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时,锁龙村还裹在厚重的雾气里。林溪靠在姐姐房间的木椅上,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却不敢真的睡过去 —— 夜里那阵细碎的脚步声总在耳边回响,院门口那片深绿色的叶子还揣在口袋里,像块冰凉的石头,提醒她姐姐的死绝不是意外。
窗外传来几声稀疏的鸡叫,夹杂着村民低低的说话声,大概是在议论张老太的后事。林溪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站起身走到炕边,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桌上没缝完的布鞋、衣柜上挂着的蓝布衫、墙面上贴着的旧年画…… 这些都是姐姐生前用惯的物件,如今蒙上了一层灰,透着说不出的冷清。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翻找房间里可能藏着线索的地方。姐姐性格细致,有记日记的习惯,小时候林溪还总笑话她 “把日子都写在本子上,不怕被人看”,现在想来,那本日记或许能藏着姐姐死亡的真相。
衣柜是老式的木质柜,漆皮已经脱落,拉开门时发出 “吱呀” 的声响。里面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大多是姐姐平时穿的粗布衫,叠得整整齐齐的。林溪一件一件地翻看,衣服的口袋里空空的,没有任何东西。她蹲下身,打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几双旧布鞋和一卷布料,抽屉角落积了些灰尘,看起来很久没动过。
难道日记不在衣柜里?林溪皱了皱眉,目光移向墙角的木箱。那是一个旧松木箱子,是母亲生前用过的,姐姐一直用来装杂物,平时都锁着。林溪走过去,蹲在木箱前,箱子上的黄铜锁已经生了锈,锁孔里塞着一点木屑,像是被人撬过。
她试着转动锁芯,锁 “咔哒” 响了一声,却没打开。林溪想起姐姐平时把备用钥匙放在哪里 —— 小时候母亲教她们,重要的钥匙要藏在床底下的砖缝里。她走到炕边,挪开铺在地上的草席,果然在最里面的砖缝里摸到了一把小小的铜钥匙,钥匙上还系着一根红绳,绳子已经褪色了。
拿着钥匙回到木箱前,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咔哒” 一声,锁开了。木箱里铺着一层旧棉絮,上面放着几本旧书、一叠信件,还有一个蓝布面的笔记本 —— 正是姐姐的日记。
林溪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日记,蓝布封面已经有些磨损,封面上用红笔写着 “林秀的日记”,字迹娟秀,是姐姐的笔体。她翻开日记,纸页已经泛黄,带着淡淡的霉味,第一页写着 “2018 年 3 月 15 日,今天溪溪去外地上大学,我去送她,她哭了,我也哭了,希望她在外面好好的”,看到这里,林溪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她快速翻着日记,前面大多是姐姐记录的日常琐事:种的菜发芽了、帮村里的王婶缝了件衣服、赶集时买了块新布料…… 直到翻到三个月前的日记,内容开始变得不一样。
“2023 年 7 月 8 日,今天下午去后山砍柴,路过骨坟坡时,看到李骨媒在埋东西。他背着一个黑布包,埋得很深,我不敢靠太近,只看到他埋完后在上面踩了很久,还说了些奇怪的话。他好像看到我了,回头看了一眼,我赶紧躲起来,心跳得好快。”
“2023 年 7 月 15 日,王村长来找李骨媒,两人在村头的老槐树下吵架,声音很小,我只听到‘阿强’‘骨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几个词。阿强是谁?村里好像没有叫阿强的年轻人,难道是…… 几年前突然失踪的那个外乡人?”
“2023 年 7 月 22 日,我总觉得李骨媒在盯着我,昨天去小卖部买盐,他也在,一直看着我,眼神好吓人。我是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有点怕,想给溪溪打电话,又怕她担心……”
“2023 年 8 月 5 日,今天去骨坟坡,想看看李骨媒埋的到底是什么,结果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符号,刻在石头上,三角形里裹着一个‘骨’字,看起来好阴森。我画在了本子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溪顺着日记里的话往下看,果然在纸页空白处看到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和她后来在骨坟坡看到的锁魂符一模一样。
“2023 年 8 月 10 日,王村长今天找我了,问我最近有没有去骨坟坡,我说没有。他好像不信,还说‘有些事不该问就别问,不该看就别看,不然会出事’。我更怕了,他是不是知道我看到李骨媒埋东西了?”
日记写到这里,后面的几页突然被撕掉了。林溪翻着剩下的纸页,被撕掉的地方留着不规则的毛边,纸页边缘还有淡淡的划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抠过,能看出撕纸的人很急躁。
“为什么会被撕掉?” 林溪喃喃自语,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 显然,有人看过这本日记,并且刻意销毁了后面的内容。撕掉的部分里,姐姐可能写了更重要的事,甚至可能知道了自己会被杀害的真相。
她把日记小心地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刚想把木箱里的其他东西再翻一遍,院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林溪?你在里面吗?” 是赵大胆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林溪走到门口,打开门。赵大胆站在院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脸上带着紧张:“我妈让我给你送点吃的,你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
林溪接过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玉米饼,还有一小碗咸菜。她心里一暖,说了声 “谢谢”。
“你找到啥线索了没?” 赵大胆往屋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
林溪把日记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赵大胆:“我找到我姐的日记,里面写了她对李骨媒和王村长的怀疑,还提到李骨媒在骨坟坡埋了黑布包,王村长警告她别多管闲事。但是后面几页被撕掉了。”
赵大胆接过日记,快速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沉:“怪不得他们要杀你姐,原来你姐知道这么多事!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大概半个月前,我在村头的小卖部看到你姐买了一把新锁,黄铜的小锁,她说要锁‘重要的东西’,现在想来,她锁的可能就是这本日记!”
