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把手的冰凉顺着指尖往上爬,陈默的手在发抖。门外的雨衣男人还站在那里,帽檐下的阴影像一块化不开的墨,只有胡茬上的水珠在路灯下闪着冷光 —— 和上一次循环一模一样,连水珠的数量都没差。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风铃 “叮铃” 响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涌进来,不是巷子里的干风,是雨衣男人身上带的,像从浸了水的地下室里捞出来的味道。
“红塔山?” 男人先开了口,声音还是沙哑得像卡着沙子,却比上一次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默没接话,指了指后排货架。他故意放慢脚步,跟在男人身后,盯着那件黑色雨衣 —— 后颈的暗红痕迹还在,这次却能看清,痕迹边缘有一道细小的裂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勾过,裂口处露出里面深褐色的布料,像是藏了多年的血。
男人走到烟酒货架前,手指在 “红塔山” 烟盒上顿了顿,没有立刻拿,而是转头看向货架最底层。那里摆着几罐过期的罐头,是店长忘了清理的,罐身生锈,标签纸卷着边。陈默的心猛地一跳 —— 上一次循环,男人根本没看底层,直接拿了烟。
“今天的雨真大。” 男人又说,像是在重复一句固定的台词,眼神却没离开底层的罐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货架边缘,留下一道湿痕。
陈默看向门外,依旧是干热的风,巷子里的地面连一点潮气都没有。“你从哪来的?” 他忍不住问,声音有些发紧,“为什么你身上有雨,外面却没下?”
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拿起烟盒,转身往收银台走。“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帽檐压得更低,“卖烟就好,别管闲事。”
陈默跟到收银台,看着男人掏出 10 元纸币。这次他故意慢了半拍,盯着男人的手 —— 手背很粗糙,布满了老茧,指关节处有一道浅色的疤痕,像是被刀划的。纸币递过来时,他故意用指甲碰了碰男人的指尖,还是冰凉的,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像碰在一块浸了水的石头上。
“找零。” 男人催促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陈默打开收银机抽屉,那三枚生锈的硬币又出现了,就躺在纸币下面,暗褐色的痕迹在应急灯下发着诡异的光。他没拿新零钱,而是捏起一枚硬币,递过去:“只有硬币,行不行?”
男人的目光落在硬币上,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没接,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不用了…… 我下次再来。”
说完,他转身就跑,雨衣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那股霉味更浓了。陈默追到门口,看到男人的身影在巷口拐弯,这次他看得更清楚 —— 男人的脚下没有影子,即使路灯的光直直地照在他身上,地面上也只有一片空白,像是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等等!” 陈默喊了一声,追出巷子。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路灯的光在地面上投出长条形的光斑,没有脚印,没有水渍,连男人的气息都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
他站在巷口,风从远处吹过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是很浓,却很清晰。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 刚才捏过硬币的指尖,沾着一点暗褐色的痕迹,和硬币上的一样,放在鼻子下闻,有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叔叔的香水味。
叔叔生前有轻微的鼻炎,医生让他用一种薄荷味的鼻用喷雾,每次值夜班都会喷一点,陈默对这个味道很熟悉。可这味道怎么会出现在硬币上?
陈默跑回便利店,锁上门,冲到收银台。他拿起那三枚硬币,放在灯下仔细看 —— 硬币的边缘有细小的划痕,像是被反复摩擦过,其中一枚的国徽图案上,刻着一个小小的 “军” 字,是叔叔的名字里的字。
“是叔叔的……” 陈默的声音发颤,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想起小时候,叔叔常把硬币放在口袋里,教他认国徽,说 “这上面的字要记住,是国家的象征”,还会在硬币上刻自己的名字,怕丢了。
他把硬币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手按在口袋上,能感觉到硬币的冰凉,像是叔叔在握着他的手。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循环,是叔叔在给他递线索,硬币、雨衣男人、奇怪的雨水,都是叔叔在告诉他 —— 五年前的死,不是意外。
收银台的时钟显示 “2:10”。还有二十分钟,就到重置的时间了。陈默决定不再等,他要主动找线索。
他先去了后排货架,刚才男人看的底层罐头还在,他蹲下身,拿起一罐牛肉罐头。罐身生锈严重,标签纸上的生产日期已经看不清了,只有保质期的最后几个字能辨认:“2018.7.15”—— 正是五年前叔叔去世的那天。
“巧合吗?” 陈默喃喃自语,把罐头放在收银台上。他又去看前排货架,突然停住了 —— 第 3 层的牛奶货架上,有一罐纯牛奶被打开了,吸管插在罐口,奶液顺着货架往下流,滴在地上,发出 “嗒、嗒” 的声音,在寂静的便利店里格外刺耳。
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循环和这次,他都没碰过牛奶。便利店的牛奶都是密封的,吸管在罐身侧面的包装里,必须手动拆开才能插进去。是谁打开的?
