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卧室时，林薇的眼睛已经睁了两个小时。
她侧躺着，背对着客厅的方向，耳朵却像贴在空气里，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点声响。昨晚那声钟鸣、墙里的滴答声、还有梦里女人的血脸，像刻在脑子里的画面，一闭眼就清晰得吓人。手腕上的银手链还带着点余温，不是体温的暖，是那种像揣了颗小炭火的烫，链节上刻的小梅花，摸起来竟有点硌手 —— 她戴了十几年，从没觉得这么磨人。
“只是巧合。” 林薇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掀开被子坐起来。卧室的地板沾着点潮气，踩上去凉得刺骨。她走到窗边，慢慢拉开窗帘 —— 外面的雨停了，天空是灰蒙蒙的白，钟表巷的青石板路还湿着，倒映着两边房子的影子，像泡在水里的画。
巷子里还是没人。只有 “老周修表铺” 的门开了条缝，里面透出一点昏黄的光，隐约能看见柜台后坐着个模糊的人影。林薇盯着那扇门看了会儿，想起第一章里老周修表铺的招牌，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或许老周知道些什么？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头发扎成马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出门时，她特意看了眼客厅的座钟 —— 指针还停在 3:08，钟面玻璃上的血指痕在晨光里淡了些，却还是能看清那五根手指的形状，指缝间的黑痂像嵌在玻璃里的泥。
“别碰。”Mrs. 陈的警告又在耳边响起来，林薇赶紧移开目光，抓起钥匙轻轻带上门。
楼道里的木楼梯还是吱呀响，走到三楼时，301 的门突然开了条缝。林薇的脚步顿住了 ——Mrs. 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很轻，像是在跟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快了…… 就快了……” 林薇屏住呼吸，想再听清楚些，门却 “咔嗒” 一声关上了，只剩下楼道里穿堂风的 “呜呜” 声，像小孩的哭声。
她不敢多待，快步走下楼梯，直奔老周修表铺。铺子里的光线很暗，柜台后的老周低着头，手里拿着个小螺丝刀，正在修一块旧怀表。他的头发全白了，背驼得厉害，肩膀上落着层灰，像是很久没打扫过。
“周师傅，您好。” 林薇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玻璃门。
老周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慢抬起头。他的眼睛很浑浊，眼袋重得像挂了两个沙袋，看见林薇时，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你是……401 的？”
“对，我昨天刚搬来。” 林薇笑了笑，尽量让语气自然些，“我路过，想问问您这儿能换钥匙吗？我那钥匙只剩一把了。”
老周的目光落在林薇的手腕上，眼神突然变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很快又移开，“换不了，我这只修表。” 他低下头，继续修怀表，声音变得含糊，“你要是换钥匙，去巷口的五金店。”
“哦，好。” 林薇愣了一下，注意到老周刚才看她手腕的眼神，下意识地把手链往袖子里藏了藏，“对了，周师傅，这巷子…… 晚上怎么这么安静啊？我昨晚没听见邻居的声音。”
老周的手猛地抖了一下，螺丝刀 “当啷” 一声掉在柜台上。他抬头瞪着林薇，眼神里满是恐慌，“别问！不该问的别问！” 他的声音拔高了些，又很快压低，像是怕被谁听见，“赶紧走，别在我这儿待着。”
林薇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只好赶紧道歉，转身离开。走到巷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修表铺，发现老周正站在门口，隔着雨幕盯着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旧怀表，指关节都泛了白。
一整天，林薇都心神不宁。上班时，同事问她怎么脸色这么差，她只说没睡好。手机里给男友陈默发的消息，到晚上也没回复 —— 陈默说最近在忙项目，总是加班，有时候连电话都接不了。林薇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有点发慌，又有点委屈，要是陈默在身边，她或许就不用这么害怕了。
晚上七点，林薇回到钟表巷。天色已经暗下来，巷子里的灯是老式的路灯，昏黄的光打在青石板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她加快脚步往楼上走，路过 301 时，特意看了眼门 —— 门还是关着的，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像没人住一样。
打开 401 的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比昨天更浓了。客厅的窗户没关严，风从缝里钻进来，吹得窗帘晃来晃去，像有人在里面走动。林薇赶紧走过去关窗，手指刚碰到窗沿，就听见身后传来 “滴答” 声。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是座钟的声音？
她慢慢转过身，看向座钟 —— 指针还是停在 3:08，没有动过。可那滴答声还在继续，“滴 —— 答 —— 滴 —— 答 ——”，比昨天更响了些，像是从座钟的内部传出来的。
