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更急了，刮得窗棂 “吱呀” 作响，像有人用指甲反复刮擦木头。林溪坐在炕沿上，握着姐姐林秀冰冷的手，眼睛盯着桌上那盏昏黄的煤油灯 —— 村里没通稳定的电，晚上只能靠这个照明，火苗晃来晃去，把墙上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她没敢合眼。一是怕错过什么线索，二是这房间里的气息实在让人不安。除了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腥气，还多了一丝淡淡的、类似香灰的味道，不知道是从哪里飘来的。桌上那只没缝完的布鞋还躺在那儿，针插在布面上，线团滚到了桌角，像是林秀下一秒就会推门进来，拿起针线继续缝。
“嗒、嗒、嗒。”
忽然，院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林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慢慢松开姐姐的手，踮着脚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往外看。
月光被云层遮住，院子里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院门口的老榆树影子。脚步声停在了院门外，接着是一阵 “窸窸窣窣” 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扒着门缝往里看。林溪屏住呼吸，握紧了口袋里的水果刀 —— 那是她从车上拿下来的，以防万一。
过了大概一分钟，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慢慢往村西头的方向远去，最终消失在风声里。林溪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人了，才轻轻推开房门，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几片落叶在地上打转。她走到院门口，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泥地上留着几个浅浅的脚印，鞋印很小，像是女人穿的绣花鞋，但边缘模糊，看不清具体样式。
更奇怪的是，院门口的石阶上，放着一片深绿色的叶子，叶片边缘有锯齿，上面还沾着一点黑色的泥土。林溪皱了皱眉，捡起叶子 —— 这叶子和姐姐指甲缝里的碎屑很像，不是村里常见的槐树或杨树叶子，倒像是生长在阴湿地方的植物。
她把叶子小心地放进塑料袋里，揣进外套口袋。回到房间时，煤油灯的火苗突然闪了一下，差点熄灭。林溪看着炕上姐姐的遗体，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 这锁龙村，比她想象的还要诡异。
天快亮的时候，林溪才靠在椅背上打了个盹。没睡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林溪！林溪！快起来！出事了！” 门外传来张婶慌张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溪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张婶脸色惨白，头发乱蓬蓬的，手里还攥着一块沾了泥土的围裙，看到林溪就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不好了！张老太…… 张老太没了！跟你姐一样，也是夜里没的！”
“张老太？” 林溪心里一沉。张老太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平时负责打理骨坟坡前的祭品，每天都会去给那些 “配骨亲” 的坟头烧纸、摆供品。昨天她回村时，还看到张老太在村口的槐树下坐着晒太阳，怎么突然就死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溪一边问，一边抓起外套往外走。
“刚发现！她儿媳妇去叫她吃饭，推开门就看到她躺在炕上，跟你姐一模一样…… 眼睛睁得老大，手腕上也有黑印子！” 张婶跟在林溪身后，脚步踉跄，“村里人都说…… 都说这是骨坟坡的邪祟没散，又来索命了！”
林溪没说话，快步朝着张老太家的方向走。村里已经乱了起来，不少村民都往张老太家跑，有人手里拿着香烛，有人在小声哭，还有人在议论 “是不是该赶紧让李骨媒多办几场仪式，压压邪气”。
