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阳光，终于不再是循环里那种虚假的冷光。它透过惠民便利店的玻璃门，斜斜地落在收银台上，照得那两个并排的布偶泛着暖黄的光 —— 妞妞的旧布偶裙摆沾着些许灰尘，叔叔幻影留下的新布偶，红色裙子像刚被阳光晒过，柔软得能摸到布料里的棉絮。
陈默坐在收银台旁的椅子上，指尖轻轻拂过布偶的头发。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来电，显示着 “李警官” 的名字 —— 昨天凌晨接警的警察，也是负责后续调查的主办警官。
“陈默同志，早上好。” 李警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却格外清晰，“所有证据我们都核实完了，带血烟盒上的指纹确实是张强的，水果刀刀刃的血迹 DNA 与你叔叔陈建军的样本完全匹配，旧雨衣的纤维也和张强当年的工作记录里的工装布料一致，账本和日记的笔迹鉴定也没问题，张强的供述和所有证据都能对应上，案件可以正式定案了。”
陈默的手指顿了顿，眼泪突然没预兆地掉下来，砸在布偶的裙子上。不是悲伤，是一种憋了五年的释然 —— 那些被隐瞒的真相，那些循环里的恐惧，那些叔叔用执念传递的线索，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官方的、确凿的定论。
“谢谢你们。”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叔叔…… 他终于可以安息了。”
“你叔叔是个好人。” 李警官的声音软了些，“我们调取了当年的走访记录，邻居和老顾客都说他热心肠，经常帮学生垫钱买文具，还主动牵头收集助学捐款。张强也说了，当年你叔叔其实想帮他，只是他自己慌了，才动了刀。”
挂了电话，陈默把手机放在收银台上。阳光里的尘埃缓缓浮动，他突然想起循环里仓库里的霉味、应急灯的冷光、雨衣男人冰凉的指尖 —— 那些曾经让他毛骨悚然的细节，现在回想起来，竟像是一场漫长的梦，梦里有叔叔的守护，有妞妞的牵挂，还有张强迟来的忏悔。
仓库门还开着，他走过去。里面的纸箱已经被警方搬空，用来取证的粉笔痕迹还留在地上，勾勒出当年藏钱的位置、搏斗的范围。墙角那堆旧报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束野菊花，插在一个空的 “红塔山” 烟盒里 —— 应该是警方临走时放的，烟盒上用马克笔写着 “致敬善良的守护者”。
陈默蹲下身，看着那束野菊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是清晨刚采的，带着泥土的清香。他想起叔叔日记里写的 “妞妞来买糖，笑得像朵小菊花”，突然觉得，这束花像是妞妞和叔叔的约定，跨越五年，终于在真相大白的这天，开在了他们曾经守护的地方。
“叮铃 ——” 风铃响了，不是循环里那种带着寒意的声响，而是带着清晨暖意的轻响。陈默回头，看到母亲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妈。” 他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母亲走进来，把保温桶放在收银台上，打开 —— 里面是陈默爱吃的小米粥，还有两个茶叶蛋，是她早上五点起来煮的。“昨天你打电话说真相找到了，我一晚上没睡，早上想着你肯定没吃饭，就给你送过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收银台上的布偶上，又看向仓库里的野菊花，眼泪又掉下来：“建军他…… 当年其实是我们瞒了你。”
陈默没说话，拉着母亲坐在椅子上。他知道，现在是时候解开家人五年的隐瞒了。
“你叔叔出事那年，你才十七岁，马上要高考。” 母亲的声音哽咽着，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警察来家里说的时候，我们都慌了，你奶奶身体不好，一听是被人杀的，当场就晕过去了。后来你爸跟我们商量，说你还小，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会影响高考，说不定还会留下心理阴影，就决定跟你说‘突发心脏病’。”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陈默 —— 是当年警方给的《尸检报告》，首页的 “死亡原因” 一栏，清晰地写着 “锐器刺击胸部致心脏破裂死亡”，报告末尾，有父亲和奶奶的签名，日期是五年前的 7 月 18 日。
“这些年，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母亲抹了把眼泪，“你叔叔的房间，我们一直没动，他的工服、账本，都放在衣柜里，每年他的忌日，我们都会去便利店门口烧点纸，就怕他在那边不安心。现在好了，凶手找到了，真相也大白了，我们终于能跟他交代了。”
陈默接过尸检报告，指尖划过 “陈建军” 三个字。纸页已经泛黄，边缘有折痕，像是被反复翻看。他突然明白，家人的隐瞒不是不爱，而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保护他，只是这份保护，也让他们自己背负了五年的愧疚。