林薇深吸了口气，走到座钟前，蹲下来仔细听。滴答声很清晰，每一声都很有节奏，像是秒针在走。她伸出手，想碰一下钟身，又想起 Mrs. 陈的警告和老周的反应，赶紧缩了回来。
“别自己吓自己。” 她站起来，转身去厨房做饭。晚饭很简单，一碗泡面，可她吃了没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 总觉得那股铁锈味又飘来了，混在泡面的香味里，说不出的恶心。
十点刚过，林薇就洗漱完躲进了卧室。她把卧室门反锁，又搬了个椅子抵在门后，才敢躺在床上。床头的小灯开着，铃铛安安静静地挂在灯绳上，没有风，也没有响。
可她怎么也睡不着。耳朵里总响着滴答声，不是卧室里的，是客厅里的，顺着门缝钻进来，敲在她的耳膜上。她盯着天花板，数着滴答声，数到第一百下时，突然听见客厅里传来 “咚” 的一声。
钟鸣！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坐了起来。她竖起耳朵听 —— 没有第二声，只有滴答声还在继续。她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凌晨 1:23，不是 3:07。
是她听错了？还是座钟出了别的问题？
她不敢出去看，只好又躺下来，用被子蒙住头。可刚蒙住，就听见另一声 ——“咚”。
这次的声音更响了，像是座钟的钟锤撞在了钟壁上，震得空气都在颤。林薇猛地掀开被子，看向门口 —— 门缝里透进来的客厅光，好像比刚才暗了些，像是有东西挡住了。
就在这时，墙里传来 “沙沙” 声。
不是昨天的刮擦声，是更响的 “沙沙” 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墙里面抓挠，从床头的位置，一直往客厅的方向移动。林薇赶紧贴在墙上听 —— 抓挠声很用力，“唰 —— 唰 —— 唰 ——”，像是要把墙抓穿一样。
她想起早上老周的反应，想起 Mrs. 陈的警告，突然觉得这面墙后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她伸出手，轻轻敲了敲墙 ——“咚咚”。
抓挠声突然停了。
林薇的呼吸瞬间停止了。她盯着墙，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过了几秒钟，抓挠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急了，“唰唰唰” 的，像是在回应她的敲击，又像是在生气。
“别敲了！” 林薇忍不住喊了一声，赶紧缩回手。
抓挠声停了。客厅里的滴答声也停了。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 —— 咚咚 ——”，像擂鼓一样。
林薇坐在床上，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这次没有做梦，睡得很沉，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客厅里很安静，没有滴答声，也没有抓挠声。
她走到客厅，看向座钟 —— 指针还是停在 3:08，钟面玻璃上的血指痕，好像比昨天更清晰了些。墙面上没有任何痕迹，昨晚的抓挠声，好像真的是她的幻觉。
可手腕上的银手链，又开始发烫了。
第二天晚上，林薇特意把卧室的门关得更紧，还在门缝里塞了纸巾，防止有声音钻进来。她戴着耳机，听着轻音乐，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可到了十一点，耳机里的音乐突然变成了 “滴答” 声 —— 不是手机里的，是从耳机外面传进来的，顺着耳机线，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赶紧摘下耳机，滴答声还在继续，来自客厅。
林薇咬了咬牙，决定出去看看。她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轻轻移开抵在门后的椅子，慢慢拧开卧室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座钟那里，隐约有一点微弱的光。林薇拿着手机照过去 —— 座钟的指针还是停在 3:08，可钟面玻璃上，多了一道新的指痕！
是淡红色的，像是刚按上去的，和之前的血指痕不一样，没有发黑的血痂，颜色很新鲜，像是刚流出来的血。
林薇的心跳瞬间快起来，手电筒的光开始发抖。她慢慢走近座钟，发现钟身的缝隙里，渗出来一点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木纹往下流，滴在地板上，积成一个小小的血珠。
“咚！”
钟鸣突然响了，就在她耳边。林薇吓得尖叫一声，手机掉在地上，手电筒的光对着天花板，照出窗帘上的影子 —— 像个女人的轮廓，正站在客厅中央，盯着她看。
她赶紧捡起手机，转身往卧室跑，“砰” 地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客厅里的钟鸣还在继续，“咚！咚！” 两声，比昨天多了一声。
然后，墙里的抓挠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响了，“唰唰唰 —— 唰唰唰 ——”，像是有好几只手在里面抓，还夹杂着模糊的低语声，“找…… 找……”
林薇捂住耳朵，不敢听，也不敢想。她蜷缩在地上，直到钟鸣停了，抓挠声也停了，才慢慢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睡着了。
又是那个梦。
还是这个客厅，没有灯，只有座钟那里亮着一点光。穿蓝布衫的女人蹲在座钟前，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把螺丝刀，正在拆座钟的外壳。螺丝刀是银色的，上面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