张老太家在村西头，是一间比林秀家更破旧的土坯房。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王村长和李骨媒也在。王村长脸色阴沉，手里的旱烟杆抽得 “滋滋” 响；李骨媒站在一旁，穿着一件黑色的对襟褂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屋里，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让让，让让！” 林溪挤开人群，走进屋里。屋里弥漫着浓重的香火味，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某种草药烧糊了。张老太躺在里屋的炕上，盖着一块红色的寿布，她的儿媳妇跪在炕边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王村长，我能看看吗？” 林溪走到王村长面前，语气平静。
王村长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林溪走到炕边，轻轻掀开了寿布。
张老太的死状和林秀几乎一模一样：眼睛圆睁，瞳孔放大，像是死前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东西；手腕上有两道黑色的压痕，边缘不规则，和林秀手腕上的痕迹相似；更让林溪在意的是，张老太的嘴角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液体，像是没咽下去的药汁。
她的目光扫过炕边，突然停住了 —— 在张老太的枕头旁边，放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旧褂子。褂子的布料很粗糙，是几十年前村里女人常穿的样式，衣角处沾着不少黑色的泥土，还有几处细碎的白色颗粒，像是…… 骨屑。
“这件衣服是谁的？” 林溪指着旧褂子，问张老太的儿媳妇。
张老太的儿媳妇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妈从来没穿过这件衣服，昨天晚上我来给她送热水的时候，还没看到这衣服，今天早上就有了。”
林溪蹲下身，小心地拿起旧褂子。布料又硬又凉，泥土还没干透，骨屑沾在衣角，用手指一碰就掉了一点。她凑近闻了闻，褂子上除了泥土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腐味，和骨坟坡那种常年埋着尸骨的味道很像。
“林溪，你别瞎碰！” 李骨媒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这衣服邪性得很，说不定是阴魂带来的，碰了会沾晦气！”
林溪没理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仔细检查旧褂子的领口和袖口。在袖口内侧，她发现了一点黑色的粉末，和张老太嘴角残留的液体颜色一样。她用指尖刮了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 —— 有一股苦涩的草药味，不是村里常用的草药。
“张老太昨天晚上有没有吃过什么？或者喝了什么？” 林溪问张老太的儿媳妇。
“没有啊。” 张老太的儿媳妇想了想，“她昨天晚上说不舒服，没吃饭，只喝了一碗我给她煮的小米粥。我煮粥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没放别的东西。”
“那她有没有去过骨坟坡？” 林溪又问。
“去了！每天都去！” 张老太的儿媳妇点头，“昨天下午她还去骨坟坡烧纸，回来的时候说有点冷，就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
林溪站起身，看向王村长：“王村长，张老太的死因和我姐一样，不是什么邪祟索命。她嘴角的黑色液体和袖口的粉末，可能是毒素，我需要带样本去检测。还有这件旧褂子，上面的泥土和骨屑，应该来自骨坟坡，可能和她们的死有关。”
“检测？检测什么？” 王村长把旱烟杆往鞋底一磕，语气不耐烦，“全村人都知道是邪祟干的，你非要扯什么毒素、样本，是不是想把事情闹大？林溪，我警告你，别再瞎折腾了！再这样下去，村里还会死人！”
“就是！别瞎碰了！” 旁边的村民也跟着附和，“这衣服是阴魂留下的，赶紧烧了，免得再惹祸！”
“不能烧！” 林溪急忙阻止，“这是重要的线索，烧了就再也找不到真相了！”
“什么真相？真相就是邪祟索命！” 一个村民激动地喊道，“你要是再不信， next 死的就是你！”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林溪的胳膊，把她往门外拉。林溪回头一看，是赵大胆。赵大胆比她大几岁，小时候常和她们姐妹一起玩，后来她离开村，就没怎么联系了。他现在长得又高又壮，皮肤黝黑，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慌张。
“别跟他们争了，先跟我走。” 赵大胆压低声音，拉着林溪挤出人群，快步走到村外的小河边。
河水潺潺，岸边的芦苇被风吹得沙沙响。赵大胆松开林溪的胳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了一口。
“你刚才为什么拉我走？” 林溪问。
“你跟他们争没用，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邪祟，根本听不进别的。” 赵大胆吐了个烟圈，眼神有些复杂，“我知道你不信这些，我也不信。其实…… 最近村里除了你姐和张老太的事，还有别的怪事。”