陈默走过去,拿起那罐牛奶。生产日期是今天的,没有过期,罐身没有被挤压的痕迹,不像是自动爆开的。奶液还在流,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形状很奇怪,像是一个模糊的 “手” 字。
“是叔叔吗?” 陈默对着空气问,声音有些发颤,“是你在提醒我什么吗?”
没有回应,只有牛奶滴落的声音。陈默把牛奶放在地上,顺着奶液流下来的方向看 —— 货架内侧的角落里,有一点暗红的痕迹,和雨衣男人雨衣上的颜色一样,像是被奶液冲下来的。
他伸手去擦那道痕迹,指尖沾到一点粘稠的液体,放在鼻子下闻 —— 是血腥味,还有叔叔常用的薄荷味喷雾的味道。
冷汗瞬间湿透了陈默的后背。他走到收银台,拿起监控遥控器,打开监控屏幕。屏幕亮起来,显示着便利店的四个角度:门口、收银台、前排货架、后排货架。
他调回 2:00 到 2:10 的回放 —— 画面很清晰,他和雨衣男人的互动都在,可当男人离开后,画面突然卡顿了一下,前排货架的监控里,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黑影。
黑影很高,穿着蓝色的工服,和叔叔生前穿的一模一样,身形也很像。他站在牛奶货架前,像是在找什么,然后伸手拿起一罐牛奶,拆开吸管,插进去,奶液流下来,他又用手指在货架内侧画了一下,留下那道暗红痕迹。几秒钟后,黑影消失了,画面恢复正常。
“叔叔!” 陈默激动地喊了一声,回放又看了一遍 —— 黑影的左手食指上,有一道浅疤,和叔叔的一模一样!
他赶紧调更早的回放,从 1:59 开始 —— 黑影在停电的时候就出现了,站在收银台后,翻找着什么,然后把三枚硬币放进抽屉,又走到后排货架,看了一眼底层的罐头,才消失的。
“是你一直在帮我……” 陈默的眼泪掉下来,心里又酸又疼。叔叔的执念这么深,就是为了让他找到真相,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监控屏幕突然闪了一下,画面变成了雪花点,发出 “滋滋” 的声音。陈默按了按遥控器,没用,雪花点越来越多,最后屏幕黑了。
就在这时,“咚、咚、咚”—— 仓库的方向传来敲门声,很轻,却很有节奏,像是有人在用指关节敲门板。
陈默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仓库门是锁着的,钥匙在店长手里,他没有,而且仓库里只有废弃的纸箱和旧设备,平时根本没人去。是谁在敲门?
他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一步步走向仓库。敲门声还在继续,“咚、咚、咚”,每敲一下,陈默的心跳就快一分。仓库门是木制的,很旧,门板上有几道裂缝,能看到里面的黑暗。
“谁在里面?” 陈默对着门喊,声音有些发颤。
敲门声停了。几秒钟后,门从里面被轻轻推了一下,开了一条缝,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血腥味涌出来,比雨衣男人身上的更浓。陈默用手机照进去 —— 仓库里堆满了纸箱,积满灰尘,角落里有一个旧货架,上面摆着几个空的烟盒,都是 “红塔山” 的。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是从货架后面传来的。陈默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仓库。手机的光线很弱,只能照到眼前的区域,货架后面一片漆黑,像是张着嘴的黑洞。
他走到货架前,用手机照向后面 —— 空的,只有几个破旧的纸箱。可敲门声还在响,像是从纸箱里传出来的。
陈默蹲下身,小心地打开一个纸箱 —— 里面全是旧报纸,是五年前的,和上一次循环里他看到的一样。他又打开一个纸箱 —— 里面是一件蓝色的工服,胸前有 “惠民便利店” 的字样,袖口沾着一点暗褐色的痕迹,是叔叔的工服!
