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过脸,只觉浑身不自在。
父子俩说话,不管各怀什么心思,我杵在旁边算怎么回事?
瞥见车窗外正好有家音像店,我给陆琛递了个眼神,背上书包就下了车。
正好趁这功夫了了裴良的心愿,也不算白跑一趟。
进店挑了几部电视剧,看见小品大全时,忽然想起爸爸——他最爱看这个。我选了两本知名笑星的,结账时才发现里面还夹着张二人转碟片,老板问我要不要。我琢磨着许姨能看,便一起付了钱。
背着书包出来,远远瞧见陆琛还在车里打电话,眉头微蹙,神情透着几分严肃。
我不想上车当电灯泡,手揣进羽绒服外兜,漫无目的地四处看。
正发着呆,路边摆摊的老奶奶忽然朝我腼腆地笑:“小姑娘,要吃冻梨不?便宜,两毛钱一个。”
北方的冬天,风刮得又硬又烈,哪怕太阳明晃晃挂着,寒风也能刮得皮肉生疼。老奶奶蹲在地上,裹着条灰头巾,干瘦的脸颊冻得通红。身前铺着块简陋的塑料布,黑黢黢的冻梨堆成小金字塔,怕落灰,她还时不时用塑料布扇两下。旁边放着两个竹筐,里面用砖头压着塑料袋。
我本想说不吃,可对上她的眼神,还是往前走了两步:“奶奶,您在这儿摆摊不行啊,这儿人少,得去商业街那边,人多才好卖。”
“我知道。”
老奶奶朝我笑了笑,天太冷,她双手都缩在袖筒里,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那边摆摊要交钱,我在这儿不用。城管来撵,我就走。姑娘,买点冻梨吧?都是我去山上摘了自己冻的,苹果梨,味儿可正了!”
我没接话,可她一开口,我竟看见她眼下浮着两团黑雾——那是子女宫,泛黑说明儿女运势不好,甚至可能不在了。可再仔细看,黑雾底下又隐约透着别的光,不是吉兆的黄光或红光,而是一抹泛白的光晕,我辨不出好坏,却能确定:她家里有隔代的后人,是孙子或是孙女!
我蹲到她面前:“奶奶,您这么大年纪还出来摆摊,儿女呢?”
这事必须问清楚。
有慧根的感觉也太奇妙了!
身后传来车门开关的声响。
我侧过头,看见陆琛举着手机下了车。他没过来,只望着我,站在车旁继续通话。
下车干嘛?担心我?
念头刚冒出来,对面的老奶奶就扯出个有些难看的笑:“我就一个儿子,早年间去南方打工,出意外没了。儿媳妇守了两年也改嫁了,十多年没联系。家里就剩个孙子,可孩子小时候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我没法带他出来……唉,小姑娘,我看你面相富贵,是个有福气的,买两个冻梨尝尝吧?”
哦,原来她儿子没了,难怪子女宫有黑雾;只剩个孙子,脑子还不好,吉凶难料,所以光晕才忽明忽暗!
全对上了啊!
当着老奶奶的面,我不能表现得太激动。算算时间,慧根怕是快消失了,这大概是回光返照,所以看得才这么准!
我按捺住心头的雀跃,掀开盖梨的塑料布看了看:“奶奶,您这梨卖两毛?”
“咋了?贵了?”
老奶奶愣了愣,语气透着小心:“这梨是野生的,不是我家种的,但我摘的时候都挑的大的,没虫眼。我孙子别看脑子不好,做事特轴,我说洗三遍,他就准洗三遍,保证干净。你回家化透了就能吃,软乎乎的,酸甜可口。要不,一毛五卖给你?”
“奶奶,我是说您卖得太便宜了!”
我看着她:“您这么大年纪还上山摘梨,光人工费都不止这点钱,更别说还洗了三遍。就这个头,都是梨王,您至少得卖五毛。这样,您按五毛一颗算我,我全要了。”
“五毛?全要?”
老奶奶满脸惊讶:“小姑娘,我这有五十多个梨呢!你家多少人,吃不完该浪费了。”
“吃不完冻着呗,别说有冰箱,就算没冰箱,冬天放外面也坏不了。”
我拿起塑料袋:“我特爱吃冻梨,您给我装吧!”
