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的余震还在耳膜上颤,林薇僵在黑暗里,手指还扣着座钟外壳的螺丝孔。客厅里只剩两种声音:墙内 “沙沙” 的抓挠声,像无数只指甲在刮木骨;还有自己的心跳,“咚咚” 地撞着胸腔,比刚才的钟鸣还响。
座钟那里泛着的红光更亮了,不是分散的光,是聚成一点,像苏小姐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手。林薇想缩回手,手腕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似的 —— 不是实物,是一股冰凉的气,顺着指尖往上爬,爬到小臂时,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一下。
“铜钟……” 她突然想起老周塞给她的铜钟,赶紧腾出一只手摸口袋。铜钟还在,冰凉的金属壳贴在掌心,像是能吸走恐惧。她把铜钟举到座钟前,红光突然颤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住,慢慢暗下去;墙里的抓挠声也弱了些,变成断断续续的 “沙沙”,像不甘心的呜咽。
林薇趁机往后退,脚踢到了刚才掉在地上的螺丝,“当啷” 一声在黑暗里格外刺耳。她摸索着找到手机,按亮屏幕 —— 屏幕光很暗,却足够让她看清客厅的景象:座钟的指针还停在 3:07,钟面玻璃上的血指痕,竟比刚才多了一道,第六道指痕细细的,像女人的小指印,正顺着玻璃往下爬,留下一道淡红的痕。
“咔嗒。”
手机突然黑屏了。不是没电,是屏幕像被什么东西捂住,瞬间暗下去。林薇慌了,反复按电源键,屏幕却始终黑着,只有背面的闪光灯,在她按到第三下时,突然闪了一下 —— 就一下,却让她看清了墙根的东西。
墙根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黑印,像水迹,又像墨渍,正顺着墙缝往上爬,爬过沙发腿时,沙发套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有东西从下面钻过去。林薇的呼吸瞬间停了,她抱着铜钟,跌跌撞撞往卧室跑,刚摸到门把手,就听见身后传来 “滴答” 声 —— 不是座钟的声,是水滴在地板上的声,就在她刚才站的位置。
她不敢回头,拧开门锁冲进卧室,“砰” 地关上门,又把椅子抵在门后。卧室里没开灯,只有窗帘缝漏进来的一点路灯光,映得家具的影子歪歪扭扭,像站在暗处的人。林薇背靠着门滑坐下,抱着铜钟的手还在抖,铜钟的温度慢慢变高,像是在吸收她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墙里的抓挠声彻底消失了,客厅里也没了动静。林薇才敢慢慢抬起头,看向卧室的墙 —— 墙上贴着她昨天刚挂的照片,是毕业照,照片里的同学们都在笑,可现在,照片边缘竟渗出了一点暗红色的水迹,水迹顺着相框往下流,在墙上积成一个小小的点,像一滴凝固的血。
她猛地站起来,走到照片前,指尖刚碰到相框,水迹突然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只有相框的玻璃上,还留着一点黏腻的触感,闻起来有股淡淡的铁锈味 —— 和公寓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晚,林薇没敢再睡。她抱着铜钟坐在床头,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光柱对着门口,直到窗外的天慢慢亮起来,才敢放下铜钟。手腕上的手链已经不烫了,可链节上的梅花,颜色又深了些,像是被血浸过,在晨光里透着暗红光。
她走到客厅时,第一缕阳光刚好从窗帘缝钻进来,照在了你座钟上。钟面玻璃上的第六道指痕还在,只是颜色淡了些,像干了的血迹;昨天拧下来的螺丝,还躺在地板上,螺丝孔周围的木纹里,渗出一点暗红色的粉末,一吹就散,落在地上变成细小的红点。
林薇蹲下来,用指尖沾了点粉末,放在鼻尖闻 —— 是铁锈味,还有点淡淡的腥气,像…… 像人血干了的味道。
“不能再等了。” 她把螺丝捡起来,放进兜里,“得找邻居问问,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洗漱完,她特意把铜钟揣在包里,又把手机充满电,才敢出门。楼道里的光线比昨天更暗,不知是灯泡坏了,还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木楼梯的踏板上,沾着几点暗红色的印子,像是有人踩过带血的脚印,从三楼一直延伸到一楼。
林薇的心跳又快了,她顺着脚印往上看 ——301 的门开着一条缝,比昨天的缝更大些,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 Mrs. 陈的身影,却能听见里面传来 “咔嗒咔嗒” 的声,像是在拆什么东西,和老周说的苏小姐拆钟的声一模一样。
