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站在血光翻涌的祭坛前,青铜镜在手中嗡鸣震颤,镜面裂痕如同她此刻绷紧到极致的心弦。
脚下是沈家秘库取出的“斩运”匕首,冰冷刺骨;怀中是燃烧神魂方能催动的半截“引魂香”,灰烬中藏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她看着祭坛上那缕维系陆砚舟最后生机的紫金流光,在万命盘的疯狂抽取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稀薄。
长须老者的暗红之眼如同深渊的凝视,将她所有的挣扎与底牌尽收眼底。他枯槁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非人的弧度。
“选择吧,沈清辞。”亿万灵体的哀嚎成了他话语的背景音,污血符文在四壁流淌着亵渎的光芒,“是看着他魂飞魄散,连同这两个蝼蚁一起化为万命盘的养料……”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绞索,缓缓收紧。
“还是交出昆仑镜,赌一赌那昆仑核心中,老夫为你准备的……一线‘生机’?”
葬星谷深处,污秽的暗红符文如同活物般在岩壁上蠕动。沈清辞手中的“斩运”匕首嗡鸣震颤,刃尖凝聚的琉璃色锋芒却始终无法刺穿祭坛外围那层无形的屏障——万命盘抽取陆砚舟紫微本源形成的命格禁制。
每一次匕首与屏障碰撞,都引发陆砚舟身体剧烈的抽搐,皮肤下的淡金血晶加速蔓延,仿佛生命正被同步剥夺!
“师父!不行!”小道士吴乾嘴角溢血,双手死死按在龟裂的罗盘上,试图引动地气干扰禁制,“这屏障与舟哥命格相连!强行破除,会加速他的……”
轰——!
他话音未落,长须老者枯槁的手指在黑色莲台上轻轻一点。穹顶悬挂的数十具水晶棺椁同时炸裂!被封禁的灵体被强行熔炼,化作一道怨煞洪流注入万命盘。盘身光芒暴涨,对陆砚舟本源的吸力骤然倍增!
青石台上,陆砚舟的身体猛地弓起,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喉间溢出,左臂残存的最后一点紫微帝纹彻底化为飞灰!
“呃啊——!”沈清辞如遭重击,心口剧痛,青铜镜上的裂痕瞬间蔓延至边缘!她与陆砚舟命魂相连,这痛楚如同剜心。
“蝼蚁的挣扎,徒增趣味。”长须老者眼中符文漩涡缓缓转动,声音如同亿万亡魂的呓语叠加,“昆仑镜碎片已齐,只差你手中这面‘母镜’核心……沈清辞,老夫的耐心有限。”
他枯指再抬,目标赫然是瘫倒在地、正被无数灵体哀嚎冲击得七窍流血的钱多多!
“住手!”沈清辞目眦欲裂,斩运匕首毫不犹豫地转向,琉璃锋芒斩向那道袭向钱多多的污秽指风!
嗤啦!
匕首锋芒与指风碰撞,爆开一团腥臭的黑雾。沈清辞被震得踉跄后退,气血翻涌。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异变陡生!
钱多多身下,那流淌着污血与怨煞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波动起来!
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荡开一圈圈微弱的、近乎透明的涟漪!这涟漪无视了充斥空间的怨煞能量,精准地扩散至祭坛核心,触及了那层由陆砚舟命格本源构成的屏障!
嗡——!
屏障表面,竟被这微弱的涟漪激起了一阵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的共振!一道细若游丝、纯净得如同水晶般的银白光痕,在暗红的屏障上一闪而逝!
“咦?”长须老者眼中符文漩涡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凝滞,枯槁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瘫软在地的钱多多。
吴乾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手中的残破罗盘,在钱多多身下涟漪荡开的刹那,指针疯狂地指向她,发出尖锐到破音的蜂鸣!一个尘封在沈家秘典最深处的禁忌名词,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识海——
“纯血镜灵?!”他失声惊呼,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调!
长须老者眼中那丝讶异瞬间化为洞穿一切的幽光:“原来如此……沈家世代守护的镜灵血脉,竟在你身上延续?难怪能感应昆仑墟地脉……可惜,血脉稀薄至此,不过萤火之光。”
他枯槁的手指隔空虚抓!一股无形的恐怖吸力瞬间笼罩钱多多!她身下那微弱的涟漪被粗暴地撕裂、吞噬!
钱多多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被瞬间冻结,骨髓深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某种沉睡的本源正在被强行抽离!
她连惨叫都无法发出,身体如同破布般被提起,七窍中涌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点点银白色的、如同碎钻般的光点——那是她稀薄的镜灵血脉精华!
“不——!”沈清辞肝胆俱裂,斩运匕首不顾一切地斩向那股吸力!吴乾更是目眦欲裂,不顾反噬,将残破的罗盘狠狠砸向地面,试图引动地脉反冲!
“徒劳。”老者漠然宣判。吸力骤然增强!钱多多身周的银白光点如同决堤般狂涌而出,她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透明如纸,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而万命盘对陆砚舟的吞噬,因这突然出现的、同源的地脉共鸣之力,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但这迟滞,是以钱多多生命的急速燃烧为代价!
“清……辞……姐……”钱多多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沈清辞脸上,剧痛中,一个清晰的念头却如同烙印般浮现——吴乾那声惊呼,老者贪婪的攫取,身下地脉那绝望的共鸣……所有的碎片瞬间拼合!
她明白了!这葬星谷的终极禁制,与昆仑墟地脉同源!而唯一能短暂“欺骗”地脉、打开通路的,唯有最纯净的镜灵血脉之力!以身为媒,化镜通幽!
“用……我……”钱多多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她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银白的光芒如同寒夜中的孤星,倔强地燃起!
“不!多多!别做傻事!”沈清辞瞬间读懂了她眼中的决意,灵魂都在颤栗!
钱多多的身体在恐怖的吸力中猛地一挣!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染血的指尖狠狠刺入自己心口!不是自戕,而是——献祭!
“以吾……残血……唤……昆仑!”她用尽生命嘶吼!
轰——!!!!
整个葬星谷地动山摇!钱多多心口喷涌而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如同液态月光般纯净、粘稠的银白血浆!这血浆并未洒落,而是瞬间将她整个身体包裹!
下一刻,令所有人灵魂震颤的一幕发生了!
钱多多的身形在银白光芒中急速“融化”、延展、塑形!她的血肉、骨骼、乃至濒临破碎的灵魂,都在那纯粹到极致的镜灵本源燃烧下,化作一面巨大而虚幻的、边缘流淌着血光的——银白古镜!
镜面并非倒影,而是映照出昆仑墟深处那被污秽掩盖的、奔腾咆哮的原始地脉灵光!镜框是扭曲的血管与骨骼纹路,镜背则烙印着钱多多最后决绝的面容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