“不行不行……”
老奶奶竟摆着手拒绝,声音发颤:“孩子,你买这么多,家里人该骂你了。不用可怜我这老婆子,能吃多少买多少就行,两毛一颗,不用给我加钱。”
“奶奶!”
她这样说,我心里更不是滋味,突然特别想我奶奶。我随意指了指陆琛:“您看见了吗?他是我家长,是他让我买的!”
见陆琛正好挂了电话,我忙朝他喊:“哥!你让我买冻梨吧!我特爱吃!”
陆琛微微一怔,没说话,隔着段距离,朝我轻点了下头。
“您看!”
我冲老奶奶笑:“我哥人可好了!您看他那体格,一顿至少得吃七八个。他不是本地人,可能都没吃过这么正宗的冻梨,拿回去还得分给朋友呢。您就给我装吧,没人会骂我!”
“哎。”
老奶奶看了眼陆琛,这才放心地开始装梨。她的手冻得全是裂口,装好后递给我:“孩子,十块钱。”
“五十六个梨,怎么能是十块钱?”
我较起真:“五毛一个,总共二十八块。我给您三十,您有零钱吗?没有就不用找了。”
“别别别。”
老奶奶推着我的手:“小姑娘,不能算五毛一颗,市场价都是两毛,我……”
“您这是梨王啊!”
我有点急了,硬把钱塞到她怀里:“您收下!”
“哎呦,谢谢你啊小姑娘。”
老奶奶推辞不过,接了钱就摸向裤子。不夸张地说,她没系裤腰带,就用一根红布条系着裤腰。她解开布条,从贴肚子的地方掏出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塑料袋,里面全是毛票。我见她把这袋子当宝贝,忙说不用找零,可老奶奶眼神特别坚决:“必须找你钱!小姑娘,你今天已经帮我很多了,不能让你白多给钱。”
我只好接过她找的一堆毛票,两块钱,全是一毛两毛的。
“奶奶,您贵姓啊?以后还在这儿摆摊吗?我吃完了还找您买。”
“我姓魏,住在小山屯,就是镇远山和大宝县中间的村子。有时候赶上大集,我也去镇远山卖。”
老奶奶应着:“小姑娘,你们是外地的,可能……”
“巧了,我就住镇远山!”
我笑了:“魏奶奶,我知道每个月一号是镇远山的大集,我姨每次都去集上看歌舞表演。这样,下次您把冻梨攒着,去镇远山集市卖,我还全要了!”
老人家满脸不敢相信,颤着嘴角点头:“谢谢你,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栩栩。”
我笑着看她:“魏奶奶,您怎么回去啊?坐车吗?”
“我走着回。”
老奶奶收好塑料布,放进筐里拎着:“不远,我腿脚还行,走得快。”
“走着回?”
我皱起眉:“让我哥送您吧,我们正好回镇远山,顺路……大哥,你……”
“别别别!”
老奶奶忙拉住我:“孩子,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我这衣服脏,不好坐车。你们回吧,谢谢你了!”
生怕我再坚持,魏奶奶拎起筐,驼着背就朝马路对面走。走出老远,她又转过身朝我挥手:“栩栩小姑娘,你是好人啊!奶奶今天谢谢你了!”
说完,她转过脸,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弓着背,迎着寒风,一步步走远了。
我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酸酸的,特别想给奶奶打个电话,问问她最近好不好。
可我不能打,怕自己一哭,奶奶会察觉不对劲,跟着上火。
回过神时,手里的袋子已经被陆琛接了过去:“方栩栩,你真的爱吃?”
“裴良能吃。”
我应了一句,跟着他把梨放进后备箱:“裴良啥都爱吃。”
只要不是脏东西,裴良好像从来都不挑。
陆琛眼神带着点意味,坐进车里启动车子:“方栩栩,想做善事就直说,没必要骗我你爱吃,何必呢?”
我没说话,闷了一会儿才看他:“你爸跟你聊啥了?”
陆琛挑了下眉:“转移话题?”
“……”
我抿着唇装没听见。
陆琛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几圈,忽然开口:“忘了提醒你,我没妈。”
“?”
