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妱澕与云苏最终选择在一间残破的水神庙落脚。那破庙残垣断壁,蛛网密布,神像斑驳,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她环顾四周,瞧着眼前景象,目瞪口呆:“啊?今晚……就宿在此处?”
云苏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带嘲讽:“怎的?江湖路远,岂能处处皆是繁华都市的雕梁画栋、锦衣玉食?”他嘴角噙着一丝戏谑,“你现如今瞧了这般境遇,可否确定还是要闯荡?”
慕容妱澕闻言,撇了撇嘴,虽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地寻了处稍微干净些的角落。
云苏走到庙外,自袖中滑出一支特制信号箭,此箭通体黝黑,无半点光亮,他运气于指,轻扣机关,那箭极轻微、几不可闻的“嗖”地一声射向夜空,划过一道若有若无的弧线。
慕容妱澕觉得,放屁都比这声响大,也不知道管什么用。
约莫一炷香后,一个蒙面黑影如鬼魅般闪身而至,与云苏在庙檐阴影下低声交谈片刻。黑影将一个油纸小包塞入云苏手中,旋即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林海。
慕容妱澕心中好奇,忙问:“为何故意引人前来?”
云苏只是神秘一笑,道:“明日自见分晓。”
二人便在这破庙中凑合了一宿。
慕容妱澕沉沉睡去,未曾察觉,她贴身行囊中那卷神秘的卷轴与一支古朴的长毫,正散发着微弱而奇异的荧光,时隐时现的包裹着她。
秋日的晨风带着沁骨的凉意,吹散了残存的睡意。
她醒来时,正瞧见昨夜那黑衣人再次现身,在破庙门口与云苏低语数句。黑衣人将两本薄册郑重交予云苏,抱拳一礼,便迅速离去。
“‘喂,神神秘秘的,拿到什么好东西了?’”妱澕揉着眼睛凑过去。
云苏将其中一本递给她。
慕容妱澕翻开一看,竟是一份制作精良的‘过所’文书,此乃通行必备身份证明,上面赫然印着官府的朱红大印,详细注明了二人的姓名、籍贯、相貌特征与“探亲访友”等的出行事由,也是避免被当作偷渡客之关键。
慕容妱澕杏眼圆睁,难掩惊讶:“嚯!苏郎君好本事!一夜之间便弄来这官府印信?手段着实高明!”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快说说,用的什么门道?”
慕容妱澕决定在外都这么叫他,就像他叫自己妱女娘一样的半遮掩称呼,听起来就像姓氏,而不是名字。
云苏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嘘——天机不可泄露。”
慕容妱澕撅着小嘴,倒是不再追问,晃了晃手中的文书:“可是你这东西,于我们而言,怕是用不上啊。”
云苏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如今行旅,别说是大唐境内,无论行至何地,皆需过所文书以证身份,口岸关卡盘查甚严,难不成还有不需勘验身份文牒之处?那是个什么地界?”
慕容妱澕俏皮一笑,自怀中取出表姨嬷嬷所赠的《水陆行程图》,道:“按照图中所示,原计划是可先走陆路,再于汴河口搭乘漕船南下。”然而她心念早定,她想去探访那传说中的桃花谷,便将图收起,执意要走水路,她胸有成竹,“可我偏不想按图索骥的计划陆地,吾以为水路星罗棋布,四通八达更便,只要避开那些盘查森严的大渡口,不在关津多做停留,未必处处都要亮明身份。”
她眸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对了,我们就从桃花谷启程,顺浊水东流而下,直抵入海口!”
云苏望着前方似有渐趋收束的峡谷河道,微微皱眉,略带疑虑:“你确定么?”
慕容妱澕答得干脆利落:“当然,听我的便是!”
二人遂折向桃花谷方向。
行至一处山势陡然收束、河道蜿蜒如肠的地带,便知已近峡谷入口,甫一接近,便觉空气中浮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暖香。
慕容妱澕琼鼻微蹙,尚未来得及细辨——一阵裹挟着甜香的暖风拂过,几片娇艳的桃花瓣打着旋儿轻盈飘落,宛如精灵引路,似在悄然告知:桃花谷已至。
再行片刻,豁然开朗。
眼前景象令二人呼吸一滞:漫山遍野,触目所及尽是泼天的粉霞,数不尽的桃树依着山势层叠铺展入眼帘,大者如华盖擎天,小者若碧玉妆成。
粉若云霞的千瓣碧桃开得层层叠叠,远望如流瀑倾泻;间或有颜色奇特的浅绿碧桃点缀其间,清雅脱俗;更有深红似血的绛桃成片怒放,宛如燃烧的火焰;还有垂枝洒金,枝条如丝,金黄点缀其间;紫叶桃叶片带紫,神秘而高贵……
漫山遍野皆是桃花瓣,桃花盛开如银河倾落,无数花瓣随风起舞,在阡陌小径上汇成流动的粉彩花雾,氤氲蒸腾,如梦似幻。人立其中,当真如误入了桃花仙子的世外洞天。
慕容妱澕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绛桃花瓣,指尖感受着那丝绒般的触感,低声轻吟:“乐天居士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她抬首,望着这逆时而绽的灼灼芳华,满眼不可思议,“如今已是至秋时节,此地桃花何以盛放如春?当真是奇事!”
云苏立于铺满花瓣的小径,亦深深沉醉于这无边花海,闻言道:“早有耳闻,桃花谷乃钟灵毓秀之地,得地脉灵泉温养,寒暑难侵,故而桃花终年不谢,四季如春,不受时节更替之扰,更有‘桃花流瀑,阡陌红云’之誉,今日亲见,方知名不虚传,古人诚不我欺,此等景致,果真世间罕有。”
“前人笔下,怕是写不尽此间万一盛景。”慕容妱澕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这看不到边际的花之海洋美景,心中赞叹,然沉醉在这如梦如幻的桃花谷中,她依旧不忘好奇,“听闻桃花谷夹岸多桃林,这么说,这里的桃爷很多,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