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次循环的 1:58,陈默的指尖在备用手机屏幕上反复摩挲着 “报警” 快捷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背包里的证据袋硌着肋骨,带血烟盒的棱角、水果刀的刀柄、旧雨衣的布料,每一样都像在提醒他 ——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败则永远困在时间陷阱,成则告慰叔叔五年的执念。
应急灯的光突然稳定下来,不再像前几次那样闪烁,橘黄色的光晕铺满便利店前厅,却照不透货架深处的阴影,那些阴影在地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像极了五年前仓库里的搏斗痕迹。陈默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微型摄像头,固定在收银台侧面,镜头对准门口 —— 他要完整记录下这场终极对峙,让证据无可辩驳。
“叮铃 ——” 风铃响的瞬间,陈默抬头,心脏猛地一缩。
张强站在门口,没穿雨衣,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外套,领口沾着洗不掉的旧污渍。他怀里抱着妞妞的红色布偶,布偶的裙子已经褪色,脸上的油漆剥落处露出里面的棉絮,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胡茬也刮干净了,露出布满皱纹的脸,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释然,像卸下了五年的枷锁。
“我来了。” 张强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便利店的寂静,“把所有证据都带来了吗?我想当着你叔叔的面,把话说清楚。”
陈默没动,目光扫过张强的手 —— 他的右手食指关节处,有一道浅疤,和带血烟盒上的指纹缺口完全吻合。“你知道我叔叔会来?”
“知道。” 张强走进来,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在踏过五年的愧疚,“这几天他总在我梦里出现,没怪我,只说‘把钱还回去,给孩子一个交代’。” 他走到收银台前,把布偶放在柜台上,布偶的脸朝着仓库方向,像是在看什么,“妞妞也托梦给我,说‘爸爸,别躲了,便利店的叔叔在等你’。”
陈默从背包里掏出第一个证据袋,里面是带血的 “红塔山” 烟盒:“这是你的烟盒,妞妞给你买的最后一包,里面有你的指纹,还有你雨衣上的纤维,和五年前收银条上的指纹完全吻合。”
张强的手指轻轻拂过烟盒,眼泪突然掉下来,滴在塑料包装袋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是她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说‘爸爸戒烟太难,就少抽点好烟’。那天我揣着它进便利店,本来只想问你叔叔借点钱,可看到收银台里的现金,又想起医院催款的电话,就……”
他的声音哽咽着中断,陈默接着掏出第二个证据袋 —— 水果刀躺在里面,刀刃上的暗红血迹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这是当年的凶器,刀柄上的布条是我叔叔的工服布料,上面有你的皮肤组织,DNA 和你刚才按在白纸上的指纹样本一致。他当年就是用这把刀,和你在仓库搏斗,最后把钱藏进后墙,才没让你把助学捐款拿走。”
“我知道……” 张强的肩膀剧烈颤抖,“我后来回去找过钱,翻遍了仓库都没找到,直到你告诉我藏在墙里,我才明白,他不是恨我,是在给我留余地 —— 要是我当年把钱拿走,现在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陈默拿出第三个证据袋,里面是那本泛黄的账本:“这是我叔叔的收支记录,也是他的日记。7 月 10 日那天,妞妞来买糖,他偷偷多给了一包烟;7 月 12 日你在门口徘徊,他记着‘这人眼神慌,不像坏人’。他早就注意到你,甚至同情你,可你还是杀了他。”
账本摊开在 “7 月 15 日” 那页,张强的手指抚过 “他问我钱在哪,我说不知道,他就拿出刀” 这句话,指甲深深掐进纸页,眼泪滴在墨迹上,晕开了当年的血迹:“我对不起他…… 更对不起妞妞,她到死都以为爸爸是个好人,是个会跟便利店叔叔聊天的‘好爸爸’。”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传来 “沙沙” 的脚步声 —— 叔叔的幻影出现了。
这次,他不再是半透明的轮廓,而是近乎清晰的实体:蓝色工服上的血迹依旧鲜艳,左手食指的浅疤凸起,胸口的伤口却不再流血,反而泛着一层柔和的光。他站在仓库门口,没有靠近,只是看着张强,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平静的悲悯,像在看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
“叔叔……” 陈默轻声喊,眼眶泛红。
张强猛地抬头,看到叔叔的幻影时,身体僵住了,随即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幻影重重磕了三个头:“陈哥,对不起!五年了,我每天都在后悔,要是当年我没一时糊涂,要是我跟你好好说,你肯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幻影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然后伸出右手,指了指陈默手里的备用手机 —— 屏幕上显示着 “2:18”,距离他之前和警察约定的 “2:20 前确认位置” 还有两分钟,信号却依旧是 “无服务”。
“信号!” 陈默心里一紧,赶紧跑到玻璃门口,举起手机对着巷口的路灯方向 —— 那里是全村唯一能收到微弱信号的位置。屏幕上的信号格终于跳了一格,他立刻按下 “报警” 快捷键,听筒里传来 “嘟嘟” 的忙音,每一声都像敲在心脏上。
“怎么了?” 张强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陈默身边,也帮着举高手机,“是不是没信号?我知道巷口第三根电线杆下信号最好,我带你去!”