“陈阿姨?” 林薇站在 301 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 “咔嗒” 声突然停了,只剩下一片死寂。过了几秒,Mrs. 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很哑,像是喉咙里卡了沙子,“别进来,我在忙。”
“陈阿姨,我想问您……”
“不该问的别问。”Mrs. 陈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只要记住,按时交房租,别弄坏屋里的东西就行。” 门 “咔嗒” 一声关上了,门缝里的黑暗也消失了,只剩下楼道里的穿堂风,“呜呜” 地吹着,像女人的哭声。
林薇只好往下走,走到二楼时,突然听见 “滴答” 声 —— 是水管的声。这栋楼的水管在楼道外侧,用木板包着,平时只会 “哗啦啦” 流水,可现在,声音变成了 “滴答 —— 滴答 ——”,每滴一声,就跟着一声极轻的 “呜呜”,像是有人在水管里哭。
她停下脚步,走到水管边,耳朵贴在木板上听。哭声更清晰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却很委屈,“找…… 找不到……” 林薇的手突然碰到木板上的一个小洞,洞很小,只能伸进一根手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指伸了进去 ——
洞里不是冰凉的水管,是黏腻的液体,滑滑的,带着股铁锈味。林薇猛地缩回手,指尖上沾着一点暗红色的东西,在晨光里看,像稀释过的血。
“啊!” 她赶紧掏出纸巾擦手指,擦了好几遍,还是觉得指尖黏腻,像有什么东西粘在上面。
“别碰那个洞。”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林薇吓得转身 —— 是 201 的住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菜篮子,篮子里空空的,没有菜。老太太的脸很白,没有血色,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一整晚没睡。
“阿婆,您…… 您知道这水管里的声音吗?” 林薇赶紧问。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林薇的指尖上,眼神突然变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是她在哭。”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十年了,每到下雨天,她就会在水管里哭。你别碰那个洞,会被她缠上的。”
“她是…… 苏小姐?”
老太太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 “苏小姐” 三个字烫到了,“别提她!” 她的声音拔高了些,又赶紧压低,“快走吧,别在二楼待着。这楼里的人,都不会跟你说的,说了会倒霉的。” 她说完,“砰” 地关上了门,门把手上的铜环还在晃,发出 “叮铃” 的声,像在警告林薇。
林薇站在原地,心里一阵发凉。她终于明白,不是邻居冷漠,是他们都怕 —— 怕苏小姐,怕那个十年前的诅咒。
她继续往下走,走到一楼时,101 的门也开了条缝。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吗?我是 401 的住户,我想问问……”
门里没有声音,只有一道黑影从门缝里闪过,快得像错觉。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壮着胆子,往门缝里看了一眼 —— 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家具,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贴在门后,像是有人正透过缝看她,却没露出眼睛。
“对不起,打扰了。” 林薇赶紧后退,转身跑出楼道。
巷子里的雨又下了起来,比昨天更密,青石板路滑得像抹了油。林薇走到老周修表铺前,愣住了 —— 铺门是开着的,不是之前的缝,是完全敞开,里面的柜台被翻得乱七八糟,零件散落在地上,几块老式挂钟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指针都停在 3:07 的位置。
“周师傅?” 林薇走进铺子里,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铺子里的霉味和铁锈味混在一起,比昨天更浓了,地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脚印,从柜台延伸到后门,脚印是湿的,像是刚有人走过去。林薇走到柜台后,看见地上有个小小的铜钟,和老周塞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铜钟上刻着的 “3:07”,被一道暗红色的痕迹盖住,像是血。
“周师傅?您在哪儿?”
