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流涌,人心难测
天色渐亮,溪边的临时营地里,篝火已化为几缕青烟。云青用冰冷的溪水拍了拍脸,强迫自己从短暂的休憩中彻底清醒过来。身旁,林素问正仔细检查着几个病情最重的流民,她的动作熟练而轻柔,但微蹙的眉头并未完全舒展。
“情况暂时稳住了,”林素问察觉到云青的目光,低声道,“你提到的隔离和清洁之法,确实有效。高热退去一些的人,脉象也平稳了些。”她顿了顿,声音更沉,“但草药太少,效力有限。若没有对症的猛药,只怕……拖不过几日。”
云青点头,她深知鼠疫的凶险,绝非几把清热野草能根除。她的目光扫过营地,约莫三十余人,多是妇孺老弱,个个面黄肌瘦,眼中交织着劫后余生的惶恐和对未来的茫然。几个症状稍轻的汉子,在云青的指挥下,已将营地大致清理出来,并用树枝和破布勉强搭起了几个简陋的窝棚,将病重者与症状轻微者分开安置。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食物和药品来源。”云青对林素问说,同时也像是对自己强调。这支部族队伍的秩序已然崩溃,幸存者如同惊弓之鸟,若不能尽快给他们希望和基本生存保障,刚刚建立的脆弱秩序将顷刻瓦解。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和喧哗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营地里的流民顿时骚动起来,人人面露惊恐。
“是……是赵管事!他带人来了!”一个眼尖的妇人指着道路方向,声音颤抖。
只见七八个骑着瘦马、手持棍棒刀剑的汉子簇拥着一个穿着绸缎短褂、面色倨傲的中年男人,径直闯到营地前。那赵管事勒住马,鄙夷地扫了一眼狼狈的流民,最后目光落在云青和林素问身上。
“哟,没想到这死人堆里,还有两个能主事的娘们?”赵管事嗤笑一声,扬着马鞭指向营地一角堆放着的少许粮袋——那是昨日混乱中,云青带人从散落的行李里收集起来的,为数不多的口粮。“把这些粮食,还有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老爷我仁慈,赏你们一个全尸!”
他身后的豪仆们发出哄笑,挥舞着棍棒逼近。流民们吓得瑟瑟发抖,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林素问下意识地挡在病患前,面色凝重,手悄悄握住了药箱旁捣药用的石杵。
云青的心也猛地一沉,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她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迎向赵管事:“这位管事,这些粮食是我们活命的口粮,不可能给你。况且,此地瘟疫横行,你们贸然闯入,就不怕染上恶疾,回去祸及家人主上吗?”
“瘟疫?”赵管事脸色微变,但随即强作镇定,“哼,少吓唬人!就算有瘟疫,也是你们这些贱民的命!把粮食交出来!”
“恐怕不行。”云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你们若强行抢夺,我们这些‘贱民’反正也是死路一条,拼死一搏,拉上几个垫背的,想必也不难。”她顿了顿,视线扫过那些豪仆,放缓了语速,却字字清晰,“更何况,你们确定要碰这些可能沾了疫病的东西?就算你们不怕死,抢了这些带病的粮食回去,若是让庄子里的人也染上……不知你家主人,会如何奖赏各位的‘忠心’?”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豪仆们顿时迟疑起来,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他们平日里欺压流民惯了,但面对看不见摸不着的瘟疫,本能地感到恐惧。赵管事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如此镇定,且句句戳中要害。
云青见威慑起效,话锋一转:“管事不如做个交易。我们只需在此地暂避几日,待病情稍稳便离开。作为回报,我们可以告知你预防疫病传播的法子,或许能保你庄子一时平安。若强行相逼,无非是两败俱伤。”
赵管事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他盯着云青看了半晌,又瞥了一眼那些面带惧色的手下,终于冷哼一声:“牙尖嘴利的丫头!好,老子今天就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若还不滚,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他悻悻地调转马头,带着手下迅速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染上病气。
危机暂时解除,流民们长舒一口气,再看云青的眼神,已带上了明显的敬畏和依赖。林素问走到云青身边,低声道:“你刚才很冒险。”
“别无选择。”云青看着赵管事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三天……时间太紧了。”她心中疑虑更深,一个乡下庄子管事,为何对流民身上这点微不足道的粮食如此执着?甚至不惜冒险进入疫区?
接下来的两天,云青和林素问分工协作。云青凭借现代管理知识和原主记忆中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组织起尚有体力的人加固营地防御,安排岗哨,分配极其有限的食物和清水,并严格执行焚烧或深埋排泄物、死者遗体的规定。她甚至根据地形,简单规划了取水区、清洁区和居住区。
林素问则全力投入救治,她凭借高超的医术和云青提供的公共卫生理念,尽力控制着疫情。同时,她带着两个略通药理的妇人,在附近山林冒险寻找更多可用的草药。两人的配合越发默契,一个主外,稳定人心、应对危机;一个主内,救死扶伤、安抚病患。这支小小的流民队伍,竟在这绝境中,焕发出一丝顽强的生机。
然而,云青内心的不安并未减少。她总觉得,赵管事的退去太过轻易,那双贪婪的眼睛背后,似乎隐藏着别的算计。
第三天黄昏,答案悄然浮现。
那个曾被云青所救的男孩阿土的娘亲,一位沉默寡言的妇人,趁着夜色悄悄找到云青。她神色惶恐,塞给云青一块粗麻布片,上面用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还有一个醒目的标记。
“姑娘……小心,”妇人声音发颤,飞快地低语,“我……我昨天偷偷跟着赵管事的人,想看看他们会不会绕回来……听见他们说话……他们不是冲着粮食来的,是……是冲着人来的!特别是像您和林姑娘这样……识文断字、有主见的女人……”
云青心中一震,展开布片,借着篝火的微光,她看清了那个标记——一个抽象化的、类似飞鸟的图腾。
“这是什么?”她急问。
妇人摇头:“不……不清楚。但听他们说,是什么‘上面’要的人,要送去……‘那个地方’……还说什么‘祭品’‘灵源’之类的……姑娘,你们快逃吧!”
妇人说完,便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阴影里,不敢再多言。
云青握着那块粗麻布,指尖冰凉。祭品?灵源?那个标记……她猛然想起,在废公主云青模糊的记忆深处,似乎有一个类似的图案,与青云大陆传说中神秘莫测、能掌控天地能量的“天机阁”有关!
难道这场瘟疫,乃至流民队伍成为目标,背后都牵扯着更大的阴谋?自己和林素问,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某些势力眼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