啥意思?
这有啥好提醒的!
他后妈之前不就住我病房隔壁吗?爸爸提过,我昏迷那几天去世了。
我顿了几秒看向他:“那你节哀啊。”
陆琛脸色一僵,语气透着点无语:“谢谢。”
车厢里安静下来,车子开上县道,两旁全是树。
我侧着脸看窗外,魏奶奶或许就走在树后面的某条小路上,今天,她应该能开心点吧。
“方栩栩,还在担心那老人家?”
陆琛用眼角余光瞥我,语气平淡:“做好事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说出来又不丢人。”
这人!
眼睛是X光吗?
我依旧看着窗外:“我哥骂过我……”
“骂你什么?”
陆琛毫不客气地问:“烂好心?”
我对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点头,原话比这还难听。打我记事起,不知为啥,看见老人就会难受——哪怕是晚年幸福的老人,看到他们脸上的皱纹、行动不便的样子,我心里都会发酸,特别莫名其妙。那时候我还跟爸爸说,以后的梦想是开一家养老院,把全天下的老人都接进去。
爸爸笑着说,人家也不需要啊,有儿有女的,住你养老院干嘛?
我却说一定要让他们来住,我想天天看到他们笑。
长大后没那么极端了,可还是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毛病。
“我哥骂我是钱多烧的……”
我扯了扯嘴角:“有一回我们在车里等红灯,有个老人敲窗要钱,我给了五十块。老人刚要道谢,二哥就把钱抢回来了。我跟他吵,他说那老人不是真乞丐,老家都住别墅,乞讨是无本生意,挣得比我爸还多,给他们钱的都是傻子,瞎找成就感。”
“确实有这种情况。”
陆琛语气平稳:“城里有职业乞丐,好吃懒做,靠这个为生。”
“可我觉得这是两码事啊!”
我看向他:“我给钱是我的事,他是不是职业乞丐是他的事。如果那老人真的有钱,我反而放心了——因为我的帮助很有限,没负担他的生活,只是拿出一点零用钱,尽了点力,不是找成就感,只是当下能帮到别人,我会安心些。陆琛,你懂我这种心理吗?”
车厢里静了几秒,陆琛“嗯”了一声:“我懂。”
“真的?”
总被人说教,我有点不信,他不骂我是烂好人吗?
“给予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陆琛声音放低:“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很多人变得麻木,只是因为生活太辛苦,心有余而力不足;要么就是见多了人心险恶,觉得不伤害别人就是最大的善意。你愿意主动帮别人,这是值得肯定的。方栩栩,你很好。”
“是吧。”
我笑了:“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的,怎么就成‘穷装’了?我有钱就多买点,反正有人吃;没钱就少买,也没说要借钱买东西。就我二哥,总骂我,他特别……”
话音一顿,我转过脸,不想说了。
“你二哥怎么了?”
陆琛试探着问:“他对你不好?”
我摇头:“他对我特别好。其实那次他把钱抢回去后,见我生气,又特意下车把钱还给那老人了,怕我不高兴……”
看着窗外,鼻子忽然一酸——明明聊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难过了?“我二哥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可在我心里,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我好想他,真的特别想。最开始就是他撺掇我拜师,我当时还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家里没钱了,他想让我学个一技之长……”
嘴角带着酸涩:“最搞笑的是,他的金项链掉水里浮起来,他还说只是克数小了,以后要换个一斤多的。这人啊,你不把他堵到跟前,亲手抓着证据,他就死鸭子嘴硬,永远有说辞。就算家里住草棚,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能变成皇宫……”
“那天他下山回家,还特意让我打他一拳,怕我在外面受欺负。可现在,我坐在车里看风景,能买冻梨,我二哥却出不来了,不知道要坐多久的牢。我也不能去看他,只能听他的话,努力学道法,一点忙都帮不上他……”
眼泪涌了出来,我拼命擦着,不想哭的,可就是忍不住。
“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在帮他。”
陆琛声音放轻,递给我一张纸巾:“方栩栩,这样吧——在你二哥出来之前,我受累,在你这儿扮演下他的角色,你看怎么样?”