两人跑出便利店,夜风带着夏末的燥热吹在脸上,张强的脚步很快,熟悉地绕开巷子里的碎石,在第三根电线杆下停下 —— 这里的信号格跳到了两格,报警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警察同志!我在城郊惠民便利店,五年前的抢劫杀人案凶手在这里,我有完整证据!地址是……” 陈默语速飞快地报出地址,同时按下手机的 “录音外放”,让张强的声音也录进去,“凶手张强就在我身边,他自愿自首,证据都在便利店收银台!”
“我们已经收到你的定位,正在往那边赶,还有五分钟到,注意安全!” 听筒里传来警察急促的声音,随即挂断了电话。
陈默松了口气,手机从手里滑落在地,屏幕亮着,停在 “2:20” 的时间上 —— 刚好赶上约定的时间。张强弯腰捡起手机,递给陈默,手指碰到屏幕时,突然笑了:“你叔叔说得对,人做错了事,逃得过警察,逃不过自己的良心。”
两人回到便利店时,叔叔的幻影还站在仓库门口,这次,他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布偶 —— 和妞妞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鲜艳,像是新的。幻影把布偶放在妞妞的布偶旁边,然后看向陈默和张强,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微笑,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融化在空气里。
“他走了……” 陈默轻声说,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沉重,只有一种释然的温暖。
张强看着两个并排的布偶,眼泪又掉下来,却带着笑容:“妞妞终于有伴了,不用再一个人等爸爸了。”
收银台的时钟显示 “2:23”,距离循环重置的 2:30 还有七分钟。陈默把所有证据袋摆放在柜台上,按顺序排好:带血烟盒、水果刀、旧雨衣、账本、指纹白纸、录音手机,每一样都贴着便签,写清了证据名称和对应线索。
“还有时间,我跟你说说妞妞吧。” 张强坐在收银台旁的椅子上,像是在说给陈默听,也像是在说给空气里的叔叔,“她从小就懂事,知道家里穷,从不跟我要玩具,那个布偶是她五岁生日我给她买的,她抱了三年,直到走的时候都没松开。”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温柔:“她总说,等病好了,就来便利店帮你叔叔理货架,说要谢谢那个‘给她多放糖的叔叔’。要是她知道我杀了你叔叔,肯定会恨我的……”
“她不会恨你。” 陈默打断他,“她只是希望你能认错,能给她一个‘不做坏人’的爸爸。现在你做到了,她会开心的。”
张强抬头,眼里闪着泪光,点了点头:“嗯,她会开心的。”
“呜 —— 呜 ——” 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刺破了巷口的寂静。陈默和张强同时站起来,看向玻璃门 —— 红蓝交替的警灯在夜色里格外醒目,照亮了便利店的招牌,也照亮了柜台上整齐的证据袋。
“警察来了。” 陈默说。
张强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外套的领口,走到门口,主动打开玻璃门:“我跟他们走,该说的我都会说,不会让你叔叔白白牺牲。”
两名警察走进来,出示证件后,看向张强:“你是张强?”
“是我。” 张强点头,主动伸出双手,“五年前惠民便利店的抢劫杀人案是我做的,所有证据都在柜台上,我自愿自首。”
警察拿出手铐,轻轻铐住张强的手腕,动作没有刻意用力。张强回头,看了一眼柜台上的两个布偶,又看了一眼仓库门口,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陈默,谢谢你,也替我谢谢陈哥,给了我赎罪的机会。”
警车离开时,张强坐在后座,隔着车窗朝陈默挥手,直到车影消失在巷口。陈默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警车的灯光远去,突然发现手里的备用手机屏幕亮了 —— 时间显示 “2:31”,不是 1:59,日期是当天的真实日期,信号满格,连之前存的循环记录都消失了,只剩下报警录音和证据照片。
循环,真的打破了。
他走进便利店,应急灯还亮着,柜台上的证据袋已经被警察收走,只留下妞妞的布偶和叔叔幻影留下的新布偶,并排放在收银台上,像是在守护着这个曾经充满罪恶与执念,如今终于归于平静的地方。
仓库门开着,里面的霉味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阳光的味道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便利店的玻璃门,照进仓库,落在曾经藏钱的后墙砖块上,那里的缝隙里,长出了一小株绿色的野草,在微风里轻轻晃动。
陈默走到收银台后,坐下,拿起那两个布偶,轻轻放在口袋里。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声音带着久违的轻松:“妈,我找到叔叔当年去世的真相了,凶手自首了,叔叔可以安息了……”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哭声,夹杂着释然的叹息。陈默挂了电话,看向窗外 —— 巷口的路灯还亮着,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阴森,远处传来早起的鸟鸣声,阳光爬过屋顶,洒在便利店的招牌上,“惠民便利店” 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五年的时间陷阱,终于在第 31 次循环里画上了句号。叔叔的执念得以安息,张强的愧疚有了归宿,而他自己,也终于走出了 “被隐瞒的真相” 阴影,成为了那个能为亲人讨回公道的 “勇敢者”。
他站起身,锁上便利店的门,把钥匙放在门口的邮箱里 —— 店长明天会来取,而他,再也不用在凌晨的应急灯下,面对那个循环往复的 1:59。背包里的证据袋虽然空了,心里却装满了沉甸甸的温暖,像叔叔留下的薄荷味,像妞妞布偶的柔软,像这场迟到了五年,却终究没有缺席的正义。
巷口的风又吹过来,带着青草的味道,陈默抬头,看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真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