红衣的母亲,你杀了李爷爷和疯老太,这笔账,怎么算?”
张屠户后代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挣扎着想要求饶,却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墓室角落的暗格突然 “咔嗒” 一声打开了 —— 是被铜镜的金光照亮后,机关自动触发了。
陈砚走过去,暗格里放着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本泛黄的日记,封面上写着 “陈九赶尸记”—— 是爷爷的完整日记!
他赶紧翻开日记,最后几页详细记录了当年的事:“民国三十七年九月二十,吾在古墓见红衣母尸,知张屠户欲盗镜卖钱,恐镜落恶人之手,遂碎镜分藏。吾知红衣魂被困,欲用吾血祭镜还魂,却不知还魂需红衣自愿,吾血不足,反让红衣魂遭阴煞缠。吾愧,遂留日记,盼吾孙能补吾之过,还红衣清白,护赶尸村百姓……”
日记的最后一页,画着一个小小的图案 —— 是玄铁棺的底部,标注着 “棺底藏银簪,定魂之器”。
“银簪!” 沈红衣突然想起什么,“我母亲当年给了我一支银簪,说‘簪在魂在’,是定魂用的!当年张屠户盗棺时,把银簪拿走了!”
陈砚看向张屠户后代,眼神变得冰冷:“银簪在你哪里?”
张屠户后代被阴风裹着,已经快喘不过气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口袋,断断续续地说:“在…… 在我口袋里…… 是我爷爷传下来的……”
陈砚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银簪 —— 簪身是纯银的,刻着梅花图案,簪头是一个小小的 “红” 字,显然是沈红衣的定魂簪。
“有了银簪,就能彻底定住你的魂,让你在还魂后不被阴煞缠上。” 陈砚把银簪递给沈红衣,“现在,逆水局恢复了,银簪也找到了,你可以还魂了。”
沈红衣接过银簪,眼泪滴在簪身上,银簪发出淡淡的银光。她看着玄铁棺,轻声说:“母亲,女儿终于可以完成您的心愿,护这一方百姓了。”
玄铁棺的棺盖慢慢打开,里面躺着一具完整的尸身 —— 穿着红衣,面容安详,正是沈红衣。沈红衣的魂魄慢慢飘过去,与尸身重合。银簪插在她的发髻上,铜镜的金光照在她身上,她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水道里的尸血彻底倒流回铜管,石兽嘴里的符文不再闪烁,墓室里的阴寒气息慢慢消失,只剩下淡淡的胭脂香,像是在庆祝沈红衣的还魂。
张屠户后代看着这一幕,彻底绝望了。沈红衣松开了阴风,他摔在地上,刚想爬起来逃跑,却被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影拦住了 —— 是爷爷陈九和李老拐的魂魄!
爷爷穿着赶尸匠的短褂,手里拿着赶尸铃,李老拐拄着拐杖,瞎掉的右眼已经恢复了。他们的魂魄在铜镜的金光下显得很清晰,没有一丝阴煞。
“九哥…… 你终于来了。” 李老拐的声音带着欣慰。
爷爷点了点头,看向张屠户后代,眼神冰冷:“你爷爷害了红衣母子,你又害了老拐和疯老太,今天,我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他挥了挥赶尸铃,一道金光朝着张屠户后代射过去。他被金光裹住,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 是被爷爷的魂魄打散了,永世不得超生。
“爷爷!” 陈砚喊了一声,眼泪流了下来。
爷爷转过身,对着陈砚笑了笑:“好孩子,你完成了爷爷的心愿,还了红衣清白,爷爷可以安息了。” 他看向沈红衣,“红衣,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沈红衣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笑容:“九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救赶尸村的百姓,我不怪你。现在我还魂了,逆水局也恢复了,我们都可以安心了。”
李老拐走到陈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老拐没看错你,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赶尸村的民俗,就靠你传承了。”
陈砚点了点头,哽咽着说:“爷爷,李爷爷,我会的。我会把你们的故事写下来,让更多人知道真相。”
爷爷和李老拐的魂魄相视一笑,慢慢变得透明。他们朝着陈砚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 是安息了。
沈红衣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轻声说:“谢谢你,陈砚。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被困在阴煞里,不得超生。”
陈砚摇了摇头:“是我爷爷当年的错,我只是在替他弥补。现在逆水局恢复了,你可以继续守护乌龙山的百姓了。”
沈红衣点了点头,走到玄铁棺前,棺盖慢慢合上。墓室里的金光渐渐消失,青铜镜恢复了平静,镜面光滑,像是从未被打碎过。
陈砚收拾好爷爷的日记和青铜镜,朝着墓室入口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玄铁棺,心里充满了释然 —— 爷爷的心愿完成了,沈红衣的冤屈洗清了,李爷爷和疯老太也得到了安息。
走出古墓时,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雾气照在乌龙山的山道上,像是在迎接新的开始。陈砚摸了摸口袋里的避尸玉,玉面温润,没有一丝阴寒 —— 逆水局的阴煞彻底消失了。
他知道,这场关于赶尸、红衣、古墓的旅程,终于结束了。但爷爷和李老拐的故事,沈红衣的牺牲,会永远留在他的心里,成为他研究民俗的动力。
而在古墓里,玄铁棺上的符文闪烁着淡淡的红光,守护着乌龙山,守护着这一方百姓,再也不会有阴煞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