后门突然 “吱呀” 一声开了,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雨丝,把柜台上的零件吹得 “哗啦” 响。林薇走到后门口,看见后门外面是一条小巷,巷子里堆满了废弃的家具,一个黑色的影子正蹲在家具堆前,背对着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周师傅?”
影子猛地站起来,慢慢转过身。林薇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 那不是老周,是个穿蓝布衫的女人,长发垂在背后,发梢滴着雨水,手腕上戴着一条银色的手链,链节上的梅花在雨幕里闪着光。
是苏小姐!
林薇的腿瞬间软了,她想跑,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小姐慢慢走近。苏小姐的脸被头发遮住了,看不见表情,只有一只手伸出来,手里拿着半张照片,照片的边缘被雨水打湿,模糊不清,只能看见照片上有个女人的侧脸,和苏小姐的侧脸一模一样。
“找…… 他……” 苏小姐的声音很轻,像是从水里传来,“帮我…… 找他……”
林薇的手腕突然发烫,手链上的梅花泛着红光,和苏小姐的手链遥相呼应。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苏小姐把照片递到她面前 —— 照片的背面,用红笔写着一个字:“默”。
“默”?陈默?
林薇的脑子 “嗡嗡” 作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苏小姐突然消失了,像被雨水冲走了一样,只剩下半张照片落在地上,还有一把螺丝刀,躺在照片旁边,螺丝刀的金属部分生着锈,木柄上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
这把螺丝刀,和她梦里苏小姐拆钟用的那把,一模一样!
林薇蹲下来,颤抖着捡起照片和螺丝刀。照片上的女人侧脸很清晰,确实是苏小姐;螺丝刀的木柄很凉,握在手里像是握着一块冰,木柄上还刻着一个小小的 “苏” 字,是用刀刻上去的,笔画很深,像是刻了很多遍。
“周师傅呢?” 林薇突然想起老周,她转身往铺子里跑,却在柜台下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 是老周,他蜷缩在柜台下,双手抱着头,身体抖得像筛糠,嘴里不停地念叨:“她来了…… 她终于来了……”
“周师傅,您没事吧?” 林薇蹲下来,轻轻拍了拍老周的肩膀。
老周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恐惧,“她把照片给你了?” 他的声音发颤,“她是不是让你找‘默’?”
林薇点点头,把照片递给他。
老周看着照片,眼泪掉了下来,“那个‘默’,就是苏小姐的未婚夫啊。”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十年前,苏小姐跳楼后,他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苏小姐到死都在找他,找他藏在钟里的东西……”
林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陈默的名字在脑子里反复回响 —— 陈默的 “默”,和照片背面的 “默”,是不是同一个字?陈默提到苏小姐时的慌乱,是不是因为他就是苏小姐的未婚夫?
“周师傅,您知道苏小姐的未婚夫叫什么吗?”
老周摇了摇头,“不知道,苏小姐没说过,只说他姓陈。”
姓陈?
林薇的手突然抖了,手里的螺丝刀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她想起陈默第一次来钟表巷时,说 “这地方有点眼熟”,想起陈默看到她手链时的躲闪,想起陈默听到 “苏小姐” 三个字时的慌乱 ——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一个答案:陈默就是苏小姐的未婚夫!