“谢谢。”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还是摇了摇头:“你扮演不了我二哥。”
“也是。”
陆琛低笑了一声:“我和你哥不一样。在你心里,我应该是独一无……”
“没人能比得上我二哥。”
我沉浸在悲伤里,用纸巾按着眼睛,嘟囔着:“他是天底下最帅的人,对我无条件好,对家人也无条件好。谁都比不了他,也没人能代替他……哎!”
刺啦——
车子猛地一转,我身体一歪,安全带勒得胸口生疼:“陆琛,你干嘛!慢点开啊!”
车厢里的温度骤然下降,陆琛不说话,脸色发冷。拐过弯后,他突然踩下油门加速。我抓着车内的拉手,魂都要吓飞了——生死关头,什么难过的情绪都没了:“陆琛,你再这么开车,我就不喜欢你了!”
他是想故意找茬吗?
“……”
刺啦——
车速突然减慢。
陆琛用眼角余光扫我,脸上阴晴不定:“方栩栩,我现在很不开心,给你十分钟弥补。十分钟之内,你要是缓解不了我的心情,咱俩就准备飞到山底。”
???
我刚从惊魂未定中缓过来,张口就懵:“陆琛,你……”
“九分五十秒。”
“你这是强人所难啊!我怎么惹你了?凭什么要我弥补……”
陆琛面无表情打断我:“九分四十五秒。”
“别倒计时啊!”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我急中生智:“这样,我给你讲个笑话!我一个同学感冒发烧,吃药不管用,老师问他吃了什么药,他本来要说布洛芬,结果一开口,你猜他说啥?贝多芬!哈哈,搞笑吧?啊?这能拯救你的心情不?”
求求了,可怜可怜孩子吧!
陆琛连眼皮都没抬:“七分半。”
“别急别急,我肯定能行,你等我想想……”
我学着一休哥的样子盘腿托腮,在心里默念:天灵灵地灵灵,看过的笑话快显灵!
余光瞥见陆琛唇角似乎动了动,像是要笑,可我一转头,他立马板起脸:“五分钟咯。”
嘿!这男人还挺能装!
“陆琛,我现在法力可强了,给你卜一卦吧!”
我破釜沉舟地盯着他:“买冻梨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那老奶奶没儿女,却有个隔代后人,结果一问全中。趁我身上还有慧根,你要不要算一卦?看看你的时运,不收钱,就当弥补你心情了,行不?”
不等他答应,我从兜里掏出三枚硬币,递到他嘴边:“来,吹口气,快点,抓紧时间。”
陆琛扶着方向盘,敷衍地朝硬币吹了口气,语气带着威胁:“算得不好,我就直接开去山顶,再俯冲下来。”
我身子一抖,攥紧硬币:“事主,请你严肃点!”
我先辨了辨方位和时间,闭眼静了静心,又在脑子里过了遍陆琛的模样——本该点香,可没带,随机性打卦全靠自身灵悟。正巧掌心还有道小伤口,我使劲攥了攥硬币,不用出血,沾点血气就能增加准确性。
睁眼后,我身体微微前倾,将硬币往仪表盘上一撒。
哗啦一声响,硬币没乱蹦,只在原地轻轻弹跳,像是有了灵性。
我心里暗喜:果然,有慧根就是不一样!
“上六。”
硬币一停,我立刻在本子上记录:“阴爻,苦节。”
为了看得清楚,我直接画了个叉。
抬手再掷:“九五,阳爻,甘。”
我画了个圈,继续掷:“六四,阴爻,安街,亨。”
“六三,阴爻,无咎。”
“九二,阳爻,不出门庭。”
最后一掷:“初九,阳,不出户庭。”
看着本子上的“叉圈叉叉圈圈”,我脑子里瞬间涌出一堆信息,又飞快地整合起来。
许是我皱着眉思考的样子太认真,陆琛扫了我一眼:“我该朝山顶开了。”
“哎,你急啥!”
我瞪他一眼,赶紧解释:“这是水泽节卦,上坎下兑。‘节’就是节制、节度,坎为水,兑为泽,从卦象来看,就是泽对水的约束——凡事要有度,水在泽中,满而不溢。这是异卦,万物有节才能长久,国家有节才能安稳,人有节才能圆满。”
“好还是不好?”