“什么怪事？” 林溪立刻追问。
“前几天夜里，我去村头的小卖部买烟，路过骨坟坡的时候，看到有个黑影在里面晃。” 赵大胆的声音压低了些，“那黑影背着一个黑布包，走得很快，我想靠近看看，就被他发现了，撒腿就跑。我追了几步，没追上，只看到他往村西头的方向跑了 —— 就是张老太家的方向。”
“村西头？” 林溪皱了皱眉，“除了张老太家，还有谁住在村西头？”
“还有李骨媒。” 赵大胆说，“李骨媒的家就在张老太家隔壁，平时很少有人去他家，他也不怎么跟村里人来往，整天神神叨叨的。”
林溪心里一动 —— 李骨媒是村里唯一的 “骨媒”，负责 “配骨亲” 的仪式，又住在张老太隔壁，会不会和张老太的死有关？还有那个黑影，背着的黑布包，会不会装的就是那件带骨屑的旧褂子？
“还有别的怪事吗？” 林溪又问。
“有。” 赵大胆点了点头，“最近村里好多人家的家禽都莫名死了，鸡、鸭、猪都有，死状也很奇怪 —— 身上没有伤口，就是眼睛睁得老大，像是被吓死的。村里人都说是邪祟搞的鬼，不敢提，也不敢查。”
林溪沉默了。家禽莫名死亡、骨坟坡的黑影、带骨屑的旧衣、黑色粉末…… 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越来越像是人为的，而不是什么 “邪祟索命”。姐姐和张老太的死，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村里。
“对了，” 赵大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叶子递给林溪，“昨天我在骨坟坡附近看到的，这种叶子很奇怪，只在骨坟坡的东边生长，别的地方都没有。你看，是不是和你姐指甲缝里的东西一样？”
林溪接过叶子 —— 和她昨晚在院门口捡到的叶子一模一样，深绿色，边缘有锯齿，背面还沾着一点黑色的泥土。她把叶子和之前的那片放在一起，心里更加确定：姐姐和张老太的死，一定和骨坟坡有关，和这种奇怪的植物有关。
“赵大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林溪看着他，认真地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接下来，我想再去骨坟坡看看，还有，我想找机会去李骨媒家附近看看。”
赵大胆犹豫了一下，烟蒂捏在手里都快捏碎了：“去骨坟坡没问题，我陪你去，但李骨媒家…… 他那个人很古怪，家里总是锁着门，而且王村长很信任他，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会有麻烦的。”
“我知道有风险，但现在只有这些线索了。” 林溪说，“我不能让我姐和张老太白死，必须查清楚真相。”
赵大胆看着林溪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行，我陪你。不过我们得小心点，夜里去，别被人发现。”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王村长的声音：“林溪！林溪！你在哪儿？李骨媒说要赶紧给张老太办配骨亲仪式，不然邪祟还要来！你赶紧回来商量！”
林溪皱了皱眉，看向赵大胆：“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记住，我们夜里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见。”
赵大胆点了点头，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转身往村里走。林溪站在河边，看着手里的两片叶子和塑料袋里的黑色粉末，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 不管遇到什么阻力，她都要查下去。
她转身往村里走，刚走到村口，就看到李骨媒站在老槐树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布包，布包的缝隙里，露出一点白色的东西，像是骨屑。看到林溪，李骨媒的嘴角咧开一个奇怪的笑容，声音沙哑地说：“林溪啊，别白费力气了。这是骨坟坡的规矩，谁要是坏了规矩，谁就会被邪祟索命。你姐是这样，张老太是这样，下一个…… 说不定就是你。”
林溪看着李骨媒阴森的表情，心里泛起一阵寒意，但她没有退缩，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信什么规矩，也不信什么邪祟。我只信真相。是谁害死了我姐和张老太，我一定会查出来。”
李骨媒的笑容僵住了，眼神变得更加阴鸷。他没再说话，转身拿着黑色布包往骨坟坡的方向走，背影在清晨的雾气里显得格外诡异。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口袋里的塑料袋 —— 那里装着黑色粉末和奇怪的叶子。她知道，一场更危险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