女人的动作很慢，每拧一下螺丝，就发出 “咔嗒” 一声，和昨天听到的齿轮声一模一样。她的头发很长，垂在背后，发梢沾着的血珠，滴在地板上，发出 “滴答” 声。
“你在找什么？” 林薇又问，声音比上次更抖了。
女人停了下来，慢慢转过头。
这次，林薇看清了她的脸。血从她的额头流下来，遮住了左眼，右眼是睁开的，眼球是灰白色的，没有瞳孔，像是瞎了一样。她的嘴角裂着一道口子，血从口子流出来，挂在下巴上，滴在蓝布衫上，晕开一片暗红。
“找…… 他的东西……” 女人的声音很哑，像是喉咙里卡了东西，“他藏在里面……”
她伸出手，指向林薇的手腕。林薇低头一看，自己手腕上的银手链，正泛着红光，和女人手腕上的手链一模一样。女人的手指碰到了她的手链，冰凉的，像死人的手。
“帮我……” 女人的脸突然凑近，灰白色的眼睛盯着林薇，“帮我找出来……”
林薇想推开她，却动不了。女人的脸越来越近，她能闻到女人身上的铁锈味，能看到女人额头的伤口里，露出一点白色的骨头。
“啊！” 林薇猛地尖叫着睁开眼，心脏狂跳，额头上全是冷汗。
床头的小灯还亮着，铃铛在风里 “叮铃” 响 —— 可卧室里没有风。林薇低头看向手腕，银手链烫得厉害，像是刚从火里拿出来一样，链节上的小梅花，竟泛着淡淡的红光，顺着链节流动，像血一样。
她想把手链摘下来，可手链像是长在了手腕上，怎么扯都扯不下来，反而越勒越紧，勒得她手腕发疼，像是要把她的肉勒破。
“别勒了…… 别勒了……” 林薇哭了出来，用力扯着手链。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 “咚” 的一声。
她的动作瞬间停了。
是座钟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眼电子钟 —— 凌晨 3:07。
和昨天一样的时间。
“咚！咚！咚！”
三声钟鸣，一声比一声响，震得卧室的墙都在颤。钟鸣停了之后，墙里的抓挠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呜呜 —— 呜呜 ——”，很轻，却很清楚，像是就在卧室里哭。
林薇缩在被子里，身体不停地发抖。她知道，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这座房子里，真的有东西，那个穿蓝布衫的女人，那个死了十年的苏小姐，正在找什么东西，而她的手链，她的梦，都和这个女人有关。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停了，抓挠声也停了。客厅里又传来滴答声，这次更响了，像是座钟真的开始走了。
林薇不敢出去看，也不敢再睡。她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盯着门口，直到天快亮时，才看见门缝里透进来的光，慢慢变亮。
天亮后，林薇鼓起勇气走出卧室。客厅里很安静，没有滴答声，也没有铁锈味。座钟的指针，还是停在 3:08，可钟面玻璃上，又多了一道新的指痕 —— 和昨晚的一样，淡红色的，新鲜的，像是刚按上去的。
钟身的缝隙里，暗红色的液体还在渗出来，滴在地板上，积成了一小滩，干了之后，变成了黑褐色的印子，像一块干涸的血。
林薇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的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把钟表巷的青石板路打湿了。巷子里还是没有人，只有老周修表铺的门开着条缝，里面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她拿出手机，给陈默发了条消息：“默，我好害怕，这房子里好像有东西，你能不能过来陪我？”
消息发出去，还是没有回复。
林薇看着手机屏幕，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找谁帮忙。Mrs. 陈不搭理她，老周不敢说，陈默联系不上，她就像被困在这座房子里，被困在这个巷子里，等着那个女人，等着那座钟，一次次地折磨她。
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银手链 —— 手链已经不烫了，红光也消失了，可链节上的小梅花，好像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像是被血泡过一样，泛着淡淡的暗红。
她知道，今晚，3:07 的时候，那座钟还会响，那个女人还会来，那个梦还会做。而她，只能在这里等着，等着恐怖再次降临。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林薇赶紧点开看 —— 是陈默的消息，只有短短几个字：“最近太忙了，下周再说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林薇看着消息，心里一阵发凉。她放下手机，走到座钟前，蹲下来，盯着钟面玻璃上的血指痕。
“你到底在找什么？” 她轻声问，声音很抖，“你找的东西，和我有关吗？和我的手链，有关吗？”
没有回答，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的，像是女人的哭声，在巷子里回荡。
林薇知道，她不能再等了。她必须找到答案，必须知道这个女人是谁，知道她在找什么，不然，她迟早会被这座钟，被这个女人，逼疯的。
她想起了老周。老周一定知道什么，不然他不会那么害怕，不会在看到她的手链时，反应那么大。
明天，她一定要再去找老周，一定要问出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