陆琛脸色依旧阴晴不定,语气催促:“你就剩一分钟了。”
“上上卦!”
我干脆利落地回答:“节制只是提醒你要谨慎,但卦象本身特别好!”
节卦和涣卦相反,互为综卦,能相互配合使用。
陆琛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方先生的求生欲很强嘛。那你说说,到底怎么个好法?解释不出来,咱俩还是得玩过山车。”
“斩将封神!”
我硬撑着气势:“‘节’就是有限度地克制。姜太公灭纣王后,各路鬼神都来台前,各归其位,得这卦的人,百无禁忌。卦象说‘时来运转姜太公,登台封神喜气生,到此诸神皆退位,纵然有祸不成凶’,还有‘太公封神不非凡,谋求钱财不费难,交易合伙大吉庆,疾病口舌消除安’。断这卦要看月令,你月令强盛,名声会大扬,丢了东西能有消息,管事儿也没妨碍!”
车子刚好开进镇子,我无端松了口气:“这样解释,行了吧?”
陆琛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些,却故意说:“没太听懂。”
我指着本子上歪歪扭扭的记录:“这不都写着呢嘛!只要你守好原则,就能大胆做事,事业肯定能持续兴旺。陆琛,你运气老好了!”
要不是怕他再猛踩油门,我这会儿肯定得激动得蹦起来——这卦是真的好!
“嗤~”
不知怎么,陆琛突然笑出了声。
我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安全了!
到山底停好车,陆琛转头看我:“方先生,你成功了。”
我也笑了,算准了卦心情也好,不跟他这神经病计较:“陆琛,我可不是为了弥补你才故意挑好听的说,你这卦是真的好!就是说你事业会特别成功,蒸蒸日上,一路起飞,谁都拦不住!就是我嘴笨,不会用文言文说,不然肯定更有水平……哎呀,你明白我意思吧?”
语言能力差,有时候是真的急人!
陆琛侧着脸看我,眼眸温润,声音低沉:“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
我睁大眼睛,指着他不停点头:“对对对!就是这种话!你懂我!陆琛,祝你以后成为超厉害的人!”
陆琛没急着应声,就静静看着我激动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谢谢。”
……
一上山,我就明显感觉脑子开始发空。
就像考试前背的知识点,考完试就全忘了。
或许不是真忘,只是藏在了脑子里的某个角落,可裴叔收回了慧根,我没了随用随取的能力。
心里挺失落的。
但我不想让陆琛看出来,只能在心里暗下决心: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观”香,争取早点拥有自己的慧根,再也不做二把刀。
“方栩栩,你很厉害。”
陆琛大概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主动夸我:“还没正式拜师,解起卦来就头头是道。”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算啥,我要学的还多着呢。就像你说的,做先生得有体感、心感,我现在就只会点书面知识,差得远呢。”
他脚步突然一顿:“方栩栩,看我。”
我懵懵懂懂地站住:“怎么了?”
他戴着皮手套,一手拎着冻梨,一手拎着糖葫芦,微微俯身看着我,说话时呼出的白气氤氲在眼前,黑眸深邃又坚定:“我最后问你一次,一定要做先生吗?”
我半仰着头看他,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梳着丸子头,满脸稚气。心里泛起一丝苦涩:“陆琛,以前我以为,长大后要么找份喜欢的工作,要么帮我爸打理酒楼。可我撞了邪,就像被人连根拔起扔进深山里,你不懂那种无助又恐惧的滋味。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幸运,能遇到贵人,遇到裴叔,遇到你。陆琛,我想保护自己,也想保护别人,所以,我一定要做先生。”
陆琛抿紧唇角,抬起一只手,伸到一半又顿住,转而拽起我的帽子,把我整个脑袋罩住:“好了,走。”
我跟在他身边,脸埋在高领毛衣里。这些日子,各种情绪在心里翻来覆去:我希望袁穷快点出来,又怕他真的出现;我恨自己会对没见过的幕后真凶感到胆怯,拼命想克服,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我,只能依靠裴叔。就算心里不甘又憋闷,也只能忍着。