“叔叔的工服……” 陈默拿起工服,手指拂过袖口的痕迹 —— 是血,已经干涸了,还能闻到薄荷味喷雾的味道。工服的口袋里,放着一把小小的钥匙,上面挂着一个铃铛,是叔叔给陈默买的第一个玩具上的铃铛,后来丢了,叔叔说 “可能是被老鼠叼走了”,没想到在这里。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响,这次是从仓库的后墙传来的。陈默走到后墙前,用手机照 —— 墙面是砖制的,很旧,有几块砖的颜色比其他的深,像是被水浸过。
他用手指敲了敲深色的砖 —— 声音是空的,和其他的砖不一样。他想起刚才在监控里看到的黑影,想起叔叔工服里的钥匙 —— 这把钥匙,是不是能打开什么?
他把钥匙插进砖缝里,轻轻转了一下 ——“咔哒” 一声,一块砖松动了。他小心地把砖拿出来,里面是空的,放着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是叔叔的字迹:“他藏了钱,在罐头里,小心……”
纸条没写完,末尾是血迹,和工服袖口的颜色一样。陈默展开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写得很潦草:“1:59,别信他的话。”
“他是谁?是雨衣男人吗?” 陈默拿着纸条,心里充满了疑问。他看向货架底层的过期罐头,想起雨衣男人刚才看罐头的眼神 —— 难道钱藏在罐头里?
他跑回便利店,拿起那罐 2018.7.15 的牛肉罐头。罐头盖是铁制的,已经生锈,他用钥匙试着撬开 ——“砰” 的一声,罐头盖开了,里面没有牛肉,只有一沓旧钞票,用塑料袋包着,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和叔叔工服上的一样。
“是五年前失踪的收银款和助学捐款!” 陈默激动地说,他记得报纸上写着,叔叔去世后,这两笔钱就不见了,原来是被藏在了罐头里。
收银台的时钟显示 “2:28”。还有两分钟,就要重置了。陈默赶紧把钞票、纸条、钥匙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把叔叔的工服叠好,抱在怀里 —— 这些都是证据,不能被重置掉。
“2:30!” 陈默盯着时钟,心跳得飞快。他站在仓库门口,手里抱着工服,口袋里装着证据,等着时间重置。
“啪” 的一声,便利店再次陷入黑暗。应急灯没亮,手机也暗了。陈默站在黑暗里,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仓库里传来的 “沙沙” 声,像是叔叔在对他说 “加油”。
几秒钟后,灯光亮了。陈默低头看怀里 —— 工服还在,口袋里的证据也在!他激动地喊了一声,跑到收银台,打开抽屉 —— 三枚硬币不见了,可他怀里的工服、口袋里的钞票和纸条还在,没有被重置!
“原来如此……” 陈默恍然大悟,只有便利店原有的东西会被重置,他带进来的、或者从仓库里找到的 “不属于循环的东西”,不会被重置!
他走到监控屏幕前,打开 —— 屏幕恢复正常,刚才的回放还在,黑影的画面没有消失。他又去看牛奶货架 —— 那罐打开的牛奶还在,奶液还在滴,地上的 “手” 字还在。
便利店的冰箱又开始 “嗡嗡” 作响,风铃安静地挂在门口,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可陈默知道,不一样了。他有了证据,有了叔叔的指引,他不再是被困在循环里的猎物,而是寻找真相的猎人。
就在这时,玻璃门 “叮铃” 响了。陈默抬头,看到雨衣男人又站在门口,这次他没有穿雨衣,而是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个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笑得很开心。
“你终于找到他的工服了。” 男人开口,声音不再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和愧疚,“五年了,我每天都来这里,就是想等一个能发现真相的人。”
陈默握紧口袋里的钞票,盯着男人:“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叔叔?”
男人的眼泪掉下来,把照片贴在玻璃门上:“这是我女儿,五年前她得了白血病,需要钱治病,我走投无路,才来抢便利店…… 你叔叔反抗,我失手杀了他,我把钱藏在罐头里,想等女儿病好再还回来,可她还是走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刀柄上沾着一点暗红的痕迹:“这是当年的刀,我一直带在身上,想找机会自首,可我不敢…… 你叔叔的执念把我困在这里,每天重复买烟,就是想让我告诉你真相。”
收银台的时钟显示 “2:30”,但时间没有重置。陈默知道,循环打破了,因为真相已经开始浮现。他走到门口,看着男人手里的照片,又看了看怀里的工服,眼泪掉下来:“叔叔不会怪你的,他那么善良,只是想让你自首,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男人打开玻璃门,走进来,把刀和照片放在收银台上:“我跟你去报警,该还的,我都会还。”
陈默看着男人的眼睛,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只有愧疚和释然。他知道,叔叔的执念终于可以解开了,五年前的真相,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
便利店的窗外,天开始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工服上,像是叔叔的微笑,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