“新锁?” 林溪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木箱上的旧锁,“可这把锁是我妈生前用的旧锁,不是新锁。”
“那肯定是有人把新锁换了!” 赵大胆压低声音,“你想啊,你姐用新锁锁了日记,结果被人发现了,那人撬不开新锁,就把锁换了,还把日记翻了一遍,撕掉了关键的几页!”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 —— 赵大胆说得有道理。姐姐买了新锁,说明她意识到日记的重要性,想保护起来,可还是被人找到了。能做到这些的,在村里只有王村长和李骨媒,他们有足够的权力和动机,也知道姐姐的生活习惯。
“对了,还有件事。” 赵大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昨天晚上,我看到王村长家的灯亮到很晚,大概半夜的时候,看到李骨媒从他家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可能和你姐的日记有关。”
林溪点了点头,把日记收起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真相,不会让他们白白害人。”
赵大胆叹了口气:“你自己小心点,村里现在好多人都被王村长洗脑了,觉得你是灾星,昨天还有人在你门口放了扎着针的稻草人,我给你扔了。”
“稻草人?” 林溪皱了皱眉,她昨天光顾着查线索,没注意门口的情况。
“嗯,就是用稻草扎的人,身上插着几根针,上面还写着你的名字,怪吓人的。” 赵大胆的语气里带着担忧,“你晚上别睡得太死,说不定有人会来害你。”
林溪心里一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赵大胆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林溪关上门,走到院门口看了看,地上果然有几个浅浅的脚印,像是有人在这里停留过。她回到屋里,把油纸包里的玉米饼吃了几口,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保持体力,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天,林溪没出门,一直在房间里整理线索:姐姐日记里的内容、张老太家的旧褂子、黑色粉末、深绿色的叶子…… 这些线索都指向骨坟坡和李骨媒、王村长,可缺少关键的证据,证明他们杀人的事实。
傍晚的时候,村里传来敲锣的声音,是王村长在召集村民。林溪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往外看,看到村民们都往村头的老槐树下走,王村长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旱烟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村民们散了,有人往林溪家的方向看,眼神里带着敌意。
“肯定是王村长又在说我的坏话,让村民们针对我。” 林溪心里冷笑,却并不害怕 —— 她知道,越是这样,越说明王村长心里有鬼。
天黑下来后,林溪把房间里的煤油灯调暗,坐在椅子上假装看书,其实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外。赵大胆说的没错,说不定有人会来害她,她必须提高警惕。
夜里十一点多,院门外传来轻微的 “窸窸窣窣” 声,像是有人在扒着门缝往里看。林溪屏住呼吸,慢慢放下手里的书,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水果刀。
脚步声慢慢靠近窗户,停在窗外。林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很粗重,像是个男人。接着,窗户被轻轻推了一下,因为窗户没有锁,只扣了一个木栓,对方轻轻一用力,木栓就被推开了一条缝。
林溪趴在桌子上,假装睡得很沉,耳朵却紧紧盯着窗外的动静。过了一会儿,窗户被推开得更大了,一个黑影从窗户缝里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像是撬锁的工具。
黑影看了看屋里,见林溪 “睡” 得很沉,便慢慢爬进屋里,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他径直走向林溪放在桌上的日记(林溪故意把日记放在桌上,作为诱饵),伸手就要拿。
就在这时,林溪猛地抬起头,手里的手电筒一下子打开,强光直射向黑影的脸!
“谁!” 林溪大喝一声,同时站起身,手里紧紧握着水果刀。
黑影被强光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发出 “唔” 的一声。他反应很快,转身就往窗户外面爬,林溪冲过去想抓住他,却只扯到了他的衣角,“刺啦” 一声,衣角被扯下来一小块。
黑影从窗户爬出去,跌跌撞撞地往院门外跑,林溪追到院门口时,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往村西头的方向跑,很快就消失在雾气里。
院门口的泥地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脚印 —— 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印,尺码很大,应该是个男人的鞋。林溪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脚印,鞋底沾着的泥土和骨坟坡的泥土颜色一样,还有一点白色的颗粒,像是骨屑。
她捡起刚才扯下来的衣角,是黑色的粗布,和李骨媒平时穿的对襟褂子布料一样。
“是李骨媒?” 林溪心里猜测,又觉得不像 —— 刚才黑影的身高比李骨媒高一些,李骨媒个子矮,而那个黑影看起来很高壮。
难道是王村长身边的人?林溪皱了皱眉,不管是谁,这个黑影的出现,更加证明了有人在刻意阻止她查案,也说明日记里的内容确实触碰到了他们的秘密。
她回到房间里,把扯下来的衣角和布鞋印的样子记在纸上,又把日记重新藏好 —— 现在这本日记成了最关键的证据,绝不能被人偷走。
窗外的雾气更浓了,风吹过窗棂,发出 “呜呜” 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林溪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水果刀,一夜没睡。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王村长和李骨媒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有更危险的事情等着她。
但她没有退缩的余地。姐姐的日记里藏着真相的碎片,那个被撕掉的部分,那个黑影,还有骨坟坡的秘密…… 她必须把这些碎片拼起来,为姐姐,也为张老太,讨回一个公道。
天快亮的时候,林溪终于下定了决心 —— 明天,她要去骨坟坡,找到李骨媒埋的黑布包,找到那个被撕掉的日记里可能提到的证据。不管那里有多危险,她都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