“妈，我不怪你们。” 他把报告叠好，放回母亲手里，“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现在叔叔的事解决了，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去看他，跟他说说家里的事。”
母亲点了点头，笑了笑，眼泪却还在掉。她看着收银台上的布偶，伸手摸了摸：“这是…… 妞妞的布偶吧？你叔叔跟我提过，说有个小女孩总来买糖，抱着个红色的布偶，很可爱。”
“嗯，是张强带来的。” 陈默说，“妞妞走了，张强说，想让她跟叔叔作伴。”
母亲叹了口气：“造孽啊，都是苦命人。张强也不容易，就是一时糊涂，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上午十点，便利店的店长来了。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看到陈默和母亲，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是建军的事…… 解决了？”
陈默点头：“解决了，凶手自首了，证据都齐了。”
店长走进来，看着空荡荡的仓库，又看了看收银台上的布偶，眼圈红了：“建军是个好员工，当年他出事，我难受了好久。这些年，我总觉得便利店的灯没以前亮了，现在好了，他可以安心了。”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相框，放在收银台最显眼的位置 —— 里面是叔叔和店长的合照，大概是十年前拍的，两人站在便利店门口，笑得很开心，叔叔手里还拿着一包 “红塔山”。相框旁边，店长又放了一个小小的捐款箱，上面写着 “助学捐款箱 —— 延续建军的心意”。
“以后啊，这个便利店就是建军的纪念处。” 店长说，“附近的居民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会来看看他，还有那些他帮过的学生，说不定也会来捐点钱，帮更多的孩子读书，也算圆了他当年的心愿。”
中午的时候，李警官又发来一条消息，附带一张照片 —— 张强穿着囚服，坐在看守所的会见室里，面前放着妞妞的布偶照片，他正在写一封信，信纸上的标题是 “给陈建军的道歉信”。李警官说，张强认罪态度很好，主动交代了所有细节，还把自己唯一的存款捐给了当地的白血病儿童基金会，希望能弥补一点对妞妞的亏欠。
陈默看着照片，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有一种平静的感慨。张强的错误无法挽回，但他的忏悔和弥补，至少让这场跨越五年的悲剧，多了一丝人性的温度。
下午，陈默带着母亲去了叔叔的墓地。墓地在城郊的公墓，五年前，家人怕他伤心，没让他来参加葬礼，现在，他终于能亲手给叔叔献一束花。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叔叔年轻时的样子，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左手食指的浅疤隐约可见。陈默把那两个布偶放在墓碑前，又把警方的《立案通知书》和《结案报告》复印件烧了，轻声说：“叔叔，都结束了。凶手自首了，家人也解开了心结，便利店现在成了你的纪念处，还有很多人记得你的好。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妈妈和奶奶，也会帮你把助学捐款的事继续做下去，不让你的心意白费。”
风从墓地的松柏间吹过，带着松针的清香，像是叔叔的回应。母亲站在旁边，轻轻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走吧，让你叔叔好好休息，我们以后常来看他。”
离开公墓时，陈默回头看了一眼 —— 阳光照在墓碑上，那两个布偶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跟他挥手告别。他知道，这场迟到了五年的告别，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晚上，陈默回到学校。室友看到他，惊讶地说：“你这几天去哪了？脸色好多了，之前总觉得你心事重重的。”
陈默笑了笑，打开电脑，在文档里写下标题《午夜便利店的 31 次循环》。他想把这段经历写下来，不是为了渲染恐怖，而是为了记录叔叔的守护、妞妞的牵挂，还有张强的忏悔 —— 他想让更多人知道，即使身处黑暗，即使被谎言隐瞒，正义和善良也终会找到出路，那些逝去的人，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我们走向光明。
文档的最后，他写道：“循环终有尽头，执念终会释怀，而善良和正义，永远不会迟到。愿每个被辜负的人，都能等到属于自己的真相；愿每个迷途的人，都能找到回头的勇气。”
写完，他合上电脑，看向窗外。校园里的路灯亮着，温暖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书桌上 —— 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 “红塔山” 烟盒，里面插着一束干了的野菊花，是白天从便利店带回来的。
陈默知道，这场跨越五年的时间陷阱，不仅让他找到了叔叔的真相，更让他明白了成长的意义 —— 不是不再害怕黑暗，而是即使身处黑暗，也能因为爱和正义，成为照亮自己和别人的光。
新的生活，真的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