“周师傅,我……”
“你快走吧。” 老周突然打断她,把照片塞回她手里,“她不会放过你的,除非你帮她找到那个东西,找到那个姓陈的。” 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我也要走了,这地方不能待了,再待下去,我也要被她缠上了。”
林薇只好站起来,拿着照片和螺丝刀,走出修表铺。巷子里的雨更大了,路过几家门口时,那些开着的门缝都关上了,只剩下 “钟表巷” 的路牌,在雨幕里晃着,“钟” 字断了的竖钩,像是在滴血。
她慢慢往公寓走,手里的螺丝刀越来越凉,照片上的雨水打湿了她的手,黏腻的,像是苏小姐的眼泪。走到楼道口时,她突然听见楼道里传来 “滴答” 声,混着女人的哭声,比刚才更响了,像是苏小姐就在楼道里,跟着她。
林薇深吸了口气,握紧手里的铜钟,走进楼道。楼道里的光线更暗了,木楼梯的踏板上,那些暗红色的脚印还在,只是比刚才多了些,从一楼一直延伸到四楼,像是有人跟着她的脚步,在她身后走。
她不敢回头,快步往上走,走到四楼时,突然看见 401 的门口站着一个黑影 —— 是苏小姐的虚影,她背对着林薇,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像是在等她。
“你…… 你要干什么?” 林薇的声音发颤。
虚影慢慢转过身,脸上还是被头发遮住,只有一只手伸出来,指向 401 的门。林薇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发现门锁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淡红的指痕,和座钟玻璃上的指痕一模一样。
“拆…… 钟……” 苏小姐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她耳边说。
虚影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把螺丝刀躺在门口 —— 不是林薇手里的那把,是另一把,木柄上刻着 “苏” 字,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
林薇蹲下来,捡起那把螺丝刀,心里突然明白了:苏小姐是在给她工具,让她拆钟。她手里的两把螺丝刀,还有老周给的铜钟,都是苏小姐让她拆钟的线索。
她掏出钥匙,打开 401 的门。客厅里的座钟,不知什么时候,指针从 3:07 转到了 3:09,钟面玻璃上的血指痕,又多了一道,现在是七道指痕,像是在倒计时。
林薇走到座钟前,把两把螺丝刀放在钟旁边。她看着钟身的螺丝,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照片背面的 “默” 字,在灯光下像是活了一样,慢慢变深,变成暗红色,像血。
她的手腕突然发烫,手链上的梅花泛着红光,照在钟面上,钟面玻璃上的血指痕,突然开始移动,七道指痕慢慢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圈,正好对着钟身的一个螺丝孔 —— 像是在告诉她,从这里拆。
林薇深吸了口气,拿起一把螺丝刀,对准那个螺丝孔,慢慢拧动。
“咔嗒” 一声,螺丝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水管突然 “滴答” 响起来,和楼道里的声音一模一样,接着,墙里的抓挠声又响了起来,比之前更响,像是有东西要钻出来了。
林薇没有停,她继续拧下第二个螺丝,第三个螺丝…… 钟身的外壳慢慢松动,露出里面的机芯,机芯上蒙着一层灰,却能看见机芯中间,卡着一个小小的东西,像是一张照片的角。
是苏小姐要找的东西吗?
林薇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正要继续拆,手机突然响了 —— 是陈默打来的。
她的手顿住了,看着手机屏幕上 “陈默” 两个字,心里一阵发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薇薇,你在哪儿?” 陈默的声音很慌乱,像是出了什么事,“我…… 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关于…… 关于苏小姐的事。”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你在哪儿?”
“我在钟表巷口,你能下来一下吗?” 陈默的声音带着点恳求,“我怕…… 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林薇看着座钟里露出的照片角,又看了看手里的螺丝刀,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陈默为什么突然要跟她说苏小姐的事?他是不是知道她在拆钟?
“好,我马上下来。” 她挂了电话,把螺丝刀放在钟旁边,又把照片揣进兜里,快步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座钟 —— 钟身的机芯里,那个照片角,竟慢慢露出来更多,照片上似乎有个男人的侧脸,和陈默的侧脸,一模一样。
林薇的脚步顿住了,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她的脖子。她突然明白,陈默来钟表巷,不是要跟她坦白,是要阻止她拆钟,阻止她发现真相。
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握着兜里的照片,打开门,走进楼道 —— 楼道里的哭声还在,水管的 “滴答” 声还在,那些暗红色的脚印,从四楼一直延伸到一楼,像是在指引她,走向那个藏了十年的真相。
雨还在下,巷口的路牌在雨幕里晃着,“钟” 字断了的竖钩,像是在等着她,等着她揭开那个关于座钟、关于苏小